第152章 我替天行道

2018-04-15 作者: 苍狼骑
第152章 我替天行道

天若终要灭你,我替天行道!

天若不肯灭你,我代天诛耳!

卫央并非不想为这世道做点甚么,好男子生来胸中一股气,怎能真心甘愿窝窝囊囊地混沌过日子?在这时代里,他有了爱憎,有了好恶,既然都是顺着心意去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好眼前可以做的事情,反而看起来容易,实则已很难成行的那些没出息的事情,倒真成了累赘牵绊?

倘若民众注定有朝一日教这世道不能容,躲得再甚,走地再远,又有甚么用?

“卫兄弟,现如今你明白公主身边的各位老将们为甚么既亲近着你,又见你行事放肆待你不甚放心了么?周丰此人,乃我堂弟,这人本是个朝堂内外交口称赞的,如今他也已露了本性为人所不喜,何况……”将手指在食囊里蘸了几粒精盐沾在嘴唇上,周快瞥一眼垂下头紧握住大枪的卫央低声说道。Www.Pinwenba.Com 吧

卫央笑了笑,他是怜惜平阳,但这怜惜只是待她这个人,与她是平阳公主是有干系,然这本身代表的权力与富贵,他虽惫懒,却不是没骨气的人,生就求那作甚?

好男儿当有所为,若真有一天与这女郎心心相印分不得开,旁人说甚么他也不在乎,可教他只图那荣华富贵而行那等龌龊的打算,卫央便不是卫央。

仰面躺在冰冷的毛毡上,卫央仰望树梢缝隙里深邃的天空,忽然之间,他觉着自己待平阳并非只有怜惜,他敬重这个女郎。

与这样的人意会心传而互助决荡于沙场,不啻前世里最爱的但逢薪酬到手便回邀友朋盛饮达旦来地痛快。

他这人便是这样的,心里喜爱,那便去做,至于做了之后到手的物什,身内身外的,只消吃饱了肚子,只消养活了高堂,还有甚么好忧虑的呢?

在这世上,只他单人一个,若不能痛快惬意,图甚么来?

“周大哥,你说咱们唐人的血,是不是已经冷了?”夜深风更冷时,卫央翻身而起问周快。

周快指指遍地酣睡的将士们,傲然道:“纵然沦落配军,这两百五十个弟兄,心里有恨,也有惧怕,然大纛起处,你可见他们真怕了么?无论甚么时候,这世间的懦夫都是有的,如今盛唐气象已复过半,但凡有领头的,真是个好男子,咱们唐人的血,便冷不下去。”

而后奇道:“莫非你竟怕咱们这一率弟兄贪生怕死么?”

卫央笑道:“那倒不全是,我只是想知道,雄兵百万丛中,敌军千重困里,咱们做成惊天动地的大事终究有多少决心。”

周快眼中一亮,他突然瞧到,这一时的卫央与先时的卫率正大是不同了。

这不是如今有了假校尉身份的缘故,周快隐约觉着,卫央这一刹那里心性的转变,与自己方才那一番故事大有干系。

他自知自家只可做个陷阵的猛将,本一心只想着尽忠报国将这一身本领早晚换在平阳麾下为将,如今他也明白了,只是自己这个心思,方致他有今日的落难。如今,眼见是距为那紫色飞凤大纛下的猛将愈来愈远,可他忽然也觉着自己并不后悔。

若卫央真是名将,与平阳为大唐双璧,都是一般为国出力,哪里不是一样?

“那么,此去计将安出?”索性也睡不着,周快坐了起来,盘膝靠着大树问卫央。

卫央哈哈一笑,竖起食指摇着,又恢复了他那不正经的嘴脸:“周大哥,看来你还是没从灵魂深处领会我的意图,我这人,最拿手的不是排兵布阵,更非按图索骥,所谓哪里有敌那有我,又所谓以小博大,咱们二百来人的队伍在人家三五个国家心腹地里横冲直撞,你当咱们都生了三头六臂么?轻骑是甚么?那就是一头盘旋在天空的雄鹰,咱们要做的,不是杀了多少敌人,烧了多少粮草辎重,现在我想做的你肯定不相信。”

周快越发糊涂了,他从来都是临阵冲锋的猛将,这轻骑偏师怎样用,怎会知晓?

“那是甚么?”遂问。

卫央低声笑道:“群殴!”

周快这便奇了,两百余人,在人家百万人众心腹地里,怎样行群殴之事?

“抓住机会,逮到对手落单的有分量的人物,要么一刀砍了他,要么抓起来以图后用。”卫央神色无比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教周快愈发不能解,“轻骑的作用,想必周大哥你也是清楚的,我不懂啊,你说说看。”

轻骑还能怎样用?无非偷袭敌防备薄弱处,侦察敌大军行止处,遮蔽敌耳目所到处,终尔蚕食敌军,监视敌军,甚至迷惑敌军,最有效的便是引诱敌军钻入我军彀中,或者切断敌军某为我所图欲歼的一部与他主军乃至其余各军的联络,还能怎么用?

卫央却不以为然:“你那轻骑,只是传统上的轻骑,说到底还需要辎重供应方能成策应之事的部队,我意图中的轻骑,说白了就两点,一是以战养战,一是改变战场形势,甚至改变整个战略格局。当然,这个以战养战绝非烧杀掳掠毫无军纪可言。相反,这一支轻骑,要行的是这世上最严苛的军法纪律,我敢肯定,待雏形已成之后,咱们的这伙老兄弟里恐怕也有因放在军律里也不过杖责之罪的罪行而教咱们亲手送他上路的人,战时是虎狼,战后秋毫不犯,这可不是说着的事情。”

将卫央所言往最深处最严重处想,周快也实在想不到会怎样的严苛,不相信道:“这不能罢?”

卫央翻身又卧了下去:“只要想想战中不许取战区里一针一线,战罢不得因民房无主而擅入宁可冻死街头,你便当知能有多少人真能不犯便知了。”

周快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军,虽与大唐主军也差不离多少,但毕竟相差那一丝缝隙内外便是天地之别,恐怕到时真会有不少战场里也无恙归来的老卒要断头在军法之下。

这世上,能有这样的部队么?

这样的部队,自然是有的。

那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纳粮的岳家军便有了些意思,何况有一支红色的军队……

卫央不敢想在这个时代自己能缔造出那样的钢铁之军,但他必须将目标定在那个位置,图百里者止步九十,若目标只定十里,纵然成了,沾沾自喜能有甚么好荣耀的?他也知自己惫懒的很,若无一个穷一生恐怕也不能达成的目标,半路里他自己先掉了链子。

他倒先睡着了,周快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卫央所说,确教他动心,若大唐真能有这样一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纳粮,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轻骑大军,若这支大军虽要行的是群狼搏一虎的战术却能战至但有一人存活便死战不退,全军尽没也不肯后退半步,是为个中一员,死有何憾?

忽然之间,周快竟觉着自己这些日子来恨恨不休念念不忘的那些事儿,在这样的教人血脉贲张的壮阔图景面前,再大也不过针眼儿似的小。

卫央是个好男子,他这番话既说得出口,那便要做到尽功,纵将自家在校尉上受辱含冤沦落到如今,倘若真能协成此愿,那些个诋毁恩怨,到头来也无非只是小家子里的顽闹笑话而已。

纵为配军轻兵,我也为国家出着力气,死且不避,这是何等的荣耀?区区诋毁,算得了甚么?

枕着马槊,周快很快也睡了过去。

值守的老卒们轮替了又一拨,启明星起了。

群山自祁连贺兰处绵延至此,往北去不见尽头。

东方亮时,将士取昨夜里得的山中鸟兽,因不准生火,稍稍蘸着些精盐吞了,果然卫央没有高看这时代的锐士,放在后世也须动员许久的生肉冷食,竟便是徐涣这样读书出身的人眉头也不见眨一下。

各自掩埋了行踪,又取山水润了咽喉,卫央令沿山脚往西而走。

如此三五日,一率将士渐成野人,崭新的甲胄也教山间干枯的草木擦地没了亮色,山风将将士们的皮肉都冻地裂开,卫央又教将猎取的鸟兽油脂,捡要紧的取留些生敷在冻疮口处,方行伍里叫苦的声又消了下去。

这一日,寅火率正寻避风处歇息,卫央看罢图子,将冷水洗干净了手脸,笑道:“咱们到了,自此直往北上便好。”

周快细看图子,愕然道:“这不是洪德寨正北么?”

卫央道:“正是洪德寨正北,距洪德寨不过三五十里,若无料错,恐怕东边山外,联军早补好阵势待咱们去钻了。”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咱们有密营,联军契丹未必便没有,两百余人的行伍,若一头扎入口袋阵,那可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言方落,前头风中传来颇是耳熟的笑声:“卫率正妙算,只不过,你怎知在这里便没有伏兵等着拿你这会王不惜以全决战之胜的决心也要剪除你的口袋?”

寅火率一时俱起,持骑弩四下里戒备住,卫央细细一想摇摇手教都自去歇了,与周快相视均讶道:“锦娘子?她等在这里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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