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样么?那,那我怎没见到?”在徐涣心里,他自是不能与卫大哥比的,只要与常人一样,那就很知足了,虽心中腼腆,却很想再听王孙旁敲侧击地将他与众人瞧作一样,躲避着卫央古怪笑着转过头去的背影,徐涣仰着脸眼巴巴瞧着王孙,只盼他能用愈发肯定的语气再将自己的勇气肯定一遍。Www.Pinwenba.Com 吧
王孙咧咧嘴,他就知道定骗不过卫央,能骗过徐涣便好。
于是面不改色气不喘地心口胡说八道:“那还能假么?嘿,你当然没瞧见,一个个都忙着找没人处没出息,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袍泽,谁愿教旁人瞧见自己的软弱?说实话,当时回来往清水里一照尊荣,我当场吓了一跳,后来找个了没人的地方,就镇里西北拐角那片人家的院墙后头,嘿,那可吐了个昏天暗地日月不明哪。”
卫央就着精盐吞了几口冰凌,凑了个趣哼道:“我说是那夜周遭有谁鬼鬼祟祟来着,原来是你这厮,说,有没有把胆汁也吐出来?”
王孙吓了一跳,他是信口胡说的,这要是率正也是个也寻没人处没出息的,岂不哄好了徐涣,却教顶头上司记在心里了?
不自信地瞧着卫央那张脸半天,王孙笃定自己是多虑了。
这个人,你要说他躲在没人角落里偷瞧女郎沐浴那还正经些,他会顶不住战场里的血腥寻僻静处自找没出息?
哪个恁没出息的能匹马单枪闯敌连营?
“率正当时在那里作甚么?”心中猜着这人恐怕真是当夜出去不正经的,王孙莫名便胆壮,不答卫央的话反理直气壮反问他。
作甚么?
卫央作打太极里怀中抱月状动作,手指微微抖动,一手在前先探了,另一手又往更前去,如此三番,风里深吸一口气,彷佛嗅见了那凤凰馨美的体香,手掌心里也似感受到她火辣丰茁的凹凸,这贱人面带微笑如春风荡漾,笑吟吟道:“我么,当时自然在跟内卫的小杜将军在谈人生谈理想。”
而后将王孙一瞪:“怎么,老王还想找我家小杜将军盘问到底我俩谈了甚么么?”
内卫?
王孙脚一软就势蹲在地上不起来了,就算长了两个脑袋,那也没法和内卫玩啊!
当然,人跟人不同,他虽自知胆大,但要看和谁比。
和这上司比,王孙觉着自己就是刚出壳的小鸡仔,这人能身为一州刺史的女婿还去勾引内卫府将军,胆子能小到哪里去?只一个区区轻兵营的百将就敢吞贿金揍大官,乃至与神明般的平阳公主相处他也自由自在,这样的人,天底下恐怕只这一个了,王孙心想将他和天底下第二个大胆的加起来恐怕也及不上人家胆量一半多。
他不问,徐涣却要问,真当卫央那夜里与杜丹鸾谈的是正经事儿,稀奇问道:“卫大哥,为甚么要王大叔寻杜将军去问呢?你说便是了,我们自然相信哪。”
王孙骇然,若徐涣再问,他定会扑过去将这小子堵住嘴先一顿打。
这不是撩拨虎须么,再说,你与女郎幽会,那里头的风流缱绻肯与旁人讲?
猛然间,王孙想起这小子有个美如仙子的姊姊,摩挲起下颌面带微笑走神心想:“那么一个美人儿,家境不好的很,若与咱们率正有些眉来眼去,想这厮既是柴荣女婿却敢勾引内卫将军之故事,倘若真教他动了心,再勾引个徐娘子,那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若这媒人做成了,面子上是不好看些,但好处却不是一般的好,何乐不为?”
当时嘿嘿自先乐了。
不知卫央怎样糊弄过了徐涣,王孙如猎人见了猎物般先将徐涣上下打量了个遍,心下记住了这个作媒人的打算,一本正经却问卫央:“与那锦娘说时,率正道沙坡头中能落几多雪便可得几多军,莫非是要打哪不见影踪的原守军么?那也有三五千罢?若能寻见搜寻在手,以边军精锐,以率正才能,取沙坡头易如反掌,守之待中军赶到,想必也不费吹灰之力。”
卫央笑了笑,他猜测,那些不愿从贼附逆的大唐锐士恐怕早不在人世了,据锦娘所言沙坡头里的境况,他的心思打在了居住在那里却未曾在来路上见过,洪德寨里也没见多少的原住居民身上。
这可不是积贫积弱的两宋,更非养臣如奴仆猪狗的“我大清”,这是文人能提剑杀贼,士民争相开疆拓土的大唐,锦娘说当地虽失于贼,民却教贼留着,唐人怎肯低头于贼麾下?有振臂一呼,不愁无人应当。
何况,以图上所示,沙坡头中寨是个若善守便固若金汤的地带,贼虽有军十数万,得唐人过万相助,贼再多些又何妨?
他倒要瞧瞧,这高继嗣将个当肥肉要诱平阳入彀的沙坡头中寨里,到底藏着甚么机关!以寅火率区区这些人,纵再多沙坡头里唐人,分量怎能与平阳想必?到时中军到寨外,内有守军,内外合璧,这高继嗣将那机关怎样飞天遁地地来使出?
便是联军气急败坏千方百计真引发了机关,寨中只数万人,不比中军里那多的人来自乱,要撤离也容易许多。
走群众路线,这是红色大业的法宝,在这个民族气节更比阶级意识更浓地时代里,于小小沙坡头中施展出这本领,卫央有十足的信心。
配军尚能浴血沙场报效国家,何况视保家卫国为职责的唐人?
当然,这个前提是先到那吴镇里瞧个明白。
那虽只是小小一处镇甸,然在卫央看来,高继嗣那些人马,再加上党项伪魏,再多个至今尚不得知的彀,怎能真有那样的自信要将平阳留在沙坡头寨里?此中必与契丹有干系,平阳既出,契丹怎敢坐视威胁京畿使大唐不敢全力扫北燕南汉的联军眼睁睁瞧着就此覆灭了?
如此,契丹既要在这赚平阳的彀里有所为,密探斥候必当联络沙坡头处与他本部的消息,这吴镇,真是个好地方。
说不定,哪里就有契丹的前线大帐。
“若取沙坡头破贼寇合计,引寅火率再往北去探查契丹以备接下来两国的大战,吴镇也是个须当心的地方,此时不探,更待何时?”将背上的龙雀解下抱在怀里,卫央辨别了方向,引着两人拐上大路,加快脚步直往吴镇而去。
吴镇有舍引仙驻,缘客方来花径开。
吴镇不甚大,论要紧也不及马家坡子镇处,然在京西,这吴镇却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
它不扼守沙坡头,战略要紧也不过尔尔。然而,这由往来商贾,尤是北地诸侯地与大唐往来的商贾行旅,将这里方渐渐凑处个镇甸,渐渐繁华出如今的模样。
镇非唐管,亦非诸侯管,正在这三不管的地带,常住的民不过五百户,有唐人,也有契丹人,自不乏党项的,然每日里往来的旅客商贾,却将这镇甸渲染地并不比中等的县冷清。纵在大雪天里,纵已是战区,那也不减热闹许多。
契丹铁刀骏马贩子南下须过这里,党项伪魏乃至蛾贼买卖人,大唐商人,也都要在这里汇聚,而后南来北往东来西去随缘。
便有家资丰厚的商人在这里置办了店铺,便有行脚的在这里开了食坊酒肆,便也在这里,将个镇甸勾成了市集,倘若别处能有的,这里自可勾得,这里可勾得的,长安也未必能勾得。此处有零散货物铺子,也有大宗买卖的店子,当真是要饮食径寻食坊酒肆,丰俭随意多寡当心。要取衣物胭脂,也有,长安贵人娘子使的春冻水膏,巴蜀女郎爱的涪水软膏,江南女子追捧的丽水粉膏,最是闻名天下的,自是平阳公主府上传出的胭脂烫,诸如此类,只消你要,便都有。而刀剑骏马,美酒果蔬,应有尽有。
于是,这小小一处镇甸里的闻名京西的人物,俱也都算是大人物。
别的不说,便那一个引仙庄,绵延院墙十数里,其中点装修饰,原州城也寻不出他第二家来。
只这引仙庄神秘的紧,庄主姓甚名谁也不知,镇中人也都不知,只知这是个好客的主人家,但凡有一技之长,便能在这庄里得奉养,过路的豪客手头紧缺了,在他这里也能得好生一笔助金,名声十分的叫人传扬。
大雪日,正是天色将明时候,坐落于镇北处的引仙庄高高门楼上,两盏硕大的气死风灯东摇西飘晃晃悠悠地打着瞌睡,紧闭的门后,门子老院迷离着酒醉的浑眼有一个没一个地打着饱嗝,得有多久了,这庄子里未来豪客投了?他这只在夜里值宿的老倌儿,年月里拿那些供养也觉亏欠人家的很了。
却在这时,眼见着小小的食摊儿,支着双耳铁锅咕嘟嘟地沸出一碗又一碗的馎饦,一块又一块的麦饼,将诸般热乎乎的食儿将着勺儿舀起来,瀑布价又串回了锅里,就着酸溜溜的汤汁儿,老远教人先淌出了口水。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