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笠寒脚步一滞,不信任地看着她,一个手伤怎么可能无药可治,又不是什么绝症。
他不信,不信她说的话!
踢开门,进入会客厅,把她放到沙发上,又急急转身翻找药箱。药箱长年备着基础用药,跌打骨伤药是他最喜欢的品牌,跌伤扭伤撞伤五分钟缓解,十分钟止疼,第二天就能痊愈。
他拿起药,走过去!
她靠在沙发上,已经痛得半晕,脸色惨白,大汗淋淋,短发吸在脸上全部湿成一缕一缕。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笑,强挤着微笑倔强的不哭,也把右手藏到身后,把画举到他面前:“二少,看画……看我画的画,像不像二少……我画了好久好久……我也好久好久没有画画……”
甄笠寒冷着脸,心里却乱成一片,到底是恨她?还是心疼她?到底是想惩罚她?还是想再给她留机会?他理不清楚,却是厌恶她的眼泪:“想哭就哭出来,别总是忍忍忍,又不是男人,有什么好忍的!”
“不想哭!”也不能哭,她噙着泪摇头。
他反感,往前一步,冷冽伸手:“把右手给我,我给你上药。”
她慌了,慌得往后躲:“不要……不要……不要上药……二少看我的画……”
“不看,把右手给我。”他心系她的手,不想浪费太多治疗时间,再往前伸手。
她还是不给,拼命的摇头:“疼,不能碰,越碰越疼……不能抹药,抹药后会疼得又惨又恐怖,二少会被吓到的……”
“我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你吓到?你就给我接着编,编得天花乱坠!”
“我没有编……”
“不管你有没有编,都把右手给我。”
“不给……”
“你在挑战我的耐性?”
“不敢!”
“不敢就快点。”
“不要。”
“乔!琬!诺!”
“真的很疼,真的不能抹药。”
甄笠寒听不进去,一片好心的急焦焦:“我数到三。”
乔琬诺心里好慌,朝他摇头,也改变策略:“不要数,好痛……二少抱抱我,抱抱我……”
抱她,就会留她很近。离得近,她不给手,他自己也能抓到。于是,放下药,没情绪地走过去,把她抱到腿上。她也从后面把右手拿出来,悬在身侧的半空,比刚才抖得更猛烈,指尖现出红色,要滴血似的。
甄笠寒有点奇怪,霍周抓的是手腕,为什么指尖会滴血的红?而手腕一点红印都没有?他想不明白,伸手想抓过来看看清楚。
乔琬诺才不会让他碰,移开右手,拿画挡住他的眼睛:“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可爸爸不让我画,我就躲起来偷偷的画……二少看看嘛,看看我画得像不像您……”
“乔琬诺,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非要像个孩子那样闹吗?每一次都这么闹,你不觉得累吗?再说一遍,不要再惹我生气,不要再逼我把你从这里丢出,行吗?”甄笠寒不说还好,一说又想她做过的那些混帐事,若不是现在她痛得奄奄一息,他才不要抱她。
他拍开眼前的画,她又把画贴过来,无力的语气几近哀求:“二少看看我的画又能怎么样嘛……二少,看看嘛,先看看嘛……”时间拖得一刻是一刻,拖得久了,手就会自己好。可如果,被抓住,被抹药……呃,后果她不敢想,更不敢面对那种痛苦。那种痛苦,经历一次就能记一辈子,绝逼的痛不欲生……
她的手,就是这样,不能过度使用,不能受伤,受伤后不能碰,不能抹药!
它,就是这样,无药可治!
绝症!!!
以前乔家还富贵的时候,爸爸就带她跑遍全球,找遍各国各地的名医医手,却都是医不好。她的手疾不是普通的手疾,是医学界罕见的医学难题,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被她撞到
确切的说,是被她的妈妈撞到,她属于遗传!
遗传更麻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基因突变,她想要手不疼,只能少用或者少受伤。这也是爸爸不让她画画的原因,太耗手。
因为是绝症,妈妈最后死于这种病!
因为是绝症,她不久的将来也会死于这种病!
可是,爸爸想让她活久一点,就替她做了保密,没有人知道她有手疾。爸爸说,绝症就是弱点,弱点就像蛇的七寸,万一被小人捏中七寸,她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后来,乔家出事,爸爸重伤,留着一口气等她交待最后的话:“……怎么办?怎么办?留下你一个人要怎么办……我的女儿,努力的让自己活久一点,瞒住自己的弱点,不要让你叔叔知道,否则他会把你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不能说,不管是甄笠寒,还是杨飙,她都不能说出真相!
拖,拖时间,等右手自愈,等疼痛自己消失:“二少,求求您了,看看嘛,看看嘛……二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一声声求求求,把甄笠寒的心都求碎了,他越发的搞不懂,她为什么就不肯上药?指尖的红比刚才更艳,艳的就像烧红的铁。
他完全看不懂,又想知道,可她苦苦的哀求的声音又传来。也终是拗不过她的可怜,他把视线移到了画上。
眼睛蓦的一亮,刚才还以为她是画着玩,没想到她的画功这么老道。
寥寥几笔,就将山水独特的风姿勾画出来。树木云朵,该浓的地方浓,该淡的地方淡,层次分明,主次得体。然而,山水之间,小船悠闲,船上的人姿势各异,情怀不同,各有各的特色,却没有雷同。最为绝妙的,还是船篷上的美男子,着重的笔调,精致的刻画,修长的身材,冷峻的双眸,看似慵懒醉卧,却是清醒的怀抱天下。
他的傲气不可一世!他的尊贵不属凡尘!
帅!绝美!
他喜欢,把画接过来,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还很爱惜的用手抚平她抓握的皱褶处:“不错,远远地超出我的想象,画得很好!”
她笑了,靠在他怀里,笑得凄楚又美丽:“我就知道我画得好,二少喜欢吗?”
“喜欢!”
“送给二少,好不好?”
“很荣幸!我要珍藏!”
“可是,其实,这张画还没有画完。”
“放我这里,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来画。”
“我可以过来吗?二少不封杀我了?”
甄笠寒差点就爆了粗口,他怎么又把这事儿给忘了,不但忘了,还挺享受的和她聊画,聊未来,别让霍周进来,一定别让霍周进来,伤不起。
“二少,我需要工作,我需要赚钱还给您,我答应过霍周,一个月赚足八千块。我和霍周势不两立,您不能让我输在起跑线上,我现在才赚了三千多。二少能不能手下留点情,解了我的封杀?”她要痛死了,痛得就要无力支撑,她靠在他怀里,吐气如丝。
他好心疼,伸出掌心擦拭她脸上的汗,目光冷冷,心底却翻涌着咆哮的情愫:“你好好听话,我就考虑解除对你的封杀。”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声音细弱蚊蝇:“我好好听话,二少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行,把你的右手拿过来,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指尖的红,已经红到极致,还开始往上漫延。
乔琬诺一个激灵又吓醒,惊恐的双眼看着他:“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甄笠寒磨牙,眸中寒芒冷冽:“你说的听话就是这样?阴奉阳违?”
“不是,不是……”乔琬诺连连摇头,汗水流进嘴里,蛰得嗓子疼:“二少真的不用管我的手,它真的会自己好……二少,这些天您有想我吗?我很想您,想着快点赚足八千块就来见您……二少,我很卖力的工作,您看我的嗓子都喊哑了……我想见二少,很想很想……”
“乔琬诺,你少在这里给我丢糖衣炮弹。我现在就要看你的手,你如果不合作,我就只能动用暴力,你逼我的!”甄笠寒不想再牵就她,她的手一会儿一变化的怪症也激起他无数的好奇,他必须看看,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必须看看。
乔琬诺心慌,移动手,躲开。可又哪里躲得开,他是死了心要看,一手按住她,一手抓她的手,没敢用力,轻轻地托住,从前方小心翼翼地移到眼前。
“疼疼疼……”不管他有多小心,乔琬诺还是疼得浑身发抖,不能碰,他的体温就像火上浇油,烧得她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她撑不住了,倒在他怀里,剧烈的喘息。
他更加糊涂,也被她的反应紧张出一身冷汗,可是他看了又看,没有找到伤口,没有发现骨折,只有指尖的异样。
“怎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也从来没有见过,拿起茶几上的药,从里面倒出褐色的药水,轻轻地擦在她的手腕上。他知道她疼,下手揉得很轻,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轻轻地揉着她的腕关节,再一路往指尖方向移走。
乔琬诺疼得想骂人,喵了个咪咪的大爷的禽兽不如的二少,吃饱了撑得没事做吗?都说了不能碰,不能抹药,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她今天过来,就是想求和,就是想求他放条生路!
现在倒好,生路没有,死路一条!
疼疼疼,疼得生不如死,疼得生无可恋,疼得有如下了刀山火海,整条手臂顺着药水的方向,哗哗的烧起剧烈的内火,整个人都在烧。
她不行了,不行了,闭上眼睛,让意识飞远,手臂随着药水的漫延开始变硬!
甄笠寒乱了手脚,她的反应太大,他想帮她减轻痛苦。他不停的倒药抹药,也不停地安慰:“不痛了,很快就不会痛了,再忍忍,上次我扭伤比你这个要严重,抹上这药后十分钟就见了效。你一定不用十分钟,两分钟就够。乔琬诺,乔琬诺……”
他扭头间,发现她已经晕死过去,擦过药的地方皮肤慢慢发生变化,不再是白,而是红。由深至浅泛起一层红色,起初是淡红,慢慢就变成深红,血红,暗红。暗红的颜色再一圈圈的变大,顺着手腕一路往上蔓延,颜色渐变,由深及浅,最后变成粉红色,堆积在锁骨位置。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皮肤变得很硬,一点肌肉的弹性都没有!
整条胳膊也变得很硬,不像胳膊,倒像一根棍子,直直的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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