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两个女人之间

现在最让苯男糟心的，就是苑女，将莆父和荆荆接回到恩城后，一直忙于其它事务，至今还没有与她会过面。说实话，如果能够不见，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个女人。他就是这么一种个性，认清一个人，就会快刀斩乱麻。可不见又不行，他得工作啊，还要养家，荆荆也是他找来的，他得把她给安排妥当了。所有他必须面对的事和人，都与他的伟大梦想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他还要去想，去做，他像一个身上缠满水草的鱼，游不动，也停不下，只能随着那不停浮游的水草走。

还是给苑女打电话吧。电话通了，听到电话那头低沉沙哑和有气无力的声音，苯男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他很想问一问，却忍住了。没想到主动说了，说她是最近病了。就是从他们身陷险境那天吓坏了，吓得一夜没睡，老是起来，又睡下。第二天就病倒了。要不是生病，她早就亲自带人去救援了。

后来呢，查出是什么病了么。苯男问。

苑女说：查了，后来就去医院查了，医生说主要是怀孕引起的，忧郁症的一种，只是症状不是很重。苯男，你不怪我吧，本来我是不该缺席的。

嗯，我不怪你。苯男也说了假话。又说：其实我根本没往那上面想，当时只顾保命了，哪还会七想八想的。后来呢，工作又很忙，也没往这方面多想。哦还有，我把荆荆带来了，你要不要接见一下。

还谈什么接见不接见的，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嘛。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苑女刹时间又像换了一个人，中气十足。又说：你看中的就等于是我看中的，用不着那么多客套。不过，我倒是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改天请她吃个饭，要不就放在今天，我去接你。

那好吧，自己开车去把她接来，然后我们先去你的办公室。苯男说。他知道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迟不如早。

回恩城后荆荆与父亲同住，为了让女儿住得舒服一点，莆父早就把最大的一间重新装修了一下。只要是能买得到的电器与用具，一应用俱全。苯男去接她时，她正在后花园里浇花。现在的荆荆已不再是拓城那个身着职业装的小职员了，上身是一件圆领短袖衬衫，白底碎花给人显得特别清新淡雅。下窃一件一件非常合身的红蓝格子背带裤，给人一种既清爽又简洁的感觉。苯男轻轻按了一下汽车喇叭，荆荆当时正弯着腰给花浇水，听到喇叭声后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就势扭了一下身子往这边看。起初的表情是迷茫，但随着渐渐站立起来的身姿而换上一幅特别可人的笑容，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荆荆的笑与一般人的笑不同，首先给你的感觉是干净，然后才是可爱。这也正是苯男特别喜欢的一点。菁菁那种小清新女孩的笑不露齿，给予你的是希望收藏的**。而荆荆亲切可人的笑，会让人产生想亲上一口的冲动。

你爸在家么。苯男问道。

不在，他去单位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不是找他，是找你，你快去换衣服。然后跟我走。

去哪，为什还要换衣服，穿这样不行么。

去公司，报到啊，你得穿正装。

哦，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最多五分钟。荆荆说着把工具往角落一放，扑一下身上的灰土，转身进屋，刚进门又扭过头来问：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不用了，我就在车里等着，记住把你的简历也带上。

知道了。

荆荆上了车，苯男说我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尽可能少说话，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了吧。

这人是谁啊。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苑总，老姑婆一个。不过人倒还豪爽，前题是你得给足她面子。我的话你明白了吧。

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荆荆胸有成竹的样子。

平时苯男去见苑女，苑女总是主动站起来迎接，表示她对他的尊重。这次却不同，苯男带着荆荆走进苑女的办公室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而是端坐着不动。刚进门时苯男与荆荆是一先一后进去的，进去之后荆荆就站在了苯男旁边，并排站立。苯男注意到，苑女的目光扫过荆荆时表情是麻木的，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似地。然后面对着苯男微笑一下，身子稍稍前倾一下表示打了招呼。苯总来啦。

苯男倒也不想跟她计较，在拓城生活二十多年，见过各色人等的他知道，许多出身卑微的人一旦成功了，甚至许多身家过亿富豪，也不能完全改变与生俱来的不自信和死要面子。他本人也有这方面的缺陷。问题是他知道，并试图有所改变。苑女更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她和大多数此类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存在着这种人格缺陷。直到苯男向她介绍了荆荆，而荆荆也很有礼貌地欠了一下腰并说了声“苑总好”之后，她才像如梦初醒般站起让客人坐下。接下来像变了一个人似地，称赞荆荆不仅长得好看也很懂礼貌，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是极有教养的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子。夸完荆荆后又赞起苯来，说他恩城首屈一指的大人才，更是恩迈集团和迈恩集团的顶梁柱，没有他就没有恩城今天跨世纪的大发展。总之，说得苯男脸上了阵红了一阵白，极不自在，又不好马上打断她。荆荆也注意到了苯男的窘态，但给他使出的眼色并不是他期待的同情，更多的却是调侃的成分。苯男心想这丫头也起什么哄啊，兴灾乐祸是吧，看我事后怎么整你。

苯男终于忍不住了，把一根手指放到嘴边示意苑女，让她不要再这样满嘴跑火车。苑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就不说了，然后用内部电话叫人送两杯咖啡进来。苯男这个时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苑总，我今天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顺便把荆荆也带来让您面试一下，一切都听您安排。

苑女算是赚足了面子，也不再转圈子了，说话也简洁多了：苯总你这是客气话，迈恩集团真正当家人其实是你，今后关于人事安排全由你说了算。这是一，还有，今后不要动不动就是汇报工作，我们是什么关系，合作，同事，股东与股东，都是，但你不要忘了还有一层关系在呢，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行了，我们现在去吃饭，算我给我们美丽的荆荆小姐接风洗尘。

从饭店出来，苑女对苯男说下午五点开个会，在恩城的董事都参加，让荆荆也列席听听吧。另外还有其它事要研究一下。苯男说：荆荆刚来，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参加了吧，还是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苑女说：年轻人就要挑重担，不是么，她今天一定得参加会议，因为参加会议的非董事管理人员又不是她一人，还有其他人呢。

苯男说：那好吧，听苑总的安排。

走出饭店后，苯男问她现在去哪。荆荆说不是还要开会么。

会还早得很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四点我再去接你。苯男说。

我不。荆荆鼓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但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要不你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后宫。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家门朝哪开呢，这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你。

苯男笑了：说什么呢，找人一定要上门去啊，要手机干嘛，明儿个你上班了也会给你配手机的，瞧瞧，还没上任就享受不低的待遇了。

这有什么，手机，拓城满大街都是，再过一阵子，中学生都会人手一部。

怎么能和拓城相比呢我的小姐，这里是恩城啊。

好了好了，不和你争了，不让去罢了，我自己走回家去，要不我坐三轮车回去。荆荆竟然使起了小性子来。苯男只好同意带他去自己家，心想，这丫头还真不好弄。

迈恩集团成立之后没有自己的不动产，后来经过几家投资单位协商，从恩迈集团首期开发的楼盘租了一层星级公寓房作为办公区，除了几间办公室外，剩下的全部用来当宿舍使用。苯男占用的这一套特地做了精华装修，家具和厨房用品齐全。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本来住在老屋里，每天在出入老旧小区，小时候的记忆经常浮现在脑海中。有时候从邻居孩子们的玩耍嬉闹中也能重温旧时生活的点点滴滴，这对苯男很重要。但自从二十年前那个苯男回到旧屋发现旧屋被人动过并报警之后，苯男便不能再回去住了，那样会惹来大麻烦的。因为直到现在，他的案底没有撒销，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名气太大贡献太大，地方政府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其实，苯男心里很明白，眼下对他的宽松并不能保证未来也会这样，不知哪一天会再次提起。到那时也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但能去哪里呢，回去么，目前还看不到可能性。

讲到房子，是一个全球性话题，曾经有过不止一个时期，房子成为部分地区的焦点问题，关于一个自然人在这个星球上应不应该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房子，就是因为他有钱么。这个问题还在持续争论中，将来也不会停止争论，直到彻底解决那一天的到来，也就是立法。由法律来决定每一位地球自然人只能占有多大的房屋面积。

所以，苯男在这个问题的认识上早就走在时代前面，因此作为他的女友，菁菁就要比别人苦。因为苯男不同意买房，他们的观点分歧很大。早些时候，拓城房价并不高，如果听菁菁的，他们早就在有了自己固定的家了。都是因为苯男的固执己见，他们至今还在租房。房子这件事，成为影响他们之间感情的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