苯男主要是太累了,这么多天来,从恩城开车到拓城,又到沼镇,行程数千公里,放在谁身上也承受不了。再加上后来的一系列行程,不仅身累,心也累。所以,当他躺下来之后,便再也不想说话,不想想问题。但荆荆又不是那种轻易就善罢甘休的人,她想做的就一定会做,想说的就必须马上说出来,她就是这种性格。所以,也不管苯男想不想听,她都要说。
其实苯男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想心事,荆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能放过,全都听得真切。荆荆开始说她在沼镇所发现的一切,尤其是沼镇人的真实来历和莆耀的身世时,苯男的注意力开始高度集中。他不想放过每一个字,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当荆荆说到准备打电话把这些重大发现告诉父亲时,苯男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坐起来说:不可以这样做,你不能告诉你爸,绝对不能。
为什么不能。荆荆不解地问。苯男你的应也太激烈了些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再说了,这只是我们家族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
苯男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然后开始陈述他的观点:我觉得吧,这里面还有许多不可知的内墓,荆荆你想一想,莆莆部落这一代又一代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到你父亲这一代,这种打打杀杀的现状一点都没有改变的迹象。更何况你曾曾曾祖父那一代发生的恩恩怨怨,可能连你父亲都不太清楚。我认为,这些秘密就让它继续成为秘密,还是暂时隐瞒一下更好,等到需要说出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还有,你还记得那天在中心高地时的情景吧,那么多人就是因为你系了一条你父子亲用过的权力腰带,他们的反应就那么强烈。由此看来,沼镇这一此莆莆人并没有因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有所改变,他们还是那个祖辈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部落人。如果有一天,条件成熟的话,他们还会有所作为。所以,眼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些麻烦为好,更何况我们还要和莆耀打交道。因为她的孩子还在接受我们资助的教育。你说呢,荆荆。
本来兴冲冲地要给父亲打电话告诉他这一天大喜讯的荆荆,听了苯男一番话之后,虽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但也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强大的说服力。她认为苯男就是在自说自话,首先把观点强加于别人,不等人家有所反应就提前下结论。这让她感到很不服气,但在大事上又不能违背他的想法。心里一不高兴,就说出了让苯男很受伤的的话来。
苯男哥,我有一些话一直想讲,但没讲出来,现在我觉得还是要讲,否则我就不是我了。
有什么你尽管说吧。苯男说/。
荆荆张了张嘴,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花这么大的精力和财力把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芙蓉送到拓城学习,图得究竟是什么。这样做有意义么,把一个如此具有唱歌天赋的女孩送去学与她真正兴趣唱歌八杆子都打不到的法律,这是做什么啊,无聊还是无趣,我看两者都有。还有,人家本来在唱歌方面已经具有相当成就,更何况你也知道二十年后人家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大歌星,当红一级艺人。可我们现在还要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了。
如果说苯男曾经遇到许多次语言上的打击而受伤的话,那么,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荆荆这一次给他的打击更重。她的话一说完,苯男都要傻掉了,他一反常态,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目光看着她,长时间一声不吭。荆荆也被他这种一反常态的表情给弄糊涂了,是装可怜,还是一种手段。总之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没有说错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样。
但苯男终于还是说了,他说我不认为我们做错了什么,毕竟我们用了真金白银帮了她本人,还资助他的家庭。除此之外,我们还付出了相当的体力和精力,我们没有要求任何回报,我们也在为社会培养优秀的法律人才。你说,对于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社会来说,是歌星重要还是律师重要。
面对苯男虚弱无力的回应,荆荆也不想继续伤害这个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男人,也是她迄今为止真正用心去爱的男人。她一改刚才的激烈语调,轻声说:我也不是想指责你,因为我也参与了其中。我只是想表明我的一些想法,就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它们的意义何在。就拿芙蓉来说,不错,二十年后因为你与水白集打了一场官司,可你的失利也不能归罪于芙蓉啊。她只是这家企业的代言人而已,如果你想报仇,那只能是找水白集团报仇,而不是找为它代言的歌星报仇。可我们呢,竟然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搞她,想改变她的人生轨迹。这样做也太……
你说得对,还有更大的仇家,水白集团。苯男咬牙切齿地说:下一步,就是水白集团了,我绝对不能放过水白集团。
本来,荆荆以为她的一番话会让苯男有所醒悟。没想到此刻他却变本加厉起来,他成了一个一心一意的复仇者。那么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希望改变人类命运的远大志向呢,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他还是那个让她无比崇敬的苯男么。
荆荆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苯男,此时此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她的状态:无话可说。她沉默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荆荆出去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这让苯男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再也睡不下去了,穿衣起床,拉开窗帘一看,天色已黑,抬眼着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六点。在拓城,六点相当于恩城的八点。这丫头一个人能去了哪里呢,自从他们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一个人出去的情况。难道说她生气了,不大可能,他可太了解荆荆了。
苯男开始在酒店周边寻找,然后又扩大范围,找了附近的沃玛超市和大洋娱乐中心,都不见荆荆的影子。于是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站在那里四处望了望,终于记起这里就是水白集团发源地,也就是二十年后他与荆荆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但眼下这里却是一家小商店,专门卖酱醋油茶等日常用品的地方。但谁也想不到二十年后,就是这家小店成长为一家大型跨国集团,也就是水白集团。当然,后来的水白集团在市中心地段建起一座八十层大楼,总部就设在那幢大楼的顶楼。而眼前这处老宅子经过多次扩张后便成了水白集团旗舰店的位置。二十年后,荆荆就是这家旗舰店的总经理。
苯男顿时对这个小店产生了浓厚兴趣,同时也有一种预感,觉得荆荆也许就在这附近转悠
。因为她与一般女孩不同,不爱红装偏爱武装。她对女孩子的爱好没多少兴趣,倒是更多一些男孩子的志向。
苯男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走进店内,里面有不少人在买东西。但小店的面积实在窄小,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每个人的脸部。苯男只得硬挤到柜台前,把脑袋尽量伸长,然后借机向两边张望。结果仍让他很失望,荆荆不在这儿。
他决定不再这样茫目寻找,准备先回酒店看看是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在他看来,荆荆不是一个随便或任性的女孩,她不会乱来的。要是放在菁菁,那就难说了,天知道菁菁在任性时会干出什么傻事,但荆荆不会。
果然,荆荆正在酒店大堂坐着喝咖啡呢,看到他走进去,马上换一副笑脸说:过来喝一杯。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苯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走到荆荆对面坐下。荆荆招呼服务员来一杯咖啡,又特别
关照不要加糖。苯男一听急了,赶紧补充道:服务员,给我加双份糖。
然后低声报怨道:你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我喝不得苦咖啡。
荆荆轻声一笑:给你喝就算便宜你了,还挑三拣四的。
喝着热咖啡,心情马上平和许多。苯男说:刚才是不是去你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了。
你说什么啊。荆荆立马纠正道:应该这样说:是不是去了将要工作和战斗的地方。不要搞反了,我的苯大人。
苯男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是我搞反了行吧。然后用讨好的语气问: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我的大小姐。
荆荆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才不呢,我是何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才去逛了一下商场,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毕竟是我生活过十年的地方,还是很有感情的。嗳,你别说,刚才来到水白集团发家处,才发现它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特别意义。
什么特别意义,和你的先生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苯男不无调侃地说。
不要发酸了好不好,我就告诉你吧,当年,我被拐到拓城后就是丢在这个地方的,在这里认识了不少小伙伴,然后这里就成了我们的根据地。后来,也是在这个地方被养父发现并领走的。那天,养父突然想到家里没有酱油了,顺便来这里买一瓶,于是就看到一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小女孩,正在向他乞讨。小女孩当时多脏啊,浑身散发着一股剌鼻的臭气。那就是本人我,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巧合啊,后来,我居然成了这里一家大型超市的老总。还有,还有……不对……不行……
荆荆突然语无伦次起来,脸色大变,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突变也惊到了苯男,苯男连忙问怎么啦。可她不说,站起身来说头痛,要先回房间去。苯男喊来服务员结了帐,紧跟着荆荆回到了房间。此时,她已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睁着两眼,不说话,任怎么问,怎么哄,就是不说话。苯男可吓坏了,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看她这样子,又不敢先去睡,只能就这样守在她的床前将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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