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逆“天”行事(四)
在张敏待在花蕊儿香寒房中的时候,汪直已经前往周太后处,把万贞儿要张敏回宫替她办事儿的请求转达给了皇上。对于借用自己身边贴身奴才这样的小事,朱见深根本不用考虑,满口答应了下来。所以,张敏刚出现在朱见深面前,便被打发收拾东西去了。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张敏苦思冥想着办法,然而除了鱼死网破这一招,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办法是有用的。想着,想着,天就黑了。
这天的晚上,阴云密布,似乎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带来了大片的雨云一般。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天上洒下来的光亮,整个京城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睡熟了。
气死风灯无精打采地慵懒着洒出一丝光亮,反而让人觉得夜更黑更深。
安乐堂的院门内侧,两名汪直带来的人正无聊地盯着气死风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敖熊,你说汪公公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那孩子?”
“你这个人是猪脑袋吗?他如果擅自动手的话,万一事后追究起来,那可是死罪,所以……懂了吧。”
“哦,懂了。可是,他兴冲冲地去邀功去,丢下我们几个人在这干等着,又得寸步不离,这一夜可怎么熬啊。现在才丑时一刻,到他回来还早着呢。”
“你就别抱怨了,谁叫你没人有能耐的,等你混到他那个份上,想怎么使唤他,还不由着你?”
“混到他那份上?嗨,也得有万贵妃那样的主子看上我才行。不说了,不说了,我打个盹儿。”
“你把心敞亮亮地放在肚子里踏踏实实睡吧,你老哥我就是睡着了,也是有一只耳朵是竖着的,院子里那些人,出一点动静我也能听得见。”
“说得也是,这是在皇宫,她们又不能把孩子偷偷运出宫去,只要守着这道门,别让他们踏出院门一步就行。再说了,最后一进院子不是还有他们几个人呢。啊,真困哪,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这个人使劲伸了个懒腰。
他是这样的心态,在纪雨瞳门前看守的人也是这种心态。他们漏了一个地儿,昊祯住的那个房间。
高手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久经风霜雪雨的高手也许忍耐力会好上一些,他们?已经锦衣玉食惯了,受不了一点累,吃不了一点苦了。现在,他们和常人一样会犯困,尤其是子时和丑时。就在他们困到不行,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黑色的夜幕似乎动了一下。这一动,即使你凝神盯着,也只会以为那是错觉,黑夜怎么会自己动了呢?
像安乐堂这种地方,光线是相当的昏暗,谁愿意注意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设置就是留给人遗忘的。
昊祯就这么着,像一只悄无声息柔弱无骨的黑猫,不费吹灰之力从安乐堂溜了出来,然后吸气纵身,瞅准了方向,几个翻越便来到了冷宫。
事关纪雨瞳,他绝勇之魄催发出来的内力简直已入化境一般,在宫墙之间,犹如鬼魅。
昊祯也摸不清哪个房间是兰卉的,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能深夜冒冒失失去敲兰卉的门。昊祯按照宫里面宫人们一般的住法,来到了冷宫距离院门最近的一个房间,他要敲俞铮的门。
“嘟……嘟嘟……”昊祯轻轻敲了三下,这三下他是逐步加重手指关节的重量的。
“谁?”房内传来了浑厚一些的声音,看来昊祯没有敲错房间。发出这一声问询的时候,俞铮应该还是相当迷糊的,接下来,他又惊诧一般问道,“谁?是谁?”在冷宫待的这几年,兰卉从来不会在这个时辰来敲他的门,也没有事情会在这个时辰来敲他的门。
“俞公公,别害怕,我是安乐堂的柳士元。”
昊祯自报家门后,俞铮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恢复了平静,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稍等啊,我这就掌灯。”
“别,千万别。”昊祯赶紧制止住俞铮。
“为什么?”
“俞公公有所不知,我们安乐堂今天已经被汪直加派人手监视起来了,我是偷跑出来的。”
“什么?这么说纪姑娘诞下小皇子的事情暴露了?”
“是的,俞公公,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恳求皇后娘娘搭救。”
“好,我知道了,我这起来,把一切呈秉皇后娘娘。”
一阵窸窸窣窣,俞铮在黑暗中摸索着衣裤穿好,打开门,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昊祯,道:“随我一起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京师城郊的栢樵夫和他的妻子窦氏迎来了一名陌生的来客,来客很是面生,应该不是周围村子里的人。栢樵夫是远近出了名的老实人,他见这人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自己所谓“客厅”的主座上,便怯怯弱弱地问道:“请问您是?”
来人其实很奇怪,他的右手挎着一个很大的食盒。偷瞟一下,很干练的样子,尤其是留的那条很精神的小胡子。来人也不回答栢樵夫的话,先是把食盒放下,从怀里面掏出一张银票,平铺开来,用手按住了往栢樵夫面前一推,问道:“识字儿吗?”
栢樵夫被他颐指气使的气势震慑住,道:“认得几个。”
来人道:“这就好办了。看看,银票上是多少两银子啊。”
栢樵夫伸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大声道:“一……一万两?”他这一辈子混到现在,一直是以打柴为生,别说一万两银子,连十两银子的整银都很少见到,家里面省吃俭用攒着的,也就散碎的银子。
“没错,一万两银子,想不想挣这笔银子?”
“想,当然想了。”夫妇两人虽然忠厚,可是不傻,一万两银子摆到脸前,并且来人问他们想不想挣,肯定是有事用得着他们。
来人呵呵一笑,道:“想挣银子就好办多了。我来这里,是想买你们家的一样物件,也不能算是物件吧,它曾经是你们的心头肉。”
经过来人神神秘秘地一说,夫妇两个人就更纳闷了:“家里面可以说是穷得叮当响,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那把赖以为生的斧头了,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来人见他们两个人把眉头拧成了“川”字,道:“别想了,你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要买的是什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我要买的是你们家昨天刚刚夭折掉的男婴的尸身。”
“什么?”栢樵夫惊呆了,道:“你花一万两银子买我儿子的尸首做什么?”
来人道:“这个,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窦氏爱儿心切,虽然孩子已经夭亡,但是怎么说也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个人来到自己家中,别的不要,指明了要孩子的尸身,这要求想想都充满了古怪。难道他是要用孩子的尸身做妖法不成?
她怎么可能让孩子在死后还遭这份罪,忙加重了点语气道:“你……你把银子拿走吧,我们是不会把孩子的尸身给你的。”不过,她并没有说得决绝,毕竟,桌子上还摆放着整整一万两白银呢。
来人瞧破了她心中的矛盾和纠结,道:“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见自己底气不足的逐客令不管用,窦氏鼓起勇气道:“我不许你拿我孩子的身体做妖术。”
来人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上面,道:“夫人误会了,既然夫人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来求贵公子的尸身,那么我就稍稍透露一些吧,以让你们能够安心。我们家主人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好多皇族和大臣都得托我们家主人办事儿,可以说得上是手眼通天。不过,我家主子有一件心事儿,那就是他最最疼爱的小女儿,也就是我们家小姐,嫁入别人家三年了,肚子始终不见动静,没为夫家添上一男半女的。后来小姐急了,一时昏头,闹了出假孕,这不,十月怀胎也该到了,小姐实在瞒不过去,便来求老爷,老爷没办法,只能替她遮掩,说是在老爷家的时候生产产下了个死婴,你们家孩子还未满月,和刚出生的婴儿差不了多少,我们家老爷几经打探才寻到你们这里,想来一出狸猫换太子。夫人,我这样解释你放心了吧?”
“不行不行,我们的孩子,得有我们亲手安葬才行,我们得亲眼看着他入土为安。”窦氏依然摇了摇头。
来人道:“既然提到这儿,夫人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把孩子交给我,我们家老爷能风风光光地请到我朝最有名气的法师给他做场法事。经过大法师们操办过法事,孩子来生肯定会托一个好人家的。可是如果孩子在你们手中能怎样?还不是草草掩埋了事?”
直到来人说出这一段话,窦氏方才心动,孩子已经死了,今生今世是与他们无缘的,可是天下父母,哪个不希望孩子今生来世都能够大富大贵,不受任何委屈,为了孩子,他们能够放下很多。窦氏颤声道:“您向我保证,我的孩子真的能够如您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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