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医科大学三年级学生海阳正在操场上不亦乐乎地打篮球,猛然间他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坏了,迟到了!”忙扔下球一溜烟地跑去教室。这一节是日籍教授木村的解剖课,木村是世界医学界知名的人物,但学校里没几个人喜欢他,因为他不论对谁都很冷漠,除了上课,从不跟学生们交谈。
解剖课其实是高年级学生最喜欢的一个科目,一来不同于枯燥的理论,二来,对自己所学的也有进一步的提高,还有第三点,能够满足人性里凶残的一面。在中国人的意识里是无法接受自己死后还被人动刀子的,因此眼下虽然已经是民国年间,但这种根深蒂固的心理却半分没变,他们这所大学基本上都是高价购买尸源,还有,与警察、交通等方面打好关系,遇有无主的尸体也会拉来。
木村带着学生们来到解剖室,掀开解剖台上尸体的盖尸布。这是一具三十岁左右的男尸,腹涨如鼓,皮肤白得可怕,已经有了长期浸泡在水中而产生的皱折。木村让大家猜测其死因。大多人都说可能是因为溺水而亡的。木村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海阳。如果说学生里还有他喜欢的人,那肯定就是海阳。海阳硬着头皮说:“从表面看,尸体确实很像是溺水死亡的,但致使腹部肿胀的原因也有很多,比如肝腹水等,所以,必须等到解剖后,才能确定是什么引起死亡的。”
木村难得地笑了笑,然后捏着手术刀,在尸体腹部上划了一刀,随后,正要拉开两边的皮肤时,却意外地看到从切口处竟然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木村一脸惊诧,很快,大家也都发现了,那些血液竟然在四处爬行!一滴一滴的,不仅往下流,而且,还往上走。
突然有个女生尖叫起来:“天啊,那是虫子!”
那确实是虫子,鲜红的,活生生的,蚂蝗一样,肥硕,蠕动着,在白如宣纸般的皮肤上像血液一般地游动着,说不出地诡异与恐怖。学生们一下子炸了窝,纷纷往室外跑去。木村回过神来,用镊子夹住几只虫子装进玻璃瓶中盖上,随后,拿起硫酸倒在尸体上。
这件事很快就在校园里传开了,保卫处的马卫安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是经历过北伐战争的退伍军人,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却从来没听说过尸体体内会长有鲜红小虫的。马卫安找到木村,向他询问起此事。木村说因为当时担心这或许是某种病毒或致命细菌,已经将尸体毁掉,只保留了几个样品。说着,他出示了玻璃瓶中的那几条血虫。马卫安看得直摇头,问道:“你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虫子?”
“若是这么容易便得出结果,当时我们也不用害怕了。”
玻璃瓶里的血虫离开尸体已经一夜了,颜色由原来的鲜红变成浅红,却仍然沿着瓶壁不停地蠕动着,似乎是有思维的动物,在寻找原来居住的地方。
马卫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问道:“那么,那具尸体是从哪儿来的呢?”
木村说是警察局那边送来的。据警方说是在一个偏僻水库里捞到的,查证多日,都没有找到尸体的身份,于是拍照留据,并根据与医科大学的协议,将尸体送了过来。
马卫安随后给警察局的朋友何小东打电话。刚好何小东参与了这个案子,他说前天他们接到报案,说在南乡水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他和同事们一起赶了过去,见尸体腹涨如鼓,断定是溺水死亡的。随后,他们在附近的村子里寻找失踪的人,但都没法证实死者的身份。于是就根据无主尸体的处理方法,运到了大学里。
尸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水库之中,根据其腹部的血虫来推断,死者在落水之前就极有可能已经死亡了,或许,是有人有意将其丢下水中的。马卫安将推测告诉了何小东。何小东有些不以为然,说:“这案子我们都盖棺论定了,你管什么闲事啊?”马卫安笑骂道:“好小子,当了两年差,说起话来就跟个老油条似的了。得,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一顿吧。”
晚上,马卫安在饭店里摆了一桌请何小东吃饭。酒过三巡后,马卫安把血虫的事说了。何小东一听,差点被一口酒呛到,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一个月才多少薪水,犯得着为骗你而请你吃饭吗?”不等何小东说话,马卫安继续说道,“我想请你带我去南乡水库走走。我怎么也想不通,人的身体里怎么会长那些血虫子。”
这顿酒加上马卫安的劝说,何小东的兴趣也被激起,当下就点头同意了。两人吃了饭,回到大学找到了木村。木村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血虫拿出来给何小东看了。何小东看了虫子差点没吐出来,忙问木村有什么发现。木村皱着眉头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好了,我要备课了,恕不奉陪。”
何小东冲着木村的背影直皱眉头,说:“这家伙脾气倒是不小。”
马卫安笑了起来,说:“他就这样,全校没一个人喜欢他。”
第二天,马卫安和何小东正准备去南乡水库,刚出校门,就遇到慌慌张张的海阳。因为马卫安经常跟他打篮球,两人算是忘年交,于是拉住他,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海阳说:“我刚才逛旧书摊,无意中翻到一本书,正准备给木村教授看看。”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旧书。
马卫安一看,这是本线装古籍,封面上写着《河间异谈》四个字,著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显然是本野史异趣类的书。打开封面,里面有个藏书印,是一个叫吉野原二的日本人。海阳翻到了一页,示意马卫安看。马卫安一看,上面写着:康熙三十三年春,吉算有一异人,擅下虫毒,诡异莫测。凡有怨者,无不中其虫毒而毙。或有仇家之人,高金礼求,也尽数笑纳。初时人不知,不过一二年,三乡暴毙数十人,尸身皆腹涨如鼓,剖之,白虫溢出,似蚁群涌动。无毒,以火烧之,尽毙。后知县以计赚之,随即斩。生闻虫事已三十余载,再无听闻。
马卫安和何小东面面相觑,这异谈所记载的事竟跟解剖室里发生的情况几乎相同,只不过异谈里记载的虫子是白色的,而他们所见到的却是鲜红的。
“这本书的作者是本地人,吉算就在离此百余里的山间。”海阳说他发现书中记载的这段奇事后,很是吃惊,难道这异谈上记载的异人异技竟然是真的,而且还传到了现在?他拿不定主意,于是就想拿去给木村教授看看。
马卫安和何小东也觉得这事怪异,只能期待木村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海阳分手后,马卫安和何小东去了南乡水库。水库不远就是一条大河,现在正是春天,雨水充沛,河水奔流而下,淹住了水库的入水口,于是水不断地往水库中灌。尸体既然不是附近的人,那显然就是从上游顺水而下,碰巧经过入水口而进入水库的。
马卫安问道:“上游有些什么地方呢?”
何小东说:“找个村民问一下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村民的口中得知河上游的一些村落,其中,正有吉算村。何小东按捺不住好奇,说:“老兄,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吉算走一趟如何?”马卫安自然求之不得。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了车马市场租马车,没想到因为路远,问了很多人都不愿去。最后总算有个车夫勉强答应了。
去吉算虽然才百余里路,但因为所行之处都是山路,一路颠簸,直到晚上还没到。好在车夫是老把式,在天黑尽之前,将马车拐了几个弯,就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三人进了店里,出来一个女人,显然就是老板娘了,她笑着打招呼:“哟,这么晚了,还有几位客人来,真是难得。”
很快,老板娘就上了酒菜,然后问道:“二位客人这是去哪呢?”何小东回答说:“哦,我们去吉算。”老板娘猜测道:“去吉算?走亲戚?不像。做生意?也不像……”
马卫安笑着说:“其实也没啥事,四处逛逛长长见识。要不是这一趟出来,还真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在别人的肚子里下虫子。”
“下虫子?”老板娘愣了愣,接着笑了起来,“这位客人真会说笑。”
马卫安拿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扭头看到车夫,发现他虽然像是在喝酒,但杯在唇边半天也没动,显然在留意着他们的话。马卫安对老板娘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但无空穴不来风,应该有这事吧。”
“你们是听老周说的吧?”老板娘指着车夫说,“对了,他就是吉算人,你们找他做车夫算是找着了。”何小东一听,转头问老周:“老周,你听说过肚子里面长虫的事了吗?”老周摇了摇头。
一天劳累,马卫安和何小东吃过饭就去客房中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卫安在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跟着窗户纸发出“波”一声轻响,他警觉地屏住呼吸。借着隐约的月光,依稀看到窗外有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东西,正穿过窗户递进屋来。因为马卫安是睡在窗子正下面,窗高床低,而何小东是睡在外侧的,这东西就越过马卫安往何小东而去。在经过马卫安的眼前时,他发现这是一根竹竿,前面系了个绳套。只见绳套来到何小东的身前,做了几次调整后,突然套住了他的脖子,紧跟着,何小东猛然间全身一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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