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94

2018-04-15 作者: 倾城日光薇娜
第九十四章 94

那晚对于我和苏柏来说都很漫长,从洗漱间出来后,二人全无睡意,只是站在楼道里刮了很长时间的风,彼此间没有过多的对话。

直至宿舍灯亮,已是清晨。

没有人能道出其中的原委,只是不约而同地埋于心底,想着算是自己遇上了,只能硬挨着,也无他法。

当天,苏柏便找人修好了洗漱间晨的灯,顺便把水龙头也换了,只是说关不紧,漏水。修灯的大叔嘀咕了几句,在我们再三要求下倒也换了。至于那个去而复返的塑料盆和毛巾,是苏柏亲手扔的,他说为了让我安心,要亲手清理干净。这话听着分外矫情,但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我便再也没有听见半夜水声。

只是同时,洗漱间内多了个常客。

一个睡裙,长发,极瘦的姑娘。

每晚熄灯后,她定会出现在洗漱间内,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位置,开着很大的水流,用一个崭新的大盆哗哗地搓洗着一块破旧不堪的毛巾,直至停水,然后悄然离开。

我清晰地记得那姑娘的容貌,那是一张被黑发遮盖了大半的脸,小巧的鼻梁,白净的肤色,只是脸上很少有表情,总是波澜不惊地低着头与我们频频擦肩。到后来进出的次数多了,也见怪不怪了,偶尔有过点头招呼,只是从始至终也未开口搭过话。没有人问她的来去,我们缄口不言,收敛了以往过多的好奇心,日子也就逐渐由惊心到了平静。

也许离奇的事到此应画上个句号,毕竟人不可能每天都活在传奇里,但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所有的谜团会有一天真正的明朗。

就在入秋不久,苏柏以缓解紧张的学习氛围为由,召集了几个大一的学妹,搞了一次小规模的联谊活动。而就在这次联谊会上,我见到了那位洗漱间里的常客。

原本这种无聊的大学活动自己本是不会去的,可那人竟纠缠了两日,说什么去了保证有惊喜之类的话,苦苦哀求。不过就是唱唱K之类的消遣,我看见眼镜坐在其间开怀畅饮忘了前些日的烦恼,倒是一旁的苏柏一反常态地安静。

随后门被打开,两个腼腆的妹子羞涩地探出头来。我一时间并未认出那人,反而是挽着她的那位着实让我大吃一惊。高高挽起的马尾,吊带、短裤,极为简单的装束却把少女的美好身材展露得毫无保留。只见苏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朝我走来。看那红晕羞涩,我觉得自己瞬间乱入了什么校园纯情。不知什么时候,苏柏竟然和我的表妹胡子成了男女朋友,这让我一时无法冷静。还没等他开口,我一把拉开他们紧扣的双手,等待着下一秒的合理解释。

“火火?”胡子显然吃了一惊,慌忙朝后退了一步,脸更加的发红。苏柏见自家女友脸上满是尴尬,意外之余还是不忘圆场,呵呵笑道:“怎么,你们认识?”

我没有理他,只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与吃惊,朝眼前这穿着“得体”的姑娘吼去:“王淼淼,好样的,才上大学半年,就敢风花雪月,体验爱情真谛了。”

胡子见我满脸不爽,忙上前来拉我的胳膊,当然这不是撒娇,因为我从小认识的胡子是绝不会做出那种她认为不耻的事的。她把拉我到门外的死角里,本性开始暴露无遗,“王炎,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和我老妈说,我就和你翻脸。”

这是我二姨家的表妹,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因从小都是由奶奶看着一起长大,虽是表兄妹,关系倒是比亲兄妹还要好一些。在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就见随后跟出来的苏柏与另一位姑娘,她披散着头发,一袭素雅长裙,觉得很是眼熟,这下才意识到竟是平日在洗漱间里的姑娘“水怪”。

我上下打量着她,她撞上我的眼光后依旧迅速躲开了。

她的话依旧很少,独自坐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不闹也不吵,仿佛看着这热闹青春事不关己。不多会儿,苏柏乐呵呵地坐到我身旁,“没想到你们竟是亲戚,不过细想也是,连名字都那么像。”没理会他的嘚瑟,我朝“水怪”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说实情。

他是更为得意地笑着,解释道:“那姑娘就住我们楼下那层,我也是前几日摸去楼下找淼淼知道的。”因为此时很吵,我们的身体不得不靠得很近,“听说她性格孤僻,大概还有些强迫症,倒是意外的和你妹关系不差。她有个姑妈,是这楼里原来的管理员,因为她有夜里洗东西的怪毛病,又怕吵到同宿舍的人,所以就从姑妈那儿要来了铁门的钥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预示着半个月前的水怪事件彻底结束。

“那那个半夜淌水的水龙头,你怎么解释?”我疑惑地看着他,半信半疑。

“就当是坏了,不是换了之后也没有发生了嘛。”他解释得倒是心安,随后我见他起身,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也就放弃了进一步的追问。

虽许多谜团仍未解开,比如上锁的洗漱间,洗漱间内的盆,要知道开洗漱间的钥匙全楼就我一人才有,或许也已无力气过多地去苦思冥想,过去就过去了,糊涂些也好。

随着严寒的袭来,当鸳鸯楼水怪一事渐渐被淡忘之后,我过上了大学生该有的糜烂生活。对于见怪不怪的“水怪”,除了浪费水这一点,也倒没什么可再抱怨的了。

春节过后,进入了难得的寒假,当每个人享受着美好假期的同时,我接到了苏柏和胡子的电话。

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作世事难料。

那是在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里,我听说了“水怪”的死讯。

许久未有的恐惧又活生生地抽了回来,我听到灵魂深处发出微微的低鸣与震动,那些数月之前的过往又回到了此刻发凉的身躯里,不知是谁散播了消息,开始传鸳鸯楼顶楼午夜水响,偶有白色黑影飘荡,弄得人心惶惶。

学校为了封锁消息,以修整宿舍为由,推后了一周开学,并下令鸳鸯楼顶楼的学生搬出,从此顶楼再不住人。

依胡子的叙述,“水怪”是自杀的,就从我们旁边的洗漱间里纵身跃下。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或是遗书,只是得知她和家里人说有事,就提早回了学校。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清晨,暖春初晴,是打扫的大妈一早发现了那个满身是血的姑娘,就这么僵硬地躺在草地上,满脸扭曲,依稀可辨那双十指肿胀发白的手。她的父母抱着那具冰冷尸体悲痛声传遍整栋宿舍楼,最后只能拿走楼顶一个满是划痕的塑料盆和一块破旧的毛巾,虽满脸疑云地说不是自家闺女的东西,但也只能算作遗物含着泪一并火化了。

因求个心安,我私底下又向胡子打听关于她生前的种种,大体和苏柏讲得差不多,除了在住校这一点。说是原本她并不住鸳鸯楼,只是不知为何在夏末里搬了进来,胡子说,就是下暴雨那天傍晚的隔天,因为天气的关系她尤为记得。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如此巧合的时间,之后久久未开口说话,我知道,有些事终是自己无能为力。

开学,顶着隐隐四起的谣言,我越过那间熟悉的隔间,从宿舍内搬出行李,并未急着逃离。那道黄色的警戒线硬生生地刺着眼底,物是人非。

我站在门口愣了好久,一个多月未用的洗漱台已蒙上了浅浅的尘埃,阳光里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只是那个新换的水龙头上,不知是谁系了根红色的棉线,缠绕着水管的本身,像是要尽全力束缚住什么似的。

我微微叹了口气,不愿多想,听到不远处眼镜的叫唤,也就迈步匆匆地离开了。

只知道在民间,红线除了牵系姻缘外,也有驱赶鬼魅,消除阴灾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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