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夜里本来就够吓人的了,毕竟自己是刚从那种场合里出来的。
但他毕竟是个医生,连死人都见过太多次了,所以又不由得暗自停下了脚步。
终于,他确定了那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子。
“请问,那位哭泣的姑娘,你在哪里呢?”作为一个郎中,小陆还是很有善心的。
“我,我,我在这里啊。”那女子低声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一阵呻吟之声。
是从一个灌木林里发出来的,尽管心里有几分怀疑和害怕,但小陆断定那是人声,而不是鬼在说话。
果然,当小陆凑上前去的时候,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躺在灌木林里,她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里的呻吟声也一直未断。
“姑娘,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呢?”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小陆见那姑娘可怜,还是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我,我,我得了重病……”那女子回答说,“我,我,我是个乞丐。我爹爹不要我了。”
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模样还挺俊俏,小陆不禁有了怜悯之心,他发誓,自己脑子里当时没有一丝的邪念。
“姑娘,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吧?”小陆又关心地问道。
“我,我们是从江西那边过来的……”那女子一边咳嗽,一边哭泣,又一边回答说。
“那你爹爹为什么要抛弃你呢?”小陆又问道。
“因,因为我得了重病……他,他没钱给我治病……”女子又说道。
“那你得的是什么病呢,姑娘,别担心,恰好我就是个医生,不如你先跟我回家,我帮你把病治好吧。”小陆热心肠地说道。
“这……”女子迟疑了良久,最后终于还是答应了下路,“就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的,我父母都是善良的好人,”小陆说道,“再说了,救死扶伤本来就是郎中的天职嘛。”
把这女子带回家后,小陆发现她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可治愈的大病,只是她身子骨差了些,家里又没钱供她治病罢了。
将女子的病治好后,那女子便再也没有离去了,因为在这治病的期间,两人互相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基础,一来二去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小陆的父母对这女子也非常满意,还为她取了个名字叫暖暖,希望她可以忘掉从前不幸的一切,从此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暖暖勤劳肯干,又任劳任怨,而且和邻居们的关系都相处得不错,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邻居们都开玩笑地说,你家小陆真是走狗屎运了,居然从半路上捡回一个老婆、
小陆也对暖暖的一切都很满意,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暖暖每天都化着很浓的妆,自己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地点看见过她不化妆是什么样子。
不过暖暖应该是个美女,小陆对自己说,一个丑八怪就算再怎么化妆,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的。
再联想起暖暖每天化妆卸妆时那副神秘慌张的样子,还有邻居那个长舌妇凿凿有词的传言,小陆几乎都不敢再往后想下去了。
总而言之,这一个夜里小陆的睡眠质量糟糕到了极点,无论如何就是没法合眼。他甚至有种误觉,害怕自己一闭上眼,便再也睁不开了。
哎,这事还是先别太放心上,观察观察一阵子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暖暖的行为举止并没有任何怪癖和出位的地方,邻居们的议论也渐渐稀少了,谣言也慢慢不攻自破了。县城里那卖女人化妆品的老板也出来为暖暖辟谣说,人家暖暖买的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化妆品罢了,这能有什么问题啊,在我这里买这种化妆品的女人多的去了,哪个年纪轻轻的小媳妇不爱美不爱打扮自己的啊?
这一天是七月半,也就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鬼节”,自古以来都有“七月半,鬼邀伴”的说法。
暖暖依旧很早就起来了化个妆,然后吃完早饭就提着木桶去河边洗衣服了。
正好那长舌妇和她的顽皮儿子也在,长舌妇悄悄地把自己儿子叫到一边指点教唆了些什么。
就在暖暖还全神贯注蹲在河边大卵石上搓衣服的时候,长舌妇的儿子拿起一个脸盆,趁暖暖还毫无察觉之际,将里面的水朝暖暖脸上泼了过去。
“啊,啊。”暖暖完全没有一点防备,惊吓得惨声大叫了起来。
一边叫喊的时候,暖暖还不忘一边用手将整张脸都遮盖住了,然后飞一般朝家里的方向奔跑而去。
“儿子,干得好,我就知道她会这么反应的,”那长舌妇鼓励着儿子说,“哼哼,这小媳妇肯定有鬼,不就泼了点河水嘛,至于这样吗,又不是泼了硫酸毁你的容……”
暖暖跑到家里后,便立刻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然后又拿起化妆盒在镜子前忙活了起来。
小陆也听邻居们说了暖暖的过激反应,于是便立即回了家敲响了房门。
“暖暖,你在吗?”小陆猛地敲击着房门,“你快点开门啊!”
但暖暖在里面并不做声,也没听见卧室里有任何声响动静。
“暖暖,快快开门啊,让我看看你现在还好吗?”小陆继续敲门,并大声嚷嚷道。
忽然,卧室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镜子跌碎在地的声音。
然后是暖暖“嗷,嗷。”的凄惨叫喊声。
“暖暖,你怎么了?”小陆非常着急,于是赶紧一脚将房门踢开了,他非常害怕暖暖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惊吓。
“你让开,别管我……”一见他进来,暖暖赶紧用手遮盖住自己的脸,然后迅速地起身往屋外跑去。
“暖暖,你这是为什么啊,”小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别离家出走啊,我那么爱你,你舍得离我而去吗?”
小陆走进卧室里看了一下,暖暖每天化妆的那块镜子全碎了,她平日里用的化妆品也打翻了一地,而且地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血渍。
这奇怪的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小陆在心里问自己。
是那镜子碎了的时候,暖暖不小心扎破手弄出来的吗?
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小陆没有往下想了,因为那是他不乐意看见的结果。
中午吃饭的时候,暖暖并没有回家,小陆心里非常着急,因为平素里暖暖是不会这么做的。
“孩子啊,”小陆的母亲说道,“邻居们的风言风语我也陆续听到了一些。”
“娘,你别听他们瞎说,暖暖是个好女人。”小陆坚定地站在了自己媳妇一边。
“娘当然知道暖暖是个好女人,”他娘边吃边说道,“可是,娘也觉得暖暖这孩子有点怪怪的啊,她一个农村女人,为什么每天都要化妆呢,难道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
“娘,暖暖只是爱美罢了,”尽管自己也心存疑虑,但小陆还是在替媳妇说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儿啊,娘当然希望没事就好,”他娘又说道,“怕就怕有什么不祥的事哦。”
“娘,肯定没事的,你别想太多了。“小陆夹了块肉往他娘碗里。
“还是保险点好啊,儿子,”他娘并没有去吃那块肉,“我看我们不如去把胡道士请过来看看吧……”
小陆本来想说这纯粹是多此一举,完全没必要,但终究禁不住他娘的执拗,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胡道士家里。
胡道士是当地一位神一般的人物,据说他能够预知未来几百年内发生的大小事情,每次胡道士一评论起村子里外的事情,他家门口就围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大家都企图通过胡道士的嘴里得到点什么不可透露的天机。
平日里小陆对胡道士是不屑一顾的,因为许多乡亲们得了病都不首先来自己这里看,而是跑到了胡道士家里。
但如今这事确实非常离奇稀罕,他又只好服软跟胡道士谦虚请问了起来。
“大事不好,今天是鬼节,”胡道士闭幕眼神良久后,便惊乍着说道,“小陆,你老婆为什么今天反应那么明显呢,她极有可能是个女鬼……”
“不可能吧,胡道士,”小陆说道,“她上次自己跌倒在河里,不小心弄湿了脸,不也反应很激烈吗?”
“按理说脸上浸水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啊,她每天洗脸不一样要沾水吗”胡道士掐着指头说道,“那你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陆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大惊失色地说道:“清,清明节……我记得那天好像是清明节……”
“这就对了,”胡道士说,“要么就是她本人是个鬼,要么就是被鬼上身了,无论如何,你这忙我都要帮定了!”
“谢谢胡道士,你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办吧,”小陆心急道,“暖暖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失去她啊……”
“这个你拿去,”胡道士从屋子里搜出一个小瓶子,“记得在屋前屋后里里外外都洒上一点。”
“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雄黄酒泡大蒜,”胡道士回答说,“可以辟邪驱魔的。”
“哦,胡道士还有什么其他叮嘱吗?”
“对了,”胡道士又说道,“你去家里找出一双她曾经穿过的鞋子,把她那鞋子一只顺着一只反着放在床下,就可以了。”
“这并不难办到,”小陆说道,“可,可是她今天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万一她不回家了呢……”
“你放心就是了,她一定会回来的。”胡道士信心十足道。
一回到家里,小陆就将那小瓶子里的雄黄酒洒在了屋子四周,也按着胡道士的吩咐和要求将暖暖曾经穿过的鞋子放好。
但直到一家人吃完晚饭后,暖暖还是没有回家。
莫非这胡道士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小陆开始有些怀疑和动摇了。
匆匆洗漱后,小陆便开始上床睡觉,这是自打结婚以来,自己第一个没有和暖暖同床共衾的夜晚,这样的夜晚还真的不太习惯,小陆不禁黯然伤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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