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在哪儿?”我走到刚才我们上楼的楼梯时,竟意外地发现外婆坐在其中一级楼梯上,旁边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在跟她聊天。
“谢天谢地,你在这里。”我走近她,松了口气般地说道,却发现事情不对劲——刚才坐在她旁边的老太太呢?
我才移开视线一会儿,那老太太竟然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连忙问外婆:“你怎么坐在这里?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老太太是谁?”
外婆一脸迷惑地看着我:“老太太?我没和人聊天啊。我一直都一个人坐在这里。咦?怪了,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我心里一阵发毛,拉着她快速走过走廊,沿路还不断回头看,生怕有人跟着我们,直到冲回房间锁上房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婆你也真是的,不说一声就跑出去。”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坐在这里看电视,忽然就变得迷迷糊糊,后来才听见你叫我。”外婆无辜地说。
我心中那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深:“你先去洗澡好了,门不要锁,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我就坐在这里。”我指了指梳妆台,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等等!外婆!”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了出来。
“嗯?”
我本来想叫外婆不要拉浴帘,但是如果刚才那双脚又出现,外婆没拉浴帘的话,那双脚的主人会不会整个出现在她眼前?
“没事没事,你快去洗吧.”
看着外婆进了浴室,我打开电视,仍然播着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想象力太丰富,自己吓自己?我拿出写了一堆怪点子的笔记本,上面有着各种大大小小的鬼怪,有些我只把形貌写出来,有些我还画了小图,是不是我真的写鬼故事写到精神出问题了?还是我该去看眼科医生?
我吹了会儿头发,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想拿个衣架挂衣服,谁知一打开柜门,我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衣柜里有一个留着很长头发的女生,赤着一双脚,手抱着膝盖蹲在里面。
“哇啊啊啊。”我尖叫一声,手松开柜门往后急退,头撞上了墙壁,痛得我嗷嗷直叫,而衣柜的门也自动弹回关上。我发誓,门关上时还夹住了一些长发留在门缝中,在我瞠目结舌时,那长发咻地一声缩回衣柜里。
“不对劲,这旅馆真的不对劲。”我发狂似的大着胆子,不顾疼痛的后脑勺,用力将衣柜的门再次狠狠打开,但这次里面除了几个衣架外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是幻觉,这旅馆有问题。”我想到刚才的长发女生,她的眼睛不像一般恐怖小说里写的什么发出绿光,而是只有白眼珠,没有黑眼珠。
忽然,浴室里传来脚步声,把我吓得大叫一声,原来只是外婆洗好了走出门来。
“阿晴,拜托你一下,你这坏习惯要改改啊!”外婆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让我愣住不知该接什么话,“你每次洗完头发后,都有_大堆头发塞在排水口,你妈老是抱怨她常常要帮你捡头发,刚才我还帮你捡了一大把黑得发亮的头发扔进垃圾桶。你再这样,小心阿克以后不要你了。”
外婆还在碎碎念着,我却冲进浴室,打开垃圾桶,用卫生纸捏出里面的一坨黑色头发。刚才我只洗了一下头,根本没掉几根头发,何况我的头发明明染成了褐色,怎么会有“一堆黑得发亮”的头发?
垃圾桶里的那一大坨黑色头发证实了我的疑问。我把那些头发拉出一根,发现我那只到肩膀下的头发根本没有那么长。
“这,不是我的头发。”我心里一团混乱,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熄了。
“怎么搞的?停电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外婆惊叫。我连忙摸索着从浴室出来,将房卡重插一次,灯稍微亮了一下,但旋即又灭了。我急忙走到台灯旁,手按上台灯想寻找开关,但我的手刚放上台灯,那怪异的触感让我立刻缩了回来。
刚才我摸上的,根本不是台灯,而是一颗留着长发的人头!
而当我把手缩回来的瞬间,那颗人头台灯却诡异地亮了一下。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
那颗人头面对着我,那所谓的光,正是从她的双眼中射出,她对我阴阴冷冷地笑了笑,笑得我全身发寒。
灯刷一声亮了,我才惊觉自己满身冷汗,但随着房间大放光明,一切都恢复原状,台灯还是台灯,哪里还有什么人头?
“有鬼!”我在心里大声呐喊,却不想说出来引起外婆担忧。我是很爱写鬼故事没错,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想亲身遇鬼!我颤抖着冲向电话旁,按下房号408。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了起来。
“喂?”听到阿克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子放松得想哭。
“阿克,你快点儿来我房间,这里怪怪的。”我急促地道。
“好,我马上过去。”
消失的男友
我挂上电话,外婆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不敢解释太多,但有个男生在房间里阳气比较重,我觉得会比较放心。
但是等了很久,阿克都没有来。
“不是说两分钟就会到吗?”我心里暗暗骂道,但忐忑不安的心情却越来越严重,终于按捺不住,又拨了一通电话到他房间。
但这次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奇怪,根本就没有等待的嘟嘟声,而是一片杂音。我挂断重拨,还是一样。
又过了十分钟,阿克还是没有来。
我再拨了一次408,这次电话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人拿着话筒在另一端,但什么话都不说一样。我火了,直接拨给旅馆总机。
“不好意思,你们旅馆408号房的电话是不是坏了?我打去都没声音。”
“408号房?小姐,你是不是昏头了?”那女人道,“我们旅馆根本没有四楼,三楼之后就直接上五楼了,哪儿来的什么408号房?”
我的心忽然凉了半截,那我刚才为什么能打通?我明明记得那个苍白脸说阿克是住四楼,我还差点儿跟他吵了起来,我不可能弄错的。
我拿着话筒发愣,忽然房门外传来大声的敲门声。我惊喜叫道:“阿克。”然后扔下电话跑去开门,但一开门我愣住了——门外根本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阿晴,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怪里怪气的,忽然间又跑去开门,我根本没听见敲门声啊。”外婆惊讶地看着我,但我此时什么也不顾。会不会是旅馆弄错了?其实阿克住的是508号房?我刚才打的那通电话也是接到了508号房?
我冲出房门,直奔上一层,墙壁上果然大大地标示着五楼。我冲到508的房门口,用力敲着门,但没人应门。我发疯似的把邻近几扇门都敲了一遍:“开门啊。有没有人?开门啊。”
这时刚好一个清洁妇做完工作经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小姐,找谁?今天这一整层楼都没住人呀。”
“没住人?”
“是啊,这几天旅馆都是空置的,今天也只有你们一整团入住而已,你们的房间不是都集中在三楼吗?”
“那四楼呢?我男朋友住四楼啊。我刚才打到408号房他还接了的!”
“四楼?不可能的,这里没有四楼啊!”清洁妇摇了摇头。
我直接冲往旅馆大堂,在那里大吵大闹,要把刚才那个苍白脸的男人找出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旅馆经理也被我惊动了,我妈她们也匆匆赶下楼来。
“阿晴,你到底怎么了?神经兮兮的,从刚才就一直不对劲,你想吓死我们吗?”我妈用责备的语气问道。
“阿克不见了!”我哭着说。阿克虽然平常吊儿郎当的,可是他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的,但接下来我妈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寒到谷底。
“阿克?谁是阿克?”
“你在说什么啊?”我大声说道,“阿克跟我们一起来的啊。他的护照什么的都是我替他保管的,你看。”我把随身带着的包包掏出来,把我的护照亮了出来,但是,却找不到阿克的。
“怎么不见了?”我急得哭了出来,但是我把皮包里的东西翻得满地都是,却找不到阿克的护照。我只好拿出自己的皮夹,秀出我跟他照的大头贴,指着说:“阿克啊。你忘记他了吗?”
“你怎么啦?”我妈用奇怪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那张大头贴上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定睛一看,那张大头贴上确实只有我一个人比着胜利的手势,但是阿克呢?
“不可能,叫那个苍白脸的男人出来。刚才是他分房间的,他明明分了阿克去408号房。“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经理面色凝重地说:“小姐,刚才你们这团的房卡是我亲自分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今天只有你们这团来住,我不会弄错的。”
他不会弄错?难道是我弄错?大家一定都疯了。从住进这间鬼旅馆后,就什么都不对劲,我的阿克被这间旅馆弄失踪了,他不见了?
我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只听见我妈小声地跟旅馆经理道歉:“对不起啊,我这女儿有时候写小说写得入神,会把幻想跟现实弄混。请你们不要介意,我会把她带回去好好照顾她的。”
小说?我怎么会把小说跟现实生活弄混呢?阿克明明就是一个真实的人,他叫赖,赖什么克?
我竟然忘了阿克的名字?
我阿姨半天没说话,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刚才我冲下楼后,我外婆怕我出事,就跑去通知了她们。她顺手把房间里的我那本小笔记本拿了下来,悄悄把笔记本交到我手上。
我翻开这几天写的那几页,看得我全身发冷。不知何时,我在本子上写了一个新的故事,故事里写的是一个恐怖小说家住进了一个鬼旅馆,发生了身边的人失踪的怪事,而故事里小说家的男友,正好就叫阿克。
“不可能的!阿克不是我的幻想!他不是小说人物,他是真人!”我把本子用力一摔,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体贴的阿克、爱搞笑的阿克、被我打时露出无辜表情的阿克……他明明就在我的记忆中鲜活着,怎么可能会是虚构的人物?
周围的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以为我疯了。我没疯!我知道一切都是那个女的搞的鬼,那个长头发的女鬼!还有那个苍白脸,他一定跟那个女鬼是一伙的,他们想要害我,想要让大家都以为我疯了,他们偷走了阿克……
我被我妈架回了房间。当我经过那些旅馆工作人员身边时,我听见那清洁妇低声说道:“可怜啊……这事怎么又发生了呢?”
又发生了?她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没有机会问,因为我持续地发疯抓狂,搞得大家都呆不下去,我妈她们只好改了机票。她还气得把我的笔记本撕了,不许我再写恐怖小说。
曲终魂散
回到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上网。那个清洁妇说“又”发生了,证明这事以前一定有先例,我要证明我没疯!
但是我查得越久,我发现家里发生的怪事就越多。
家里时常会出现带水的脚印,我悄悄比对过了,那脚印不属于我或我妈,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脚印。我想起了浴帘后的那双苍白的脚。
我常常在浴缸的排水口捡到许多黑色的长发。
尽管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但是我仍然偷偷捡起来收集在一个袋子里。
有这么多证据证明有怪事,为什么他们还要以为我疯了呢?
某天晚上,我找到了一个神秘的网页,我发现那间旅馆在三十年前曾经是间医院。因为要盖旅馆赚钱,所以老板希望医院能搬迁,但当时医院里还住着许多重病患者,并不是轻易能搬走的。旅馆老板给了院方一笔钱,见钱眼开的院长就强迫那些病患转院。有好几位病患因为没有家人来接,最后被医院赶了出去,
重病又加上无处可去,他们只好在医院后面的水井投井自杀。后来这件事被当地隐瞒了下来,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原来这间旅馆背后有这样的秘密,原来这些鬼都是这么来的,但是那不关我的事!为什么要缠上我?我继续浏览着网页,发现除了故事记载外,网页上还登载着一些照片。
头几张照片是当时医院的旧观,后面则有一些病人的照片,还有旅馆从业者的照片。当我看见某张照片时,不禁愣住了。
屏幕上的黑白照片上的旅馆老板的那张脸,分明是老了二十岁的阿克。
“阿克?”我双手颤抖,轻触着屏幕,为什么这么像?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如果说这件事被当地政府隐瞒下来了,为什么会有人制作这个网页,还正大光明地放在网上?我不断读取下一张图片,直到看到最后一张。
那是当年医院里护士的照片。
我在那张由五位护士合照的照片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阿克是旅馆老板?我是医院的护士?人有相似,是巧合?那些医院里的鬼魂找上我们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们上辈子害死了他们?
我全身发冷,双手狂敲着键盘,觉得身后忽然多了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窥视着我。我开了文档,趁着我还有力气,把这个故事完整记载下来。我好害怕,他们跟着我回来了,他们先抓走了阿克,然后轮到我。
我在BBS上发表了这篇故事。如果有人看到这篇故事,求求你帮帮我。我觉得房间里好冷,多了好多人,救救我。
如果你正在看这篇文章,请你不要不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要去那间旅馆。
尾声
当我传完这篇文章,网断了,屏幕一下子整片变黑。我瞪视着屏幕里反射出来的影像。
阿克的脸正靠在我的肩膀上,而我身后的衣柜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提着阿克的头,让他的头在我脸旁蹭来蹭去的,但我已无法反抗,只觉得一片冰冷。
衣柜门越开越大,一个长发女孩抱着膝盖蹲在里面,一只手提着阿克的头晃啊晃的,另一只手则伸出衣柜,指着看着屏幕已全无力气的我说:“这次,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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