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迫不及待地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校长,他的表情十分震惊。www.pinwenba.com 品★文★吧我说要不要先报警,他沉默了良久,说:“先把事情调查清楚。”
树人中学只有三个班,初一,初二,初三。谢齐读初一。此刻我正站在初一的教室里。
谢齐居然若无其事地拿着一本书在读,书名是《表演与艺术》。
他瞟了我一眼,脸上满是咒怨。
校长叫他出来,他信心满满地从我身边走过,书包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他居然是骗我的,我居然被一个孩子骗了。
我手里捏着鲜血淋漓的橡胶手掌,这种东西是万圣节用来吓唬人的,做得太逼真了。
校长大声训斥着这个恶作剧的孩子。谢齐低着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这场面尴尬得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只能表现出大度的一面,原谅了他,并且说服校长放他一马。但他没有对我表现出一丝感谢,反而像头公牛一样对我瞪眼。
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难道只是单纯的恶作剧?
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们对我露出了防备的眼神。在校长面前,他们对我尊敬有加;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们立马换成恶毒的眼神,请允许我这么描述孩子,因为他们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知道原因,一切都是谢齐造成的。
他告诉班上的同学:“林老师是个骗子,他保证我们的秘密不外泄,结果我一吓唬他,他就把什么都告诉了校长!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
教初一的老师生病了,校长让我代课。我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了。
第一堂语文课,校长旁听。
大家听课很认真,积极回答我提的问题,这一堂课在愉悦的氛围中结束了。校长对我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第二堂课的时候,他便离开了。
校长刚离开,场面便失控了。孩子们聊天、打闹,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我大声制止着捣乱的同学,吼到我嗓子直冒烟,他们仍然自顾自地玩着,就连前排的“好孩子”也不听我的命令了,而是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我头昏乏力,口干舌燥。我让学习委员小胖出去帮我打杯热水。教室里没有饮水机,只有走廊上有开水机。
小胖端着水杯走回来了。水杯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接过水杯后,我透过烟雾看到他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
他跳着走下了讲台,突然,从他的兜里掉落了一个袋装物。我一下冲过去拾了起来。
毒鼠强。
我手里的水杯“哐”地一声掉到地上,他们想杀我。
小胖的解释在我耳里犹如云雾缭绕:“奶奶嫌家里耗子多,托我今天上学路上买的。你看,我兜里还有两包。”
事后,我悄悄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送到了化验室,化验结果——无毒。
我又多心了。
我承认,我最近确实有些精神恍惚。
我会错把晾衣杆上的衣服看成一个悬挂在上面的人,把河里的水草看成头发,把镜子里的自己当成是别人。
恐惧穷追猛赶,我拼命地逃跑。正当我离它越来越远并觉得自己越来越安全的时候,我猛地发现,它正从反方向向我迎面袭来。
这次真的有人想杀我!
不是初一班里的孩子,而是食堂炒菜的大娘。
昨天,我看到她在炒菜时往锅里放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黄色的粉末。
其他人都没有,只有我的菜里有。
我假装吃掉饭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把它们倒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我叫来了校长。我躲在一旁,和校长暗中监视着大娘。
午饭时间,孩子们拥挤在食堂,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手忙脚乱地给孩子们分完饭菜,然后她刷了锅,重新打开了火,这是要为我做饭了。炉火烧得“轰隆”直响,菜叶在油锅里发出“噼啪”的声音,她用饭勺从调味盒里舀出调料,翻炒一阵后,关了火。但她并不急着把菜盛出来,而是打开了炉灶下的抽屉。
她要拿那个东西了。
她拿出一个黄色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朝菜里抖出了一些黄色粉末。
我一下冲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喊道:“王校长,我抓住她了。”
袋子掉落在地上,黄色粉末撒了一地。这个浑身油烟味儿的女人表情异常惊愕。
校长用食指沾了一点儿黄色粉末,用舌头舔了一下,脸色很难看。良久,他说:“是鸡精。”
我不信,也用食指沾了点儿舔了舔,确实是鸡精。
我恼羞成怒,对大娘吼叫:“为什么只有我的菜里有?”
矮胖的大娘眼神黯淡:“因为这玩意儿太贵了,孩子们吃不上。林老师是城里人,专门从城里来教咱们孩子。我们过意不去。又没啥好吃的给你,所以特地为你买了这种调料。”
我的脑袋里响起一声长鸣,嗡嗡作响。
学生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全部将视线集中在我的身上。
他们的眼神由鄙夷变成了憎恨,就连校长的眼神里也流转着一丝戾气。
谢齐第一个走出了食堂。
我和学生们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为了改变这种局势,我决定做一次彻底的改变。我嘴上说男人应该大度一点儿,其实是心里害怕。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忘掉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渐渐地,孩子们不再和我唱反调,甚至开始亲近我了。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用心付出,就一定能获得回报。但谢齐仍然对我冷眼相向。
他的眼神里包含了很多意思,最突出的就是嫉妒,嫉妒其他同学和我亲近。
六一儿童节,校长专门借来了投影仪,准备在晚上为孩子们播放一场电影。
傍晚,大家早早聚集在教室里,满心期待地看着讲台上的校长。校长吃力地摆弄着一台老式笔记本,鼠标在投影布下笨拙地游走着。
大家都笑了,气氛是幸福和谐的。
电影开始了,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白色投影布上映出了电影名字。是四个黑漆漆的大字,泄密者死。
电影是校长提前让孩子们挑选的,有人向校长极力推荐了这部电影。
这是一部香港早期的悬疑片,画面呈黑白色,演员表演生硬,剧情牵强附会。这是一部十足失败的作品,大家都不喜欢看。从电影播放到现在,他们都没正眼瞧过一眼。但是电脑上只下载了这一部电影,校长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它播完。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那为什么要播放?换句话说,这部电影是某人特地为另外的某人播放的。
电影的内容很简单,男主角王峰泄露了朋友“耗子”贩毒的秘密,害得“耗子”家破人亡,“耗子”发誓要活剥王峰的皮。影片播放到这里,“耗子”成了主角,他千方百计寻找王峰。最后,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晚上,“耗子”用迷药迷倒了王峰,在一间废旧仓库里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用手术刀划开了王峰背上的皮,把它整个脱了下来。
剥皮的过程十分血腥,大家都慌忙地捂住眼睛。
只有谢齐着迷地盯着投影布。
放映电影的过程中,我一直是在极度惶恐中度过的。我感到有人在偷窥我——有人在暗中观察我的反应。
我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发现居然是王校长。
恐惧
黑夜中,一只冰冷的手悄悄地爬上我的后背。它用锋利的指甲划开了我的皮肤,然后“刺啦”一声,就像拉拉链一样,拉开了我的皮。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聚集了一圈微小的汗珠。我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只是一场梦。
沉闷的天空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下起了稀里哗啦的大雨。
我突然感觉到手里握着一个东西,软绵绵、沉甸甸的,很有肉感。
我抬起手一看,手里握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断裂处的青筋和血管混搅在一起,青红两色狰狞地裸露在空气里。我尖叫着把它扔了出去。
它在地上弹了一下,便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道闪电划过。如果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里面倒映出的绝对是一张苍白的脸。
狂风把窗帘掀起,我的意识开始清醒。那只断手是上次谢齐用来恶作剧的。作为惩罚,我没收了它。我把它放在抽屉里,准备实习结束后再还给他。
它怎么被我握在手里?难道是我梦游?
从那天起我再也睡不着觉了。
睡眠不足导致我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我强装出一副从容自在的样子,但我真的开始害怕他们,尤其害怕谢齐。他不经意地看我一眼都会让我心脏一紧。
我始终相信这个孩子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种种行为告诉我,他许下的誓言一定会兑现。
夜里,我独守在床前发愣。窗外的雨一直没停,仿佛要把大地融化。
“呜呜”的哭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钻进我的耳朵,这声音让我抓狂。我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内心焦躁不安。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打着雨伞,拿着手电,走向了操场。
我要寻找那个发声体。与其躲在未知的恐惧里猜疑,不如豁出去,一看究竟。
操场上蹲着一个女子,赤脚,背对着我,长长的头发被雨淋湿。
我向她走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
我绕到了她的前方,想看看她的面孔。
她仰起了脸,仍然是一头长长的头发。
没人相信我昨夜在操场看到了女鬼。校长明显对我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是心理医生还是精神病患者?”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的是,我不能在这里待了,尽管实习期还没结束。
我收拾了衣服准备离开,校门口的“铁网”挡住了我。我让门卫开门,他说不是周末,除了校长谁也不能从这里出去。
我想翻出去,但又一想,恰好遇到连夜的大雨,去城里的路肯定被封堵了。
很像侦探小说里面的情节,我被困在这里了。
自从见了“鬼”以后,我特别渴望和人在一起。当我惶恐地到达教室时,却看到了以下这一幕,教室里,谢齐正在对一群孩子发号施令,他们围成一圈,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
我躲在走廊里,摒心静气地偷听他们谈话。
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下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齐沉默了一会儿,说:“绝对不能让他活着把我们的秘密带到外面去!”
孩子们欢呼雀跃。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像是在进行着某个神秘的仪式。
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些声音,有“呜呜”声,还有时钟般的“滴答”声。
我用木板把宿舍的门窗钉死,企图隔绝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但是我发现都是徒劳,这些声音是从我心底滋生出来的。
惟一解脱的办法就是杀死自己。
当我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宿舍的大门被撞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系主任!
他戴着眼镜,目光黯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把脸转向了身旁的王校长。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有校长、寝管老人、厨房大娘、谢齐和其他初一的学生,他们都对着我露出了微笑。
王校长摇了摇头:“考核没有通过。”
系主任叹了口气,良久,说:“可惜了这孩子!”
我仿佛掉入了一大团云雾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完
这里发生的一切居然是一次考核,我们大学一手策划的考核。每一届心理系的尖子生都要参加这样的考核,目的是测试我们心理医生的精神力。
学校是租来的一间实验室,我刚来时就察觉到了。,学校的学生是请来的临时演员。他们实际上都是某中校表演系的孩子,谢齐是他们的队长。此刻,他拿着那本《表演与艺术》,正对我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
不容置疑,这孩子的演技无可挑剔。
系主任对我说:“心理医生是个危险的职业,不光是靠优异的成绩就能胜任的。你们要和各种形形色色的患者打交道,有疯子也有天才,有天使也有魔鬼。最可怕的就是那一部分天才,他们有着无懈可击的人生观和缜密的思辨能力。心理医生在疏导过程中稍有闪失,便会被带进他们的世界,然后成为另外一个精神病患者。这种危险是精神上的,它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你。所以,心理医生必须具备强大的精神力,不论身处何地都应该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观念。正因如此,学校才会不惜成本地安排这场考核,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
显然,我的精神力不够强大。这场考试,我彻头彻尾地失败了。我被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折磨得日夜不安,心力交瘁,患上了心理疾病。但我并没有为这次失败感到沮丧,我庆幸这只是一场“游戏”,这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我想到操场上的女鬼,我对学校的这种过火安排表现出极度愤怒。但当我向他们问起操场上那个看不到脸的女鬼的时候,他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说,这个环节他们并没有安排。
真的结束了吗?
我隐约又听到了操场传来的“呜呜”的哭声。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