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熠进手术室后,艾妮的一颗心就这样悬着,手指无措的互相搅动着,一定不要出问题,一定不能出问题。正想着,却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响了起来,抬头看见凤珞珍正慌张的跑过来,她慢慢的站起身看着她,谁知凤珞珍刚刚走到艾妮面前,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艾妮被打得耳朵嗡嗡的一阵鸣响后,才正过脸看着对面的凤珞珍,凤珞珍双眼通红,两片嘴唇惨白颤抖的看着艾妮,那眼神像是要生生撕碎艾妮一般“你……你竟然敢做这样的决定!谁给你的权利?你凭什么帮别人家做决定?凭什么?”
艾妮倔强的看着凤珞珍“凭我是崇湛的未婚妻,里面那位的儿媳妇。您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就这样去了?手术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几率可以成功?为什么不试一试?”
凤珞珍凶狠的冲艾妮吼着“你懂什么?百分之十……万一失败了,这个责任你来负么?”
“我来负!”冷冷的一个男声传来,凤珞珍和艾妮寻声望去,崇湛和郭雅茹正双双赶来,崇湛紧紧的盯着凤珞珍,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说“无论手术成功与否,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一旁的郭雅茹为难的看着眼前的母子俩,又心疼的看着边上脸颊通红的艾妮,忍不住伸出手偷偷拍了拍艾妮的手臂表示安慰。艾妮单手扶着脸颊,冲郭雅茹投去安慰的一计眼神,表示她没有事,倒是眼前的母子俩,看起来比较麻烦。
凤珞珍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也难过极了,一个野丫头就这么把自己的丈夫送上了那个未知生死的手术台,自己的儿子,居然还这样对待自己,她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到底为什么崇湛不能像崇洌一般听自己的话,她冷笑一声“你当手术是儿戏么?万一你父亲一个没挺住你连他最后一眼都见不到,这都要归功于你这个好妻子。”
崇湛伸出手握紧艾妮的手“无论如何,换作是我也会同意做这样的手术,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会同意,因为我们都希望的是,还能和父亲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难道您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就这样去了么?”
凤珞珍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止住“你懂什么!你回家过几次?你关心过他的情况么?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样做呢?”看着无助的凤珞珍,崇湛忽然再也狠不起来了,她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他有真正关心过崇熠么?如果真的这一次没有成功,要怎么办?
看着依然亮着手术灯的手术室,崇湛转过身痛苦的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一定要出来,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郭雅茹扶着凤珞珍,温柔的安抚着。艾妮像做错事一样看着背影落寞的崇湛,暗暗祈祷,上天啊,请将父亲还给崇湛吧,请让一切隔阂,能够有个新的机会解开吧,求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走廊里的几个人,从争吵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崇湛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手术室的门,凤珞珍和郭雅茹坐在椅子上,听天由命的等候着,管家站在一边也紧张万分。艾妮轻轻的走到崇湛身边,看着他,看着那样悲伤的他,开始后悔,这样做真的对了么?
崇湛看着手术室的门,脑子里,却不断浮现的是父亲和自己寥寥无几的片段,美国二十几年,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常常被别人欺负,说他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原来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是会有一些人,恶意的嘲讽着别人的不幸福。那个时候他总是和哥哥哭诉,爸爸妈妈不要他,他只有哥哥一个人,哥哥总是笑着告诉他,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呢?
他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不喜欢他,为什么父亲母亲把他送到那么远的美国,为什么父亲母亲不来看他。
他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天,哥哥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斯文的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恭喜我们家崇湛顺利毕业。”穿着学士服的崇湛落寞一笑,看着远处和家人们开心的合照的同学们,眼神中说不出的羡慕。
哥哥拍拍崇湛的肩膀“呐,毕业了,哥哥带给你一件礼物。”崇湛勉强打起精神,笑着看向哥哥,伸出手“拿来吧。”哥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件礼物有些庞大,我可没带在身上。看吧,礼物来了!”他看向另一边,崇湛也跟着看了过去。
父亲正温和的笑着看着自己,崇湛的双眼微微有些湿润,低下头忍了一下才又抬起头“父亲。”他恭敬的问好,父亲慢慢的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我儿毕业了,以后要为自己的理想去奋斗了。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吧,父亲支持你。”
那天对于崇湛来说,是特别美好的一天,父亲的鼓励,以及大哥的陪伴,让他有了一个完美的毕业回忆,像哥哥说的一样,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呢?曾经偏执的认为父亲母亲不爱自己的想法,随着父亲的出现,全部烟消云散了。整整一天,崇湛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见到父亲的激动和兴奋,他只是规规矩矩的跟在父亲身边,一步也不落的跟着。
大哥笑着调侃说“父亲你看,阿湛就是一条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从前这样跟着我,现在又这样跟着父亲。”
崇熠慈爱的摸摸崇湛的头,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好不容易见到亲人的崇湛的感觉,这么多年确实是委屈了这孩子。
回到家后,崇熠拿出准备好的一副字交给崇湛,崇湛展开后看到里面的四个字“兄友弟恭?”崇湛不解的看着父亲,父亲慈爱的看着崇湛“我儿,你怎样看待这四个字?”崇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字“儿子不懂,但兄弟是说我和哥么?”
崇熠笑着点点头“兄友弟恭,是指兄弟间的友爱,我崇家这一辈只有你兄弟二人,为父希望,你二人能够互相扶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互相尊重爱护。”
崇湛转过头看着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单纯的笑了,他这一辈子最尊敬的就是自己的大哥,所以父亲希望的他一定会做到的。
崇熠看着兄弟两人,欣慰的点点头,那么多年没有阻止崇洌来往美国也是这个原因,他能给崇湛的,便也就仅仅是这样一个礼物了吧。
爷爷死的那天,崇湛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思绪烦乱的想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做,父亲默默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父亲,父亲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有这样的授命怎么都难以接受吧。”崇湛点点头“我以为,辉煌本来就是属于大哥的,我从来没有觊觎过。”
父亲意味深长的说“所以你的决定呢?”崇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才刚刚明确我自己的方向。却忽然要接受整个企业的重担,我……”
“我儿,有时候,做一个决定,遵从内心,也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洌儿从小被你母亲作为继承人培养,这并不意味着他快乐。而你虽然从小被遗弃在外,但你拥有的是洌儿最终渴望的自由。作为崇家的子孙,承担家业是你二人的责任,但是我的一个儿子已经失去了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我不希望你也如此,所以,像很久以前说过的,做你自己想做的。”父亲的爱,虽然不浓烈,但是,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吧,父亲的眼中,能够自主选择未来,能够自由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就是他对崇湛最好的补偿,因为他知道,崇湛那个时候如果接手了公司,那么未来他一定不会快乐,而崇洌接手了公司,日后也必定不会亏待了崇湛。虽然他并不曾关爱着崇湛什么,可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最好的馈赠。
崇洌离世后,崇湛曾经对崇熠说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他当初的自私任性,崇洌不会空难这么就去了,是他加速了崇洌的死亡,是他。是崇熠开导崇湛说“不是你的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崇洌离去了,你要明白,你将必须承担起所有的重担,不论如何,作为一个男人,都不应在自怨自艾中缅怀过去,要勇于面对未来。”
对于崇湛来说,崇洌的离去对他的打击无比的巨大,那样他爱的尊敬的兄长就这样离去,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位置就这样缺了一块。而此时他又将要面对失去父亲的事实么?不要,他绝对不要,母亲说的对,他从来就没有认真的关心过崇熠,他从来就没有试着花时间陪在崇熠身边过,他不知道崇熠喜欢吃什么,他不知道崇熠的生活习惯是什么?
他只是单纯的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的爱好,放弃辉煌的继承权而已,他知道仅仅就只有这些而已,对于崇熠来说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啊。
崇湛紧紧地握着双拳,倔强地看着手术室,细细想来,恐惧慢慢弥漫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毕业时父亲出现的那一幕,回国后父亲开导自己的一幕,休闲时父子三人一同钓鱼的一幕,每次看到父亲悠闲快乐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幕,一幕一幕的在自己眼前快速的闪过。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失去他,一定不能失去他啊……
忽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两个小护士慌张的跑了出来,崇湛紧张的抓住其中一个“怎么样了护士?我父亲怎么样了?”所有人都看着她,护士紧张的推开崇湛“里面手术不太乐观,请耐心等候。”
说罢便匆匆离开,崇湛的脑海一片空白,不乐观是怎样的呢?他听不清楚是谁在呼唤他,也不清楚是谁从自己身边经过,将自己撞倒在地。艾妮心疼的抱着跌倒在地的崇湛,不停的安慰着“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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