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如歌自然也听到了,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却并没有立即从恭靖妃身上下来,而是抿唇思索着对策。
一阵脚步声倏然而至,一片明黄的衣角已经出现在了如歌的视线内,抬头看去,顺治薄唇紧抿,绷着一张俊颜,皱眉看着她。
如歌与他对视了片刻,才记起来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是不可冒犯的,便迅速垂下头来。
暗道,最近顺治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居然被他看到了她与他的妃子打架的一幕!
如歌心里懊恼着,顺治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恭靖妃这时回过神来,看到顺治突然出现,不禁号啕大哭起来,用力将压坐在她身上的如歌推开,披头散发,膝行着爬到顺治脚边,拉着他的袍角,哭的惊天动地,“皇上,您可要为臣妾作主啊,静妃她居然暴打臣妾,要把臣妾打死了,您看看我的脸……”
如歌无比鄙视的瞅了恭靖妃一眼,刚才打架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柔弱的,狠辣凶狠丝毫不逊色,这会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顺治哭诉。
心里冷嗤了声,这个女人做作的本领跟打架的本事是相等的。
任凭恭靖妃哭的如何撕心裂肺,顺治却并没有看她,沉黑的眼睛盯着如歌,目光在她散乱的发上和淤青的脸上略作停留,才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如歌眼里划过讥诮,一揩嘴角的血迹,两手一摊,“臣妾是揍了她,皇上想咋办咋办,臣妾无话可说。”
顺治的神色瞬间变了,沉黑的眼睛凝了一丝寒气,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德全站在旁边,见状,忍不住抹了抹额际的汗,因为他清楚知道这时的顺治动了真怒。
目光瞥了瞥跪在地上的倔强女子,心里暗自摇头,以为静妃变了,却不想这性子还是一样的倔强,比起以前,是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
德全目光看了看跪在顺治脚下的恭靖妃,披头散发,脸庞高肿,清晰的指印交错着印在脸上,加上此时涕泪交纵,犹为狼狈,哪里还见平时的艳光四射?刚才打架的样子,更犹如市井泼妇,毫无二致。
静妃身上也挂了彩,虽然比起恭靖妃稍微好一点,但也是狼狈的,衣服的盘扣都被扯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中衣,头发散乱着,嘴角犹挂着血沫,美丽的脸上淤青满布,看着犹为瘆人。
这两人模样惨烈,衣服甚为脏污,上面灰尘遍布,赫然是在地上打滚过,而很明显的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厮打。
德全叹气。
在场诸人,没有人敢喘息,就怕惊动了盛怒中的顺治,都把头压得低低的,这时候,谁也不敢去引起顺治的注意了。
沉默中的顺治,目光突然瞥到跪在地上的恪妃,见她头发微有凌乱,终于开口了,语气却是冰冷的,“恪妃这是做了什么?”
恪妃本来还在为如歌担心,寻思着该怎么帮她?这时听到顺治点名,不禁吓了一跳,刚要回话,却被如歌截了过去。
“恪妃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想要劝开我们而已。”如歌说完,就狠狠瞪了恭靖妃一眼。刚才她踢恪妃那一脚,她可是看到了。
顺治的目光越发沉霭,却并没有理会如歌,而是盯着恪妃,语气淡漠,“朕还以为恪妃是宫里性子最平和的人,却没想到也有如此粗俗暴戾的一面,居然跟着宫妃一起打架滋事?”
顺治这番话,对于恪妃,可谓是字字诛诛心。
恪妃已经是面色一片惨白,跪在地上的身子更是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头重重磕在地上,“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如歌气结,看到恪妃雪白的额头上沁出的点点血丝,心里突然疼痛难忍。
恪妃有什么错?顺治怎能如此不分清红皂白的定她的罪?
如歌心里原本对顺治存着的一丁点惧意,此刻也消失无踪,脸上冷若冰霜,直直看着顺治道:“皇上明知恪妃性子最是平和,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与人起冲突的,更何况与人打架?今日一切,全由臣妾引起,皇上要打要罚,冲臣妾一个人来就是了,何必殃及无辜?”
如歌话一落,在场众人,面色齐齐变了,就是德全也是大吃了一惊。
这静妃如此说话,可不正是在挑衅帝王的威严?
顺治俊颜骤沉,清润的眉眼,挟了一丝的森冷怒意,眼看着就要发作,目光却在接触到如歌冰冷的眼神时,皱了皱眉,心里竟然感到很不舒服。严厉的话,生生卡在嘴边,没有说出口。
恪妃本来垂着头,这时也听到了如歌说的话,连忙看了过去,忧急的朝如歌直摇头。
如歌一笑,长睫轻轻垂落,轻声道:“恪妃,你不用替我担心,该我的责罚,我也不会逃避,皇上是明君,不至于对我一个废后为难。”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废后’两个字。
顺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沉黑的眼睛直盯着如歌,似要将这个人看穿一般。刚才她嘴角绽放的笑奤,却好似昙花,乍然一现,便消失。此刻她对着自己时,又是这般的淡漠疏离,那隐约的敌意,令顺治极度不悦。
面对顺治逼人的注视,如歌也不逃避,就那样直视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移开眼睛。半晌,顺治突然冷笑了一声,“好一个静妃!如此倔强,敢情上次的教训,朕给的还不够重!”
如歌心里一跳,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教训’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指废了静妃后位的那件事。
想着,果然就听到顺治沉沉道:“德全,传朕口谕,宣告六宫,静妃德行缺失,暴力殴打妃子,实乃罪大恶极,从今日起,静妃的月俸一例扣除,禁足永寿宫半个月,期间,如若再犯今日之事,直接剥夺封号,以儆效尤。”
“奴才遵旨。”德全上前打了个千,便转身而去。
顺治下的这个口谕,令桃林里顿时一片死寂,仿佛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众妃大气不敢喘,心里惴惴不安着,生怕惹怒了顺治,下一个被罚的便是自己。
如歌嘴角抽搐了下,德行缺失?顺治你个狗皇帝,居然乱安罪名!
顺治见如歌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不禁皱了皱眉,“静妃这是不服?”
如歌一惊,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谢恩,“臣妾不敢,臣妾谢皇上恩典!”
她当然不服,为什么挑起事端的恭靖妃没事,她却这么倒霉?顺治这心也偏得太明显了吧!
顺治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最后看向身侧的妃子,面色微霁,带些歉意的说:“束儿,看来今日,朕不能陪你赏花了。”
这么温柔的语气,前后判若两人。
如歌很是惊讶,微微抬眼看去,这才发现顺治的身边站着一个长相秀气,气质却相当沉稳端庄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上着一件浅绿旗装,身形纤侬合度,此时嘴角绽露一个微笑,却似雨后荷花,相当的清新怡人,声音婉转动人,“臣妾明白。”
顺治“嗯”了一声,目光突然看向如歌,如歌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目光。
再抬起头的时候,顺治已然携着那个女子的手,往桃林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看恭靖妃一眼。
如歌明白过来,原来顺治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陪妃子赏花,不过却因为她与恭靖妃在这里互殴,而扫了兴。
见顺治走远,如歌身体虚软,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与帝王比拼眼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都快要把她的力气榨干了!不过——这个狗皇帝,居然扣她月银?她的月银本来就够少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做了静妃之后,她也才领了一次的月银,这往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着,没钱该怎么混?
这些就算了,顺治还限制她自由!想到未来半个月只能窝在永寿宫,如歌心里哀嚎。
好在顺治的这把火没再烧到恪妃身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转头,就看到恪妃依然跪在地上,脸色很是苍白,眼睛看着顺治离开的方向,忘了收回来。
如歌心里黯然,看来顺治刚才那番话还是打击到了恪妃!
恪妃性格婉约,若是克扣她月俸,根本不能令她怎么样,但反而是那样的一番话,最是能打击到她,令她精神崩溃。而且顺治刚才还那样的不留情面,当着后宫众妃的面冷斥恪妃。
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恪妃是真的在乎顺治的,所以顺治才能轻易就将她打击到。
顺治怒惩如歌一事,令桃花林里众妃心惶惶然,再没了赏花的兴致,一个个便作鸟兽散去。
桃花林一下子又沉寂下来,恭靖妃仍坐在地上,一身的狼狈。想到顺治自始至终的没看她一眼,早已面色灰败,心里惊怕交加。自进宫以来,她何时受到过顺治如此的冷待?
顺治严厉的惩罚了静妃,却独独把她撩到一边,既没有责骂于她,更没有对她稍加处罚,这却令她更加心生不安。转眼看到贴身宫人远远的站在一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不禁怒骂道:“你们是死人啊?”
那两个宫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将恭靖妃扶了起来。
站起身子,恭靖妃狠狠瞪了如歌一眼,毫不掩饰对如歌的嘲笑和幸灾乐祸,离开之前,放话道:“咱们走着瞧!”
“谁怕谁!”如歌冷哼一声,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恭靖气的面色铁青,恨恨的看着她,却没敢再找茬,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桃林。
在如歌看来,恭靖妃不过就是一个泼妇,手段并不高明,只会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且——顺治怕是已经厌恶于她!刚才她泼辣恶毒的一面,必然已被顺治看到,这往后若要邀宠,恐怕很难。
可恭靖妃却浑然不知,还有心情对自己嘲笑放狠话。
她不过就是被罚了月俸,可她又从没想过要邀帝宠,对于顺治对她的印象好坏,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眼下,她比较担心的是恪妃!
将恪妃扶起来,两人沉默着回了永寿宫。
看着恪妃的难过,如歌心里有些自责。
若不是自己沉不住气,动手打了恭靖妃,后面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其实顺治不过是将对自己的怒意,迁怒到了恪妃身上。
可怜恪妃却因为顺治随便的一句话,而难受成这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小木子和黛玉早已等候在院子内,看到她带着一身的狼狈和满脸的淤青回来,不禁同时吓了一跳。
“主子……”
两人同时关切的上前来。
如歌扯出一个笑,“我没事,你们别紧张。”
小木子凑过来,紧张兮兮的看着她,“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歌看着他比女孩儿还要清秀几分的脸蛋,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小木子哇哇大叫了几声,终于把如歌逗笑了。
如歌一把勾过小木子的肩膀,将脸靠了过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们主子今天与别人打架了。”
小木子和黛玉闻言,就都震住了,呆呆的看着如歌。
如歌不以为意,想起恭靖妃的模样,嘴角扯起一个笑,随口道:“其实恭靖妃比我还惨!”
小木子听的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主子,您、您与恭靖妃打架了?”
如歌松开他,挑眉道:“怎么了?”
小木子吞了吞口水,忐忑的说:“恭靖妃现在是宫里的红人,她……”
如歌挥手打断了他,鄙夷的说:“曾经是,今后嘛……很难说。”以今天顺治对恭靖妃的态度,她的荣宠恐怕已经到头了,一个被帝王厌弃的妃子,下场不会好过。
黛玉忍不住插嘴,“奴婢虽然进宫不久,但也听宫人说过,恭靖妃挺得太后的爱护,而且她性子跋扈,不是个好惹的主呢,主子今天得罪了她,今后会不会……”
如歌明白她的顾虑,以恭靖妃的性子,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她,但以后的事情,没必要现在就来担心,而且她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你们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恭靖妃又没有三头六臂,何须怕她?”
说着,低头看见身上脏兮兮的衣服,顿时嫌恶的皱了皱眉,转头冲黛玉吩咐道:“弄点水来,我想洗一下。”
黛玉闻言,连忙应声出去了。
小木子端来热热的茶水,递到如歌手里。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如歌有些满足。原本见恪妃难过,她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这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那股阴霾,才算散去。
乾清宫。
顺治回到寝宫,便一直紧锁着眉,俊颜阴沉。
用过晚膳,德全按例将敬事房送过来的绿头牌端上来,给顺治挑选。
德全小心翼翼的窥着顺治的脸色,心想,主子今天定然是没有心情召妃嫔侍寝了!
出乎意料的,顺治居然自椅子上站起来,在盘子里翻来覆去地挑拣了一遍,半晌,却是一个也没看上。
顺治目光盯着绿头牌看了良久,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很是不好看。
德全心里忐忑着,因为他这时候无法揣摩顺治的心意。
这些绿头牌到底有什么不对么?
“下去吧。”顺治揉了揉眉心,说道。
德全心里惴惴着,端了牌子,依言退下去。
将绿头牌反复琢磨了一遍,德全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
正愣神间,突然听到顺治的传唤声,连忙放下绿头牌,转身走了进去。
顺治负手站在窗前,听见德全进来的声音,吩咐道:“将云南那边进贡过来的药膏给静妃送过去。”
德全躬身候着,猛然听到这句,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顺治回过身来,他才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德全拿了进贡的膏药,出了乾清宫,心里直嘀咕,皇上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桃花林里,皇上刚对静妃予以严惩,这会儿却令他给送药膏过去。
德全摇了摇头,又想到刚才绿头牌的事。不自禁地蹙起了眉,他自幼便跟在顺治身边,对于顺治的喜好颇有揣摩,但今天,却实在琢磨不出顺治心里的想法。
这帝王是越来越深沉了,心事更不流于表面。
德全叹了声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膏,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眼睛陡然一亮。
他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终于知道绿头牌哪里出错了!
独自傻笑两声,顿时一阵轻松,萦在心里的阴霾散去,脚步异常轻快地往永寿宫而去。
如歌沐浴完,正坐在镜前看着脸上的伤,皱了皱眉,这个恭靖妃就这么嫉恨自己?专往她脸上下手!
黛玉侍立在侧,手上端了个药碗,里面是一些捣碎的药草。
如歌看着她碗里捣的稀烂的绿色药草,一脸的嫌弃。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条件不允许,只能自力救济,总不能放任着脸上跟身上的那些伤不顾吧?
算了,就当是做面膜吧!
轻轻叹了声气,如歌直接抓起碗里的药草就要往脸上敷去,这时紧闭的屋门被推了开来,小木子边走边激动喊道:“主子,德公公来了。”
如歌皱了皱眉,德全?他来干嘛?
德全已经走了进来,朝如歌打了个千,脸上的笑意很是谄媚,“娘娘,皇上打发奴才来给您送药膏来了。”
如歌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让奴才来给娘娘送药膏来了。”德全重复了一遍,语气甚为恭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说罢,将手里进贡来的药膏亲自呈给如歌。
如歌狐疑的瞅着手里的药膏,心道顺治会那么好心?脸上不动声色,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有劳公公跑一趟了,替我多谢皇上。”
德全点点头,“奴才一定把娘娘的话带到。”说完,没有立即走,目光瞅了瞅黛玉手里的药碗,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黛玉道:“回公公,这是捣碎的草药,用来治疗皮外伤的。”
德全会意,点了点头,跟如歌说了些药膏的使用方法,便告辞离去。
黛玉端来水给如歌洗手,小木子在旁边略显兴奋的说:“皇上居然让德公公来给主子送药呢,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如歌敲了下,“你想太多了。”
小木子摸着被打的地方,不服的说:“可是皇上为什么给您送膏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歌并不领情,顺治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她可没忘记桃花林里,顺治才对她严惩。
不过这个膏药似乎是个不错的东西!如歌低头看着手里小小的白玉瓷瓶,打开瓶塞,有股很好闻的清香弥漫开来,顿时满室生香。
小木子噎了下,心道,皇上是什么人,用不着这样做吧?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既然有现成的膏药,如歌自然不用草药了,黛玉便端着药碗出去了。小木子接过膏药,帮如歌仔细的涂在患处。
乾清宫。
德全很快回了乾清宫,进入顺治的寝殿,果然见他正坐在桌前看书。
见德全进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德全心里一动,上前打了个千,侍立在一旁,说道:“奴才去给静妃送药,娘娘似乎很惊喜,还让奴才替她多谢皇上。”
顺治目光自书本上移开,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她果真很惊喜?”
德全觑着他的面色,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那是自然。静妃娘娘高兴的什么似的,直让奴才帮她带话给皇上,说很感谢皇上。”
顺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沉黑的眼睛阖下去,令人看不清楚那眼底的情绪。
德全仔细的窥探着顺治的神色,见他脸上并未露出分毫的喜色,暗道,难道他揣摩错了?
如歌并不是个不能打发时间的人。
被禁足的这半个月,如歌将永寿宫逛了个遍,还跟着黛玉学刺绣,看着手绢上歪歪扭扭的杜鹃花,她自己都汗颜,看来她实在是没有刺绣的天赋。
恪妃虽然对当日在桃林里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如歌过去找她,她依然像往常那般,对她有说有笑。
只是偶尔,如歌还是能从她眼睛里看到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落寞。
每当这个时候,如歌便会搜肠刮肚的讲些笑话给她听,以转移她的伤感。
如歌被顺治严惩,本该对她冷嘲热讽的瑾嫔,却忽然变的很忙,半个月内,被顺治召幸了三次。
这天,如歌与恪妃坐在一株桂树下,说笑谈天。瑾嫔从外回来,看到两人,顿时高傲地举步上前。
如歌瞅了她一眼,发现瑾嫔这段时日,面色红润,变得是越发的娇美了。
看来瑾嫔被顺治召幸,果真是春风得意!
对着恪妃这个一宫主位,她也并不行礼,径直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恪妃与如歌,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娇嗲的声音说:“两位姐姐可真是闲呢,不像我,整天进进出出的,都快要把我的腰给累断了。”
如歌闻言,就扫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说话这么露骨,是生怕别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暖昧么?
看向恪妃,却见她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皇上也真能折腾人,今晚又要我去侍寝……哎!”瑾嫔低着头,手指轻绞着帕子,语气中似是带了丝无奈,但谁听不出来她这是在炫耀?瑾嫔嘴角得意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嘴里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一阵笑声。
如歌听得心头火气,故作惊讶的说:“瑾嫔,你笑起来怎么像只母鸡一样?难道真是累坏了?”顿了顿,关切的说:“今晚又要去侍寝呀,那可真要好好休息一下,可别扫了皇上的兴致啊!”
瑾嫔原本得意的面色,瞬然一变,怒瞪着如歌,“你说什么?”
如歌也收起了伪装的表情,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原来瑾嫔夜夜侍驾,居然累到耳背了?哎,这皇上真不懂体恤你,怎么能如此让你劳累呢?还是赶紧请太医过来看看,别真落下什么隐疾就不好了。”
“你才耳背,你才有隐疾呢!”瑾嫔气得差点跳起来,扬手怒指着如歌,目光中射出阴冷的异光。忽而想到什么,脸上表情数变,对着如歌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静妃这是在嫉妒我呢,怪不得说话这么的阴阳怪气!算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重新坐了下来,手指绕着帕子,缓缓说道:“听敬事房说,静妃自进宫以来,尚未被皇上宠幸过,这心情一定很焦虑吧?也都怪我在你面前提这事,勾起你的伤心事了,真是不该!”说完,脸上露出微微的自责之色。
如歌几乎被气笑了,她会嫉妒她?
如歌目光轻蔑鄙夷的在瑾嫔身上来回扫视一遍,更加的厌恶了。不过——静妃还是皇后的时候,居然从未被顺治宠幸?
心里微微惊讶,想想也没什么稀奇的了。以顺治对孟古青这个皇后的厌恶程度,没被宠幸实属正常。
恪妃在旁边见她脸色晦暗难明,以为是触到了她心底的难堪,便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瑾嫔也以为是打击到了静妃,顿时更加得意起来,炫耀般说道:“姐姐勿难过,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皇上跟前,替你美言几句,也让姐姐去侍寝。”
如歌回神过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我说瑾嫔啊,你是夜夜侍寝,得了臆想症了吧?”还美言几句?侍寝等于陪顺治睡觉,请恕她不稀罕这样的“美事”!
瑾嫔一愣,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听到如歌说道:“你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猪,我祝你夜夜承欢,变成一头母猪。”
如歌说完,果断拉起恪妃,往别处走去。
身后,瑾嫔反应过来,立即发出愤怒的尖叫,“静妃,你这个贱人……”
如歌头也不回,她又不叫静妃,她是如歌。
走了一段路,恪妃终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如歌挑眉看着她,“终于笑了!”
恪妃好一会儿,才收住笑意,感动的看着如歌,“谢谢你逗我开心!”
如歌耸了耸肩,有些厌恶的说:“瑾嫔那个女人哪里好了,真不明白顺治怎么会看上她?”说完,心里暗自补充一句,看来顺治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
恪妃面色大变,反应迅速地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急促的说:“你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
如歌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漏嘴,但恪妃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拉开恪妃的手,如歌无奈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再说。”
听到她的保证,恪妃才松了口气,但仍然有些嗔怪的看着她,“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没顾忌了?”
“又没别人,还不许我在你面前说?”如歌叹气。
“在我面前说惯了嘴,以后在别人面前,就难免也会嘴快说漏嘴。”恪妃苦口婆心的说道。
如歌不想跟她争辩这些,望着晴好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明天就满半个月了,“呼……”她终于“服刑”期满了!
望着细雨绵绵的天空,如歌有些不甘。
今天刚好是半个月,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雨来了。
“小木子,拿伞来。”如歌喊道。
小木子立即捧了伞过来,有些犹豫道:“外面下着雨,主子这是要出去?”
如歌拿过伞,“再不出去透透气,我就要被闷死啦。”
说完,也不去理会小木子在后面的劝说,撑开雨伞,自顾自地钻进了雨里。
这雨其实下得并不大,慢慢的下着,看去如烟如雾。
出了永寿宫,如歌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纯粹只是想出来逛逛走走,便随便拣了一条僻静的路走。
一路穿花拂柳,如歌想起以前小的时候,住在乡下的外婆家,那时跟着一群半大的小孩,也是在雨天外出,走在细细的田埂上,也不打伞,任由细雨打在身上,却玩得很开心的情景。
嘴里忍不住哼起那时候乡下孩子爱唱的“乡间小路”。
一边哼着歌,看到路边开得艳丽的花朵,如歌还伸出手去摘下来,一路走过,花瓣便兜了一裙。
因为贪玩的后果,伞没有完全撑到,密密的细雨便落了一身,头发上结了一层的水珠。
走了一段路,穿着花盆底的脚不免有些累,路过一个凉亭时,如歌看也没看,便冲了进去,想坐下来休息片刻。
刚步上台阶,一个低醇的声音,迟疑着响了起来。
“孟古青?”
如歌没有反应过来是叫她,撑着伞,嘴里哼着歌继续走上台阶。
“静妃娘娘。”
紧接着一个略大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歌才如梦初醒,连忙从伞底下钻出来。
“是你叫我?”如歌微眯着眼睛,半晌才看到站在凉亭外的德全。
德全有些尴尬,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顺治正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蹙眉看她。
如歌怔了怔,愣神片刻,反应过来,连忙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吉祥。”
动作太快的后果是,她辛苦摘来的花瓣,自裙子上滚落,掉了一地。
如歌懊恼,急忙什么也不顾,蹲下身就去捡花瓣。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恰好伸过来,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她如触电般,反射性地缩了回去。大眼抬起来,迷惑的看着顺治。
顺治也是怔了下,但很快恢复平常,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朵红艳艳的花瓣,“你摘这些花来做什么?”
如歌低头重新去捡掉落的花瓣,随口答道:“用来做香囊。”这些花瓣大部分是海棠和杜鹃,晒干后,用途甚广,用来沐浴,或者泡茶皆可。其中,杜鹃的作用最是广泛。当然,后面这些,只是如歌心里面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顺治见她表情认真专注,便没再多问,站起身,低眸看见她头上沾满了细密的水珠,裙角都被打湿了,不禁蹙眉。
德全也上前,帮忙如歌捡花瓣,很快就将花瓣捡了起来。
顺治见她兜了满裙的花瓣,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微垂着脸,嘴角略有满足的笑意,心里不禁一荡。
亭外仍然下着毛毛细雨,看去如烟雾般,迷人眼。
如歌并不畏惧这样的小雨,如果不是顺治在这里,她便要走出去,继续游荡。
顺治目光扫过她的眉眼,见她表情惋惜的看着外面,心里一动。从她手里拿过雨伞,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往亭外走去。
顺治突如其来的碰触,令如歌反射性地要缩回手,但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却蓦然加重了几分,迫使她不敢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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