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他转头,嘴角的笑忽得放大,可这笑,却不达眼底,“我怎会羞辱你?我只是要你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了,只是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请出去,我要休息了!”惊鸿依旧冷着脸,只觉心口一痛,想必是蚀骨丹的毒又发作起来,身上忽冷忽热,微微痒痛,但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难受的模样来。
她和独孤千城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此刻,她已是勉力支撑。
“凌戈寻”见她一手抚上心口,依旧怒目瞪着自己,忽而眸子一眯,却是一掀衣摆,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微微笑着看向她,大有一种赖在此处不走的意思。
惊鸿无语,懒得同他计较,吹掉屋内三盏灯,只余一盏靠近门口处的灯,不至于太黑,也不至于太亮让她睡不着觉,这才爬上床去,和衣而睡。
在她心中,这人就是个怪胎,看似温文尔雅,一副人畜无害的大白兔样儿,实则脾性怪异,若是心狠手辣起来,只怕会教人产生难以置信的感觉。
虽然睡觉时房中还有一个大活人,着实令人难受,不过不知为何,惊鸿却莫名地觉得放心,或许……是因为他并未赖在她的床榻旁,而是很自觉地去了桌子旁,才给了她一种错觉,觉得他还是有节操可言的……
可是下一刻,她顿时觉得自己……错了……
她已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这是……要做什么?心中如小鹿乱撞般,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他就在床边,届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他斗?
对了,玉如意!
大婚当日那支玉如意她喜欢的紧,便拿来搁在了软枕旁,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想时,她已悄悄摸索着抓住了玉如意。
此刻她心中思绪万千,既为“凌戈寻”的反应而心痛,又为他的不屑一顾而气愤,此刻却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焦。
手指狠狠抓住玉如意,她已做好准备,若他胆敢对自己不轨,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忽而心头一滞,她不得不去丢掉手中的东西,紧紧摁住心口,却听得身后动静忽而变大,她顿时回身……
门被猛地打开,只看见黑色衣摆翩跹而去,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说不出该是失落,还是高兴,惊鸿傻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大开的门,这时门外却忽然出现一道粉色身影。
“主子,您怎么还没有休息?是热吗?”门外的询问声让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是蝉儿。
蝉儿走了进来,见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得甜甜一笑,去打了盆水,然后一边用沾了凉水的丝帕替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说道:“主子快睡吧,奴婢就在这候着,没事的,有蝉儿在,谁都不能打扰了您休息……”
惊鸿点点头,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了,闭上了眼睛。
揽月阁外,独孤翎负手立在一处假山后,一人影顿时跃了过去,低声道:“主子。”
“她可安全?”
“属下已将姑娘安全送回。”
独孤翎点点头,转身回宫去,不再言语,莫青亦步亦趋地随在他身后,心中却觉得奇怪,为何……主子的神情这般怪异?似是恼怒,却又有一丝开心,这两种矛盾的情绪……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莫青,明日宣他二人进宫。”
翌日清晨,整个宫中都已传遍了,揽月阁上下得罪了柔妃,丫鬟被打成一死一伤,皇上却对揽月阁那位主子下了禁足令,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雪瑶宫外,姜玉茗在丫鬟小荷的陪伴下刚出门,却见一行人缓缓向雪瑶宫而来,坐辇上一身洋红色抹胸襦裙的女子却是婉妃……慕婉如。
她心中正疑惑,慕婉如人未靠近,却先一声轻唤,道:“玉姐姐,可是妹妹来得不巧,你正要出去?”
她点点头,微笑着答了声是,不知来者何意,唯有沉默是最好的办法,她素来有礼有度,但却不喜与人初次见面便过分热络,一时间对这一声“姐姐”感到颇不自在,但却也知晓类似的事情,日后还要面对,便只是生生忍了。
慕婉如到了她面前几步远,才下了坐辇,走了两步后朝她盈盈一拜:“玉姐姐安好。”起身后便从身后丫鬟云梦手中拿过一本蓝皮金印大字的书来,而后笑道:“素闻姐姐喜爱佛经,前些日子妹妹偶得一本手抄本,据说出自书法大家齐元宏先生之手,姐姐看看,可喜欢?”
不便推辞,姜玉茗只好将这手抄本佛经接过来,细细观摩。
齐元宏乃前朝有名的书法大家,其字体以飘逸灵秀见长,在书画界颇有建树。她素来对各朝各代的书画有研究,知道她这喜好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她未进宫之前,只是司空大人姜禹的独女,爹爹已故,她也不成什么气候,又有谁人会在意她的喜好呢?知晓她的喜好者,非亲即是故……
故人……想到此,她似乎记起了什么,脸上掠过一丝惊惧之色,立时将这念头切断,不再深想。
再回到眼前之物,这的确是齐元宏的手笔,但她不敢确定这是真迹,还是拓印本,若是前朝之物,那年岁就长了,少说也有三百年的时间。
这么珍贵的东西,慕婉如会平白无故送给自己?若非无故,那必是有所求了。
她心下一定,缓缓合上那手抄本,慕婉如只见她微微一笑,却看不出她这笑是何意味,又听她问道:“这经书想必不好寻吧,妹妹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慕婉如不知她的意思,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回这话。若她说好寻,很显然这种话连她自己也不会信,若说不好寻,又显得矫情不已。
她这番献殷勤,想必姜玉茗已看了出来,那么姜玉茗究竟是何意,她却不知,这回答……还真是个难题。
思量一番,她才微微一笑,开口道:“的确不好寻,不过,总有一心向佛之人珍藏着些许孤本,借来拓印一本,既全了他的向佛之心,也可更好的保护原作,可算是个两全之法。”
姜玉茗一听,微微一笑,便将那佛经退还给了她:“多谢妹妹一番好意,但姐姐曾听说,母后也极为喜爱这些佛经,这本即是除孤本之外的唯一珍品,姐姐不敢私藏,妹妹不若将她献给母后,如此更佳。”
慕婉如闻言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姜玉茗这是……拒了自己?
可姜玉茗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她的确无法反驳,虽面子上过不去,却也只得附和道:“姐姐提醒的是,那妹妹就将这佛教赠予母后吧。”
姜玉茗微微点头,见她面色不悦,心想冤家宜解不宜结,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妹妹日后若有话,不妨直说,要论佛经,姐姐也是欢喜的,至于这些个虚礼,倒是不必了,不然苦了妹妹一番找寻,我心中倒过意不去了。”
慕婉如这才算捡回点面子,脸色稍稍缓和,却知道了姜玉茗这话的深层含义,亦不再多言,弯腰一福道:“谢谢姐姐,姐姐若有事,便先行吧,妹妹改日再来也可。”
二人一番客套,这才各自离去。见慕婉如一行人的坐辇越走越远,姜玉茗才唤了小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荷疑惑:“主子,咱们不是要去找皇上吗?”
“嗯。”
“那您怎么走了这个方向?这里可是要绕远路了。”
姜玉茗本心不在焉,闻言,抬头看向前路,叹了口气,道:“咱们先去拜见太后娘娘,再去见皇上。”这个时辰,想必早朝还未下吧,去了也得等。
更何况……谁也不知皇帝一下朝后,会去哪里。回自己的寝宫?还是去找柔妃?
进宫之前所闻,进宫之后所见,她心中确信,独孤翎不是一个耽于女色之人,他睿智多敏,胸有沟壑,能懂他之人少之又少,可宫中都已传遍,五妃之中皇帝最宠柔妃,她却有不同看法。
究竟是独孤翎爱那个人,还是爱那个人背后的势力,不是独孤翎,谁也说不清。
今日慕婉如前来,究竟意欲何为她不知,但不管慕婉如是何意,她都不想卷入,不想站队,亦不想争斗,她只是想本本分分地活着而已,况且,她心中已猜到,自己会成为五妃之首,未必是因为当日比试中才华居首的结果,也许是皇上有意为之呢?原因只怕就是因为知她脾性,知她不会参与纷争。
叹了口气,她却苦涩一笑,即是如此,她亦觉自己是个十分通透之人,可偏偏她通透至此,却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听到这一声叹息,小荷不由得抬头,却见姜玉茗遥遥望向前方,稳稳前行,可她却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含着许多东西,似忧虑,似疲累,似厌倦,又似怀念。
她在怀念什么?那个时候……那个人?
姜禹司空五年前离世,姜家便一落千丈,姜玉茗一介女流,受过不少白眼与唾弃,一个女子独自撑起一大家子,实属不易,但她却始终保持着温婉的脾性,待人接物都和善亲切,以德报怨,赢得了不少赞誉。
但毕竟是女子,不得拥戴,新皇登位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曾经的太子党家族会被弃之不用,却不想皇上竟纳了她为妃,更不曾想,会让她做了五妃之首!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包括姜玉茗自己!
小荷记得自己曾问过姜玉茗这件事情,为何她做了五妃之首,却并不似其他女子般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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