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本还想说什么,闻言,只得悻悻地回一声:“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骑着马缓缓前行。
阿默见此,拉住缰绳掉转了头,向她走去。他像变戏法一般,手伸到花容面前,方才明明还空空如也的手里,竟然多了几枚野果。
“天热,赶路也久了,吃吧。这野果我吃过了,没有毒。”
花容一愣,看着阿默有些笨拙木讷的样子,忽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阿默惊慌,急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嫌弃这果子……你要是不喜欢,我丢了……”
“哎……不要!”花容一把将野果夺了过去,“丢了多可惜,野果生津止渴,我喜欢,很喜欢!”说着将野果装进袋子里,忽得驾马飞也似的逃了,直到与阿默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这才停下,惟留阿默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狂奔的马儿,不懂发生了何事。
她深呼吸一口气,还好没让他看见自己这脸红窘迫的模样!不过……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向来严肃又不苟言笑的阿默,竟然如此细心体贴呢。
马车内,惊鸿始终掀起帘子,看着这一幕幕,见此情景,不由得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女孩子看女孩子,最能懂得这些小动作和小心思,花容为何逃,她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些滋味要各人亲自去体会,她可不会剥夺了阿默的机会,往往心动的时候,是最美妙的时候。
只是,从来不曾想过,这世间种种,因缘际会,若说是巧合,只怕也太巧了去,就好像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救了她的人,便是她曾经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那个人,不,应该说,是那个名字,凌戈寻。
他救了她,又不放心将她一人留下,因此虽然自己有急事,却仍旧带着她一同上路,这三日来,他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好到令她惊讶,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三月三那一日,在一品居遇到的那个冷若冰霜之人。
“你不生气?”
惊鸿正胡思乱想,却听他一声问,细细一想,才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尴尬的笑了笑:“我拖累了你,这是事实,有什么可反驳呢?既然无法反驳,还生什么气呢?是气自己吗?我才不想把自己气出一身病,到时候更严重了,又得拖累你……”
她正说得起劲,忽得头上挨了一记爆栗:“牙尖嘴利。”
悻悻地摸摸脑门,她自豪一笑:“那是自然,从前辩论……哦不,就是吵架,从来没有人能吵得过我呢。”
“那你岂不是悍妇?”
“呃……”惊鸿眨了眨眼睛,表示无言以对。
见她这可爱的模样,凌戈寻竟觉得难得的心情好起来,忽而皱眉,好奇地问道:“难道……独孤翎的后妃们,都愿意陪你吵?”
惊鸿的神色忽而一变,笑容僵在了唇边。独孤翎……这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他和阿言在一起,一定很开心吧?若是他知道自己没死,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再送一剑?
想着想着,她苦涩一笑,却觉得脸颊上有东西忽而流下,是泪……
一只手几乎就在瞬间,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惊鸿一惊,急忙看向他,却见凌戈寻依旧神色不变,淡然地看着她:“再坚持几个小时,一入武德郡,你便可好好休息一番。”
惊鸿点点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感激,这个男人,其实并不似他外表看到的那般冷漠,至少……他不做令人难堪之事,也从不问令人窘迫的话。
凌戈寻扶着她又躺了下来,掖好被子,却发现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他抬头,四目恍然相对,他不禁勾唇:“三月三那日,景鸿……便是你吧?”
惊鸿点点头,便听他又问道:“那独孤翎大婚当日,为何突然喊我的名字?”
她窘迫异常地红了脸,难道要她原原本本的说自己认错人了?这种蠢事,自己知道就好了,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吧……
思来想去,惊鸿严肃道:“纯属口误,请勿当真。”
“口误?”
“怎么,不可以吗?”
凌戈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然可以,你有任何权利,包括喊错我名字的权利。”
“谢谢。”她舒心一笑,却不是因为自己瞒了过去,而是她从心里就觉得,自己这个谎撒的真低级,他只怕一眼就看出来了,却没有问,即使他好奇,即使他有着足够的权力和力量,却没有倚强凌弱,不似那个人一般,总是用各种圈套,或者威逼利诱她,来听到他想听到的话。
她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觉得,凌戈寻是只刺猬,外表防备坚固,浑身是刺,满满地都是生人勿进,可一旦进入他的内心,才会发现他原来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独孤翎像颗洋葱,初相见,到分开,她就像是在一层一层地揭开他的面纱,可是防备如此之多,永远都没有头,却刺得她眼酸心涩,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心……
独孤翎……
也许本就是缘分的阴差阳错,她本该遇到之人,是此凌戈寻,而非彼“凌戈寻”,那么而今,她算是走对路了么?
忽而,凌戈寻上前,将她的脑袋抬起,搁在自己腿上,轻声道:“困了就歇息一会吧,到了我喊你。”
惊鸿一愣,随即却点点头,听话地躺在了他的腿上。男人的眼神却自头顶直直看下来,四目相对,他的眼光依旧锐利如鹰,却带了几分温柔,惊鸿只觉得莫名地心安,缓缓闭上了双眼。
马车颠簸,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心难得的平静,静得像一面湖。
一觉醒来,她却已在客栈的床榻之上,身旁有阿默守着,见她醒来,阿默立刻上前,要开口,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大大的手掌笨拙地挠挠头,红着脸问:“该如何称呼你……”
惊鸿见他窘迫至此,本以为他有多么艰难的事要说,哪知却只是因为称呼,惊愣片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惊鸿笑道:“不如,你也喊我景兄弟吧。”
虽然觉得称呼女人用“兄弟”似乎很怪异,可是思来想去,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生涩地喊了一声,“景兄弟,饿了吗?”
惊鸿摸摸肚皮,嘻嘻一笑:“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有些饿了。”
“景……兄弟稍等,我去给你端点粥上来。”
“不用,叫小二来就可以了。”惊鸿诧异,她怎么敢让阿默给自己做这些事情。
哪知阿默却连连摆手:“公子临走前交代了,说姑娘身子不好,只能喝粥,还说粥必须我亲自煮,亲自端,不可经旁人之手……”
听着他一脸认真的、结结巴巴说完,惊鸿顿时想起那张冷峻的脸庞,和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他那样的人,温柔起来竟可以做到如此的极致,她想象这凌戈寻吩咐阿默这些事情时候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不再拒绝他,柔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景……兄弟你等我。”
惊鸿点点头,看他跑下楼去,微微一笑,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便撑着床榻,想下床走走,可是她刚扶住床榻,只听一声巨响,她吓得猛然抬头,只见门被踹开,门口涌来四个杀手。
只听其中一人指着她说道:“这个女人是狗皇帝的妃子,我们杀了她!”
“呀!”只听几声暴喝,四个人同时提刀砍向了她,惊鸿心中急的如火烧,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被杀死在这里?
“救命啊!救命啊!”
两声疾呼,大刀砍来的瞬间,她顿时用力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摔得她七荤八素,只觉得腹部剧痛,只怕伤口又裂开了……真要命,连死都是因为独孤翎的原因,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本该是这么想的她,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却是,独孤翎这一路,究竟遇到了多少刺杀,他是否还活着……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皇帝?”惊鸿一面躲避,一面询问,借此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哪知几人一听她的问话,顿时暴跳如雷,“杀他?杀他都不足以解恨,这个昏君!害得我泽田郡的百姓们没有衣穿,没有饭吃,这种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停!”惊鸿一声厉喝,她自己都不曾想到会是那样尖利干脆的声音,竟将这四人镇住。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扫过这四个人,却见他们怒目瞪着自己,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喊道:“有话快说!”
惊鸿便将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见他竟然只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人小,脾气却不小,见惊鸿看他,他一声冷哼,撇过头去。
惊鸿疑惑地看着他们:“敢问,独孤翎究竟做了什么,惹得人神共愤似的,让你们千里迢迢追杀至此。我记得,泽田郡在东部吧?”问及此,她顿时想到,能知道这一条线的人本就不多,他们竟然还能得到消息知道独孤翎会走这条路,只怕不简单!
念及此,她不由得再度装起胆子问道:“敢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四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几眼,这才看向了惊鸿,慢慢说了起来。
正说话间,门外一人如风般急速而来,一柄剑毫不犹豫地架在了正在说话之人的脖子上,冷声道:“想怎么死?”
其余三人大惊,就要拔剑,惊鸿却一把摁住阿默的手,摇了摇头,“阿默,听他说完。”
阿默却不甘心:“可是他们……他们对你无礼,若是公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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