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铭到达别院翠竹轩的时候,翠竹轩正院房门紧闭,福伯站在门前焦急的走来走去。
百里铭四处望了一下,都未见到巫月的影子,长腿一迈,几步到了福叔面前,“福叔,怎么了。”
“姑娘在里面医治异人公子,奴有些担心。”百里铭知道巫月的武艺很好,却不知巫月的医术如何,一时愣在了那里。
坐在回廊深处,闭目养神的巫雷,突然开口:“你们安心好了,小姐她医术好着呢,只是你们再这么吵下去,那可就说不准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选择了闭嘴。
此刻屋内,巫月正将福叔拿来的匕首,在蜡烛上来回炙烤,差不多的时候,走到异人的身后,左手扶着他的后背,右手灵巧的挑箭头。挑箭头这种活,最费眼力和心力,没一会儿,巫月的额头上就布满了汗珠,手上也占满了粘稠的血液。
异人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微微清醒了一瞬,就又昏迷了,而这回他的呼吸,居然有些感受不到。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暴雨连绵,天际变成了血红色,有种要毁天灭地的感觉。
百里铭眼眸滑过一丝微光,转瞬即逝,忽然转身问百里信:“秦宫可出什么大事。”
百里信被百里铭眼中的气势所震慑,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闷闷的摇摇头,待他回神想要问百里铭时,百里铭又变成了,往日温温吞吞的模样,刚才一切仿若错觉。
血红月,帝王血,难道预示的是异人,百里铭双眼定定的望向了,纸窗上的黑影。
巫月看不见外面如何天降异象,她只知道异人的病情很不好。
只见手掌反转,巫月白皙掌内,就多了一个青色的小竹筒,内里装着三粒白色的药丸,药丸遇见空气,屋中顿时有了一股淡淡的药香,由此可见此药珍贵。
巫月毫不犹豫的取出一粒给异人喂下,等了一会儿,异人清浅的呼吸,渐渐回缓了许多。
巫月暗自松了口气,手上加快了动作,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箭头被扔在了地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巫月将异人后背血雾擦掉,撒上金疮药,一番包扎后,扶着异人趴好后,为他盖上了锦被,转身出了房间。
因为异人身体无碍,天上的异象渐渐消失,百里铭深邃的眼眸,闪过了许多东西,最终归于平静。
听见吱呀一声门响,百里铭上前站在了巫月面前,巫月摇头示意异人无事了,自己却两眼一黑险些摔在地上,幸好关键时刻,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
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俊颜,炙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巫月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有些仓皇的推开百里铭,低头闷闷的道谢:“谢谢。”
转身对上福叔时,巫月脸色已恢复如常,笑意盈盈的说道:“福叔,您不用帮我另外准备房间了,今晚我就睡在正房的隔间,夜里公子有事我也好就近医治。”
福叔躬身道好,转身去准备了。
巫雷看着巫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房内,转身去了东厢房休息。
百里铭摸摸下巴,准备去西厢房休息,却被百里信连拖带拽的拉走了:“你今日不答应我回家,就别想睡。”
夜凉如水,街道上一片安宁,偶有打更人,枯燥的敲着梆子,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人们,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与之相反的另一条街道,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正是栎阳城最为出名的百美街,也就是花街。林立高楼中,最高、最繁华的那一栋,便是栎阳城最大妓馆,环采阁。
此时还未至深夜,里面已然十分非凡。只因今晚是环采阁,新任花魁的月玲珑的**,来此想要一睹美人芳容的男子数不胜数。
任前面闹了个天翻地覆,环采阁后院一片宁静,曲径通幽处,有一八角亭环水而建,意境绮丽。
两位气质迥异的男子,端坐在亭中对弈,一个一身白衣,温润如水,一位一身紫衣,华贵异常。
白衣男子正是赵胜,此时他玉白的手指,捏着黑色的棋子,一脸深沉的盯着棋盘,仿佛下一步棋至关生死。
身着紫衣的男子,长眉入鬓,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定定的望着身旁的美人煮茶,嘴角噙着邪肆的笑。
见赵胜半晌不落子,紫衣男子无趣的将手里的棋子,扔进了棋盒里,不悦的说道:“既然你心不在此,又何必再下。”
赵胜舒了口气,将棋子随意丢在桌上。
抬头望向了,天上比雪还要白的明月,一脸迷茫的问道:“你说刚还一副山崩地裂的模样,这会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不知,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逃掉的那小子还有那丫头去了哪儿。”感受着肩膀传来阵阵痛意,紫衣男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见赵胜又走神了,男子抿了抿唇,拉过一旁的美人嬉笑的离开。万籁俱静,赵胜独自一人,坐在亭中许久许久。
月明如水,繁星点点。翠竹轩的主厢房,用屏风隔成了两处,西边一处算是书房,书写的案几上,零散的摆放着几节,尚未书写完的竹简,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竹简、羊皮卷宗,整间屋子充斥着书香味。
巫月随手拿了一卷地理杂记,转身去了异人床边观看,橙黄的油灯下,少女专注的阅读竹简,时光流逝,岁月静好。偶尔抬头,伸手摸摸异人的额头,得知没有发热,巫月便会心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虽然异人服了药,可这种箭伤最易发热,她得小心看护。
饶是巫月身体再好,但这般精神紧张的过去一天一夜,不免有些犯困,不知不觉趴伏在床边睡去了。
午夜时分一个黑影,偷偷摸摸的钻进了翠竹轩,一个猛冲,进了翠竹轩正厢,当明亮的灯光打在男子脸上,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居然是被百里信丢溜走的百里铭。
正值春日,这样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可是百里铭却因为偷偷摸摸跑来,愣是吓出一身冷汗。用袖角将额头的汗拭去,百里铭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
本还在想他这般,是否打扰了巫月休息,可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巫月,百里铭觉得自己来对了。这个女人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
摇摇头,百里铭上前几步,本想抱巫月却隔间小床去睡,谁知微微一动,女子眼皮微动,竟有转醒的迹象。吓得百里铭再也不敢乱动了,屏住呼吸,静默的蹲在巫月身旁。
过了好一阵儿,也不见巫月清醒,百里铭这才安心些许,将身上的披风取下,为巫月披上,然后跪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巫月的睡容。
女子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即使睡着了,眉头也高高的颦起,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不停地震动,随时有转醒的迹象。
百里铭有些疑惑,还记得初见巫月,那令人心碎的笑声,午夜梦回都忍不住悲伤,可这一路走来她又这样坚强。她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让这样无所不能的她时常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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