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慢慢合上，我的眼前只剩下黑暗，沙土被震得不住地掉落，迷了双眼。碎石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不管是小先生封印被逼出十爷体外的鬼魑，还是十爷剩下的人的结局，我们都不得而知了。
还有就是……
进入这最后的机关并没有节外生枝，比起之前的种种，这简直普通到只有一块巨石而已，甚至简单的忍不住令人后怕。
黑暗、黑暗……
我第一次庆幸这里是黑暗的，我不敢想象自己的表情，更不敢转身去看五头儿和大贵。
我的手撑上石壁无力的拍打，钱九塞在我手里的东西刺的我手心生疼：
“这……玩意儿……还能打开对不对？”
“小先生还得出来是吧！？”
“他们俩认识，他不会杀他！”
“他妈的还什么都没说呢！”
“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老五……大贵……你们他妈倒是说句话啊！”
我的膝盖一软，整个人都倚在了石壁上。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他妈就跟个傻子似的……
“李贵志……你丫是不是知道什么……”
“……”
“大贵！”
我强行转过身，大贵和五头儿就那么站着，五头儿什么表情都没有，而大贵眼睛亮亮的，嘴巴颤抖着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出、去……再、说……”
我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心里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我有些动弹不得：“老五？”
五头儿看了我很久才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身子向后挪了挪这才对我道：“……走吧。”
我抬起头，向他们身后看去，战友们都在等着，我清楚他们的心情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他们也都认识钱九，他们也都是钱九的战友！
……
“先走吧。”
我受住大贵的搀扶站起身子，走近五头儿拍了拍他。不过五头儿虽说要走，脚下却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拿着钱九东西的那只。
五头儿没说别的，但就是不动，我低头看了看钱九给的东西，是一把匕首。明显是钱九用过的，那刀刃都豁开了。我把匕首递给五头儿，他这才反应过来，收起东西便跟在了我们后面。
此时，幽深的通道里完全寂静了，没有谁再多言，就是默默地跟着那少年慢慢走着。
这是我们在地下要走的最后一段路了，走完这似乎无尽般的通道，我们就能看见阳光。看见久违的山林，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会有露水，有绿叶，有希望，更有我终于可以知道的种种真相……
通道的黑暗是熟悉的，我记不清自己在这段时间以来究竟走了多少条几乎同样的路。那些白光好像依旧在我眼前晃，明明看不到什么，却从来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一切的一切一直都是在逼得我脑袋发胀，之前的经历所有都无比清晰，也模糊的异常，情绪搅和在一起，只剩下那唯一能分辨的不真实感。
超乎常理的人物太多，就连这些黑暗也化为无数召唤的手，胡乱的纠缠不清。我总觉得脑袋有些晕眩，可意识并没有模糊，那些手翻滚着向我抓来，可只要一触碰，便又化作黑烟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可能还有更多令人恐怖的画面自前方涌来，夹杂着低沉幽怨的哭嚎被阴风吹去。
我们走的比较慢，很多种原因，而我也渐渐能在这无光的环境下看清一些东西了。大贵走在我斜前方，离我很近。他虽然没有装备也可能几日都没吃饭，但是体力还是要比我们好很多。我和五头儿的包就都被他强行要了过去，可大贵几乎还是几步一回头，看看我们两个伤员缓慢地走在最后。
五头儿跟在我身后，其实他的状况要比我严重，我也最担心他，而且从刚才开始他的样子就有点奇怪……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拐来拐去的，更有些幅度大的上下坡，我的腿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知觉，也完全不知道是如何支撑着向前走的。胳膊上的血早就止住，只是疼痛却是抹不去的，也正是因为我身上还有这些疼痛感，才能够相信，自己确实不是在梦境之中。
我也不知道胳膊的伤还有没有的治，子弹打上去，可能就废了我的臂膀。以后再碰不得枪？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感觉不到走了多久，总之是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稍做休息，补充了一些水分。我的嘴唇干裂，舔一下就如生锈的铁块一般，凉水入口，冲淡了血腥味，我的嗓子经过嘶吼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刺痛。
这一路上尽量是不做过多休息的，大家都明白，我们现在这样行走都是绷着最后一股劲儿，一鼓作气，赶紧离开这噩梦一样的地方。
淡淡的血腥味环绕在身边，我们重新上路，仿佛那黑暗又幻化成血红的花朵，异常的妖艳，带着致命的引诱迷乱在眼前。我的后背凉飕飕的，就像是有比阴风更冷的东西吹在身上，这种炙热与寒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交缠在一起，让我越来越感觉头重脚轻。
乱七八糟的画面破碎成各种各样的片段，疯狂叫嚣，乐此不疲。
潘班长……潘班长……救救我们吧！
潘哥，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杀我们？
潘班长，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潘哥…我不想死啊……潘哥……
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们！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更该死！
为什么你能活下来？
为什么？！
声音从嘈乱重合在一起，在看不见的地方撕扯。
不不不……
我他妈还没问为什么……
我又凭什么遭受这些？
别来找我！别他妈来找我！
老子也不想这样……
别来找我！
“潘子？你怎么了？”
“啊？”
我从一阵阵晕眩中回过神，大贵正回头看着我，“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没事儿……”
大贵伸手摸了摸我脑门，然后又往后看了看五头儿：“……你和老五走前面吧。”
“不用。”我脱口而出，随即也去看向五头儿，他的脸色不好，但是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摇了摇头。
“没事儿，赶紧走吧。”
“……那好。”
大贵还是不太放心，终究是拧不过我们就又转身走了。
这之后，那些声音似乎都消失了，那些涌入眼前的画面也都不再出现，再走，便只剩下黑暗了。
中途再次休息的时候，老王彻底清醒过来，他隐约记得一些事情，对自己的断臂很容易就接受了。细嗓子又把我们的经历简要告诉了他，老王听后用他仅剩的手狠狠锤向地面，然后竟然也沉默了下去。
现如今，沉默却是最好的应答。
再之后，便是一直走下去，我们所依靠的全都是心里的那一股劲儿，硬撑着这样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往光明。又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仿佛将要感知不到一切。渐渐的，黑暗不再仅仅是黑暗了，那梦境般的点点光亮甚至令人难以置信。
我们待在地下太久了，我毫不怀疑这或许是另一种幻觉。直到吕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我们到出口了。”
后面的人几乎都冲上前，发现那些光亮是真实的，就从一块大石的一些缝隙当中宣泄出来。我甚至有一种想要伸手去触碰的冲动――那是阳光啊。
“我们在这种环境下待的时间很长，缓一缓再出去，不然都被晃瞎了眼睛就得不偿失了。”
吕丈就地坐下来，盯着那些细小的光芒，他又把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然后又做了一系列的恢复运动。
大贵把他捡的两把手枪给老王，我们却是没有过多的力气再运动了。适应了一会儿，那个少年站在石块前，不知怎的，那大石慢慢打开，阳光越来越多，我们一齐望向外面，一些烟尘过去，刺眼的柔光洒在我们脸上，我一阵恍惚，差点儿失去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着，身体本能的颤抖。努力睁大双眼，我还看不太清别的，只觉得明丽的色彩惹得眼睛酸涩。
我张开口不知发出了什么沙哑的低喃：
我们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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