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再有一百里我们便能抵达契丹。您看日头不早。咱们是不是暂时歇息一下再继续赶路。”
高宝宁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骄阳。轻轻舔了舔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干涩的嘴唇。又看了看面露疲态的大军。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副将道:“派出去的斥候可曾回來了。周围三十里内有沒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大人放心。末将跟他们确认过。周围三十里外空无一物。而此处又是平坦开阔。即便敌人來袭我们也能早早发现。”副将恭敬地说道。
“嗯。”高宝宁轻轻应了一声。又继续道:“传令下去。让众将士就地歇息。一个时辰后继续赶路。另。再派出斥候。密切关注我们周围十里的情况。但有发现务必立即回报。”
“是。”
目送副将离去。高宝宁抬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草原。不由低声叹息了一声。
“高将军。因何叹气。”伴随着低沉温和的声音。一个水囊出现在身侧。高宝宁侧身望去。便见一身普通士卒打扮的云飞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高宝宁忙翻身下马。云飞则上前搀扶。站直了身子。高宝宁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云先生。怎能劳烦您服侍于我。你快歇着吧。”
“将军不必客气。现下我是您的亲卫。理当照顾你。”云飞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淡淡地瞟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高将军。人多眼杂。莫要引起他人的怀疑才好啊。”
高宝宁顿时醒过神來。笑着道:“云先生提醒的是。只是在下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无妨。”云飞摆摆手道:“将军能对老夫礼遇有加。当年的恩情早已还完。如今却是老夫有所求。将军不必为此介怀。大敌当前。我们也不必太过客气。”顿了顿。云飞又道:“方才老夫见将军叹息。似是有什么心事。可是担心不能胜得高兴。”
高宝宁点点头。面色凝重地道:“我们八万大军浩浩荡荡而來。以高兴的耳目断然不会无所察觉。然而这几天以來。高兴竟未率军袭扰。当真奇怪。”
“就算高兴探知我军早有准备。知道偷袭收效不大。但一路行來未免有些太过安静了。倘若契丹举族北迁。暂避锋芒。诱使我军深入也还罢了。偏偏高兴却沒有半点动作。委实令人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高宝宁不由皱眉摇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大贺楚才虽然一统库莫奚。但要想完全整合所有的力量怕是还需三五个月。若我大军兵临契丹边境。高兴又凭什么胜我。想不通。想不通啊。只是高兴此人佣兵不凡。令人不能不防。这之中怕是有诈啊。”
“高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云飞温声宽慰道:“高兴即便再是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但手上无兵可用。根基不稳。他又如何能胜得将军八万大军。”
说到这里。云飞不由傲然一笑道:“更何况。军中更有我天道宗不少弟子。到时候只要我们能尽力多斩杀些高兴麾下的将官。敌人指挥必然混乱。士气大落。高将军定能一举获胜。”
“如今也只能兵來将挡。水來土掩了。”高宝宁长叹一声道:“云先生。能不能歼灭劲敌。到时候还要仰仗贵派高手。宝宁在此谢过。”
云飞郑重地点头:“高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事情。我天道宗弟子必尽全力。”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头顶的太阳也不如方才那般毒辣。赶路的士卒也感觉浑身舒爽。吃饱喝足的他们沒精打采的样子也好转了许多。
虽然这些士卒也经历了近三个月的训练。但外出征战还是头一遭。是以难免有各种各样的问題。尤其是这几天因为担心高兴偷袭。他们神经紧绷。故而显得更加疲倦。
好在为了以防万一。高宝宁一行行军速度并不快。这些士卒的身子尚能承受得住。日头西斜之时。高宝宁便下令全军停止行进。就地安营扎寨。此时他们距离契丹还有不足八十里远。
……
“小王爷。高宝宁部已经停止行进。在三十里外扎下营寨。”秦琼快步來到高兴身后。严肃地说道。
“哦。扎下了营寨。”高兴眉头一扬。面露诧异之色。少顷才赞叹道:“高宝宁倒是小心。也难怪他能镇守营州这么多年。可惜啊。”
秦琼皱了皱眉头道:“小王爷。那我们的埋伏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怎么会。”高兴摆手笑道:“叔宝啊。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一万人就能将高宝宁八万大军击溃么。”不等秦琼不服辩驳。高兴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兄弟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但蚁多咬死象。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我怎忍心让兄弟们伤亡。”
秦琼顿时默然。他的确是瞧不上高宝宁率领的乌合之众的。想骑兵师南征北讨数十战。何曾一败。这是他的豪气。亦是他的傲气。
遥想当年高长恭以五百精锐横冲周军十万大军。如今他有一万铁骑。又岂会害怕高宝宁。只是就如高兴所言。敌人人多势众。若是硬拼。纵然胜了自己也有不小的损失。委实不值。
沉默了片刻。秦琼一脸肃然道:“那小王爷有什么安排呢。”
高兴微微一笑道:“高宝宁之所以止步不前。早早安营扎寨。不外是为了养精蓄锐。防止我们袭营。既如此。我们便遂了他的心愿。”
秦琼顿时一怔。不过旋即恍然大悟。高兴既然看破了高宝宁的计策。又怎会自寻烦恼。他所谓的袭营恐怕更重要的是为了给敌人施加压力。探敌军情。
果然。就听高兴继续道:“叔宝。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就地休息。今夜子时我们前去袭营。若是敌人防备森严。我们就以骚扰为主。让他们不能安心休养;若敌营当真防备松懈。自可好生冲杀一番。给高宝宁当头棒喝。”
“小王爷此计甚好。无论高宝宁如何应对。他们也休想安生。”秦琼点头赞同地道。
高宝宁人多势众不假。但却也使得他目标太大。机动不足。尤其是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沒有地势之利。骑兵偷袭更是占尽便宜。即使高宝宁猜到高兴袭营只是佯攻。但他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此战还未开始。他便以处于被动。毕竟论机动性他实在差得太远。
高宝宁也是料到高兴会偷袭。这才命全军将士早早扎营。一來能够尽可能充分地做好准备。二來也是让士卒可以多些休整的时间。无论是面对可能出现的突袭。抑或是即将到來的大战。这都是必须的。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深夜。已是初秋。草原上的夜间已颇有些凉意。清风吹过。若是穿的单薄些甚至会不自禁地打个寒颤。
万籁俱尽。高宝宁的帅帐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他则是负手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轻轻地揉着眉心。眉宇间一股疲色掩饰不住。然而他却是了无睡意。
“高将军。你怎么还未休息。”云飞挑帘而入。关切地问道。
“云先生。快请坐。”高宝宁起身。请云飞在一旁坐下。一边为他斟茶。一边叹息道:“离契丹越近。我这心里就越不踏实啊。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此战许胜不许败啊。否则即便突厥和周国联手來攻齐国。也是无济于事了。”
“老夫知道将军心忧。只是你若不休息好。又怎能冷静地指挥战斗。”看着高宝宁。云宽慰地道:“一刻钟前斥候不是才回报沒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么。更何况将军还做了周密的部署。你不必太过担心。依老夫看将军还是早些安歇吧。一旦有敌人袭营。老夫会立即唤醒你的。”
“也好。”高宝宁也知云飞所言不虚。遂点头道:“有劳云先生了。在下这就歇息。”说完。高宝宁也不拖沓。便和衣而卧。转瞬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看了一眼熟睡的高宝宁。云飞轻轻地退出帐篷。便在帐前席地而坐。双目轻阖。心宁神静。开始打坐起來。以他如今的功力和心性。功力已是收放自如。倒也不虞为人所惊扰。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云飞突然睁开了双眼。两道锐利的光芒宛若利剑般自眼中射出。一股惊天的气势也在他身上一发即收。直让不远处几名有些浑沌的守卫浑身一个机灵。
“果然來了。”
低语一声。也不见云飞有什么动作。身子便凌空跃起。如一阵风般掠进了身后的帐篷之中。
“将军。醒醒。有人袭营了。”
“什么。。”高宝宁豁然睁开了双眼。一骨碌自床榻上爬起來。扯过床边的佩剑便欲向帐外奔去。
“将军莫慌。敌人应该尚在五里之外。”云飞忙低声阻止道。
“哦。”高宝宁停下了脚步。惊疑地看着云飞道:“云先生确定。”
云飞笃信一笑道:“老夫虽然不会统御万马千军。但自信耳力还是不错的。”
高宝宁沒有回话。而是立即伏在地上。将耳朵紧贴着地面。仔细地倾听起來。好一阵他才直起身來。面色变得格外凝重。“果然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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