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傅华昔心头默念,突然忆起了那一日姜祁霄的话:无情未必不是多情,多情也未必不是无情!
没有任何缘由的,傅华昔心头一阵惆怅,目送着翩雅落寞的身影一点点步出雅间,其余三人只瞧了一眼,也未放在心上,姜祁霄继续绷着神经戒备靳羽,靳羽对着姜祁霄的神色也极不自然,而祁陌修已然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翩雅的神色大概在他眼里就是对姜祁霄绝情之处的黯然神伤!
傅华昔觉着这暖和的雅间突然有些憋闷,便摔开姜祁霄的手,留下了句“我出去看看”,就走了出去,倒是一旁的祁陌修神色复杂地看着盯着傅华昔,不时还瞥眼观察对面坐着的祁陌修的神色。
出了雅间,外头是条走廊,外侧用七彩琉璃屏封住了小半部分,站在走廊里,凛冽的寒意被挡在了外头,透过七彩琉璃看外面的景致,旖旎中透着绚烂的诡异,将外头冬日的暖意捏碎成了无数片段,片片无重复的形色。
夕月湖中央,寒风肆虐得很厉害,可这艘画舫却稳稳当当,无丝毫起伏,便是一杯茶水在船上也不动摇分毫。
翩雅站在走廊的尽头,半侧脸隐在琉璃屏之后,半侧脸任由寒风刮噬,墨色青丝伴着素色锦袍翻飞,七色光线打在脸上,傅华昔远远瞧着,辨不得翩雅脸上的神情,便缓步走了过去。
“将军!”翩雅回头轻轻唤了一声,眼眸里不知是浸了寒风还是凃染了情伤,红了一片,还有些许失神。
“嗯!”傅华昔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在她身边站定,透过琉璃屏看着外头斑驳艳丽的湖面,她不知该如何同翩雅起话头,索性就不言语了。
“将军怎么出来了?”
“里头待着有些闷气,出来看看!”傅华昔平静地答道,生怕话里露出一抹同情和担忧的心绪,让翩雅难堪,自己这般不管不顾地跟着她,她定然心里对自己的用意是有些揣测的,而人总会习惯性地用揣测的念头来渲染自己的心绪,到时候,自己真正的用意只怕在翩雅眼里头就无关紧要了。
而自己,仅仅是担心她而已,虽是素未平生,却有股投缘的心气儿,大概,也是翩雅娇弱的身形与傅黛辛有些神似吧!
“将军是在烦恼?”翩雅是在探问,可语气里的笃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大概是吧!”傅华昔有些无意识地应和着。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似无情却有情!”翩雅低低吟罢,转头看着傅华昔,眼眸里夹着一丝迷惘,“无情还似有情,有情还似无情!”
“姑娘这番体悟缘何而起?”一句话能道出千般情,而翩雅方才所说之言,许是劝慰傅华昔,却定然是融了自己千万般的无奈在里头,傅华昔不是试探好奇翩雅,却对她装于心头细细琢磨的人有一丝莫名的厌烦,竟让一位蕙质兰心的姑娘伤神至此,即便那人,可能是姜祁霄!
“将军可知,绿绮成名于一曲凤求凰,而凤求凰则借了绿绮,得了万世芳名,成就了一段佳话!琴与曲到底是相依相偎不得相离!”翩雅望着远处,还如刚才一般,半边脸隐在琉璃屏后,半边脸曝露于寒风之中,撇开此情此景,傅华昔真有一丝好奇,翩雅此刻眼里头能看到什么,截然不同阴阳世界?
“方才一曲凤求凰,姑娘心中又在求什么?”
“不瞒将军,求得相知,替六皇子,也替自己!”弱弱的语调散在了凛冽的寒风里,只留一丝语音爬进了傅华昔的耳朵,刻到了心里头,细细琢磨,反复推敲。
“修远常道姑娘待六皇子不一般,如何求得相知之时,却将六皇子撇开了去?”傅华昔不是有意要狠心戳开翩雅心头的疮疤,只是翩雅心头所思所想之人并非六皇子,而祁陌修三番两次的调笑她对姜祁霄的情念之时,每每都让翩雅失态,甚至还折了绿绮,不由得让傅华昔心头有些许猜测,这人,恐怕是修远吧!
“将军心头该是有了答案吧!”翩雅清淡的眸子里熨平了些许痛楚,“欲将心曲舒于绿绮,奈何鸳鸯婵娟之意,却堪堪不知该如何书写,如今绿绮琴弦已断,我这心思也该随了这风早些散了才好,他心头呀,并无情字!”
“无情字总也好过无情!”傅华昔安慰道。
翩雅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难为将军听我这么一番小心思了,将军心头俨然都是家国之事,却还得陪着我耽于这等小情意!”
傅华昔一时接不上翩雅的思维了,怎么看,这番回答都有些勉强。
见着傅华昔眉头起结,翩雅心头也有所明了,笑意里融了一丝浅淡的惬意,“将军这番见解也该对着自己说上一遍,若只是心中无情字,还能多些期盼,若是真无情,便就是凉了六皇子一番心思了!”
傅华昔这才回神过来,翩雅几次三番都点着她要珍惜姜祁霄待自己的一份心思呢,可翩雅这么几番点拨,她同姜祁霄又隐了何种关系呀,不然她一个清淡的人何至于管如此闲事?
“姑娘能看透六皇子一番心思?”
“都道世上男儿皆薄幸,却不知女子伤人更甚,六皇子此番能对将军你敞开心思,更不惜冒天下之大不为,皇家成婚的仪制硬是一样也不拉得全要给将军备下,甚至还打发了祁公子一同张罗,将军又何至于在外人跟前将他往推开,再冷了他的心思!”这外人显然就是指靳羽了。
“再?姑娘这话怎么何解?”傅华昔凝眸盯着翩雅。
“将军在意?”翩雅直直迎上傅华昔打量的目光,眼里只怕也在探究傅华昔的心思。
“姑娘的话句句别有深意,要我留意的只言片语是一字不拉全叫我在意了,姑娘这玲珑心思何不在修远那儿也耍上一耍,不然也不会到如今,他还误解姑娘你的心思了!”傅华昔突然起了一丝丝烦躁,说话就尖锐了些许。
“呵呵,将军既然在意,就好好问问六皇子,他定是乐意同将军你好好交代上一番的!”翩雅也不恼,淡笑着回着,“我打小就受祁家的照拂,更是祁公子一手护持着长大的,若是能为他解一份忧虑,多少心思我都得用起来!”
“包括为了他委身青楼,为了他来试探我对六皇子的心思?”傅华昔话语里透着一丝讶异。
“他有他要护着的人,而我就尽我所能帮他几分而已,况且,六皇子对将军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将军无须防备!”
“姑娘才说要将痴念化作风散了,怎么一转眼,又事事为着修远打点着?”傅华昔有些好奇翩雅。
“到底还是琴弦易断,情丝难了啊!”翩雅低叹一口气,“将军也别介意小女子多管闲事,我也是为将军好,若是让里头的两位存了念想,只怕往后将军就要对那两位都亏欠了去!”
“姑娘怎得说我大哥也……”
“平白无故,谁会愿意做个认个亲,况且看靳老板此人,也不像是个豪气到能随意与人结拜攀亲的,若没个旁的心思,不会攀上将军您的!”
“祁家养出来的人果然忠心,往后我倒要想跟祁公子讨教一番了!”靳羽低沉的声音自后头传来,原是三人从里头出来了,看来方才最后的话是让这三人听了去了。
“翩雅姑娘说了句肺腑之言,怎得在靳老板眼里头就成了对祁家的忠心之举了,况且翩雅只在祁家待了三年而已,过后便是养在了醉仙楼,怎好说是我祁家在后头怂恿!”祁陌修摇着扇子凉凉地说着。
“是小女子多事了!”翩雅低头认了错。
“昔儿,外头冷风也吹够了,去里头待着吧,小心着了凉!”姜祁霄走到傅华昔身边,握着傅华昔的手搓了搓,笑着要拉着傅华昔回去,也不理会已经杠上的那两个人。
“翩雅姑娘,外头凉,你身子骨弱,别在风里头站久了,那琴你不必如此介怀,若是你舍不得,我就替你寻个人来将断了的弦续上,不然我再给你寻一把新的来也无妨!”祁陌修上前温言细语地哄着翩雅,在傅华昔看来,这番脉脉温情却无疑是绵密的天罗地网,将才从无望的感情里头探出个头来歇息的翩雅又给生生押了回去!
“等等!”靳羽突然沉声说道,用手指了指琉璃屏外头。
傅华昔顺着方向看去,是几艘小船真正快速靠近这边的画舫,船上之人个个身着血色红袍,脸上蒙着血红色的布襟,是血刹楼!
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暖阳,还未到垂西落日之时,他们尽然追了过来,傅华昔已然将手探到了腰间的碧云剑柄之上。
“修远,待了翩雅姑娘会雅间!”傅华昔立时吩咐到!
祁陌修快速伸手拉了廊壁上的绳索,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在一层甲板上的船员就齐齐跑了上来,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围在了祁陌修和翩雅的周围。
“我也不给你们添乱了,小心应付那些人,血刹楼的人从来不讲江湖规矩,防着他们使毒!”祁陌修说完便拥着翩雅进了雅间,留了拿着刀的船员在门口守着。
说话功夫,血刹楼的人已经近了画舫,使了轻功一下跃到了二层的甲板之上,个个眼里杀气腾腾,为首的那位正是那日在城外凤袭谷里伏击傅华昔的人!
血刹楼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接下了任务,不达目的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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