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一位看着眉眼厚重,留着络腮胡子的看了看傅华昔这头,大声笑开了,而后又瞪了一眼小二,“我瞧着你是伺候人茶水,把自个也往小了做了,这位公子看着通身贵气,行事磊落,还能告发我们这点子事,再说了,就太子爷那点子事,他能光明正大地做来,自然是不会想着堵人口舌的,就是你这般的小人物,拿着自己的小心思揣度人,走吧,这儿不用你添茶水了!”
小二捞了一肚子不快,愤愤不平地退了下去,傅华昔倒是不愿与人争端,所以,外人好也罢坏也罢的揣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朝着邻桌点头示意,而后独自喝茶,看着斜对面的太子府门口了。
太阳西斜之时,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当头一辆,姜祁霄掀开车帘子躬身出来,下了马车,后边马车内下来个人,傅华昔一瞧见,是姬揽月,由婢女扶着下了车。
在傅华昔这个位置是看不到姜祁霄神情的,不过大约能看出态度间的疏离和僵硬,姬揽月跟在后头随着姜祁霄进了府。
傅华昔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凝眸看着外头一会儿,便结了账出门去了,姬揽月能随着姜祁霄到太子府,而李碧辛没有跟过来,想来宫中无事,如此,她也可以安心赶在日落之前出城了!
至于姬揽月和姜祁霄之间的事,就无需她多揣测了,且不论傅华昔不愿多揣测姜祁霄的心思,就是如今她回边城的决定,也不全然是为了姜祁霄,边城有她生死与共的同袍情意在,她也割不断的,且边城在防御西齐戎狄入侵之事上极为重要,也是她舍不下的责任!
出城之后,前路漫漫,裹着漫天银装,带着一丝萧瑟的凉意,直逼傅华昔的眼眸,牵扯出许久未有的一丝安宁,此时此刻,傅华昔陡然明了:原是京城虽繁华,到底人心沉浮太过,不如在边城苍茫之地来得自在了!
“昔儿可是叫大哥我好等啊!”旁边一树银装之下,靳羽一席靛青色衣袍,披着灰色狐裘,斜斜靠着树下,眸中带着笑意,看着傅华昔。
“大哥?”傅华昔错愕道,她只托人带信告平安,没想到靳羽居然就等在了城外了!
“你此去边城路途远,又是独自上路,江湖险恶,我如何能放心?自然是要出城来送上一送的!你入京后就未得片刻闲暇,想来是把你不离身的雪兔给忘了,我特意给你带了来!”靳羽踱步过来,身后的树下系着雪兔,雪兔嘶鸣着摇了摇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多谢大哥了!”傅华昔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雪兔,安抚着它,这雪兔也是平日里娇惯多了,这下子是得了便宜,越发专横起来了。
转头看到靳羽眸中含着打量之色,傅华昔尴尬地笑了笑,“平日里纵着它惯了,原是离开千巧阁之时未过问它,也是我的疏忽,叫它现下来同我讨债了!”
“昔儿,它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许久未问,连出走边城这么大的事,你原也之时招呼一声,未同它仔细商量,它自然会闹脾气的!”靳羽话里有话,傅华昔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大哥,这事原我就是有打算的,不过是事到临了,又仓促了!”傅华昔笑意里带了一丝不自在的尴尬,“眼下的京中,我确实不便久留!”
“是今日里碰到那揽月郡主和李家三小姐的事,才至你如此仓促?”靳羽沉声说道,“那你可知,这事,能得消息的人都得了个大概,李家未必能猜到是你,可戎狄还留了个莫泽王子在京中,他若是料到你仓促出城,在城外摆着个陷阱等着你,又该如何?你就只想到他姜祁霄的安危和难处,可有想过我啊?”声音里越发带了一丝压抑的责难。
“大哥?”傅华昔询问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干结的困惑,“自然是想到的,你身处京中,已然是万分冒险了,若是因为我,为大哥招上些黏糊眼的事儿,也是累了大哥了!”
“既然是称我一声大哥,这些事,难道大哥还会处理不好吗?”靳羽放柔了语调,“昔儿,往后行事前,多想着我这个大哥些,京中人心诡谲,是是非非也难分辨,确实也不是久留之地,可边城也非昔日你离开时的模样,你此去也是万分凶险啊!”靳羽低低叹了口气。
“那儿有出生入死的傅家子弟在,我必须要去的,且薛凯是傅家家将,若是他真干出通敌叛国之事,纵然是傅家已散了,我还得为着守在边城的子弟清理门户才是。”一阵寒风流过,吹散了累在枝头的积雪,片片雪花落在傅华昔墨色发丝之上,平添几分瑟缩之意。
总归也是前路漫漫,离别在即,越发叫人心头思绪凌乱了吧!靳羽此刻心头大约就是此般剪不断理还乱了,到底是明面上,傅华昔此去边城是为了姜祁霄奔波,且是如此义无反顾,如何能叫他心头无一丝酸意呢!
他原是要护着傅华昔,宠着傅华昔,纵然是隔着兄妹名分,也是甘之如饴,可眼下,确是傅华昔生生舍了这份牵念,如何叫他心头安分啊!
“昔儿,我给你的琉璃佩,怕是叫姜祁霄收了去了,这是昨日里,我在相国寺方丈那儿求得平安符,里边有我虔心誊抄的金刚经一卷,供在相国寺大殿受了七七四十九日的香火,又得方丈诵念百遍经文,定是能保你平安了,此处路远,想来你也不愿我牵涉中间,只盼着这平安符能保你平平安安了,沿路皆有靳府暗卫,我已吩咐了下去,他们会护着你的!”靳羽抬手替傅华昔理了理鬓发上的雪花,仔细嘱咐道。
“大哥……”傅华昔得这么一份细心的照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昔儿,望你念着我一份心,往后行事,切勿鲁莽才是!”靳羽说道。
“大哥,你同阿霄之间?”傅华昔如今是还得问上一问,只因着他们之间总留着那么点界限不明的胶着。
“阿霄?”靳羽嘴角流出一丝苦涩,“你同他之间?”
“我……”傅华昔一时语塞,到底是添了亲近的心思,这称呼就在靳羽跟前一下子露了底了,“我们……总也是拜过天地的!”
“哎,好!”一声低叹,“昔儿且放宽心,我同他之间,总归也是不会让昔儿为难的!人生天地间,总也逃不过‘舍得’二字!”
“走吧,昔儿,天黑之前,赶得上下一个落脚的梅岭镇!”靳羽抬眼看了看傅华昔,淡笑着说道。
伤情再过也躲不了离别二字,傅华昔点了点头,同靳羽作别而去,只留了靳羽在一片茫茫雪原中,暗叹一声:到底是情字难书啊!
“公子!”等着傅华昔走远了,褚言带着木弱从后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好好为她打点着,她的平安符内有我放的追魂香,可别跟差了!”靳羽摆摆手吩咐道。
“是!”褚言低眉应道,“只是,太子殿下那儿?”
“放心吧,他是防着我,不是防你,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由不得他了,且他眼下怕是无心顾着昔儿这头了,你且放心跟着!”靳羽吩咐道。
“那木弱这儿?”褚言问道,“此去边城一路危险重重,我如何都是舍不得她再冒这个险的!”
“留在京中吧!逐月快要来京城了,往后就留了木弱同她作伴吧!”靳羽淡淡地回道。
“多谢公子!”褚言说道,转身又看着木弱嘱咐道,“往后跟着公子身边,多用些心呐!”
“可是小姐那头?”木弱问道。
“她在外头,身边也不方便跟着人,你且在京中好好待着,我会把小姐平安带回来的!”褚言握着木弱的手,安抚道。
“随州知州刘文原,此人你留些心思多打听打听,这京城送到边城的军资出了岔子,随州是最后一道关卡,如何,他随州知州都脱不了干系,前头姜祁霄已经派了人了,只是这得回的消息确是晦暗不明,这随州不简单,进了随州,你多留个心!”靳羽吩咐道。
“是!”褚言答道。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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