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总督府

数个小时之后，西尔弗赶在约定时间前赶到了灰堡总督府的所在。

在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大背景下，修葺一新的宅院比起城中其他那些多少还能闻到烽烟味道的建筑显然要气派整齐的多。

虽然站在正门入口的地方看去视野的绝大部分都被坚固的防御设施和铁门占据，但独具匠心的设计却仍能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想想贵族和法师其实也有不少相近之处，即使是战争的疮疤还未完全愈合的时刻，两者对于自己老家的重视程度都足以让人惊叹。

“你谁？”

“埃里克?西尔弗，之前我送过帖子，希望能和沃林伯爵见一面。”

“奥！原来是魔法师大人，失敬失敬…额，是这样，伯爵大人他最近几天不在府上，夫人吩咐了，您要么等几天，或者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找她谈。”

“你是说希尔芬夫人吗？”

“是啊是啊，伯爵不在的时候，府上的事情都是夫人说了算。”

“那你带路吧。”

“好嘞！”

下人匆匆忙忙地把紧闭的铁门打开，把西尔弗引进了总督府内部…在高墙和铁门的内侧，果然就如预想中一样隐藏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灰堡外面整体偏向冷色的装饰在这里完全不见踪迹，绿意盎然的草坪夹着数朵小花铺满了整个庭院，高耸的树木间或点缀在道路的两边，像是无言的卫士谦恭地欢迎着客人的到来——战争的创痕被主人精心修饰，抹得瞧不出一点残余。

“真是漂亮的庭院。”

“您客气了，这些都是夫人平时在打理。”

“这么大的院子一定很辛苦吧？”

“是呢，但是夫人又不许我们这些下人帮忙，她实在是太宝贝这些花草了。”

“倒是很风雅的爱好呢。”

“谁说不是。”

西尔弗一面和伯爵府的仆人交谈着，一面沿着林荫间的小道向宅邸内部前进，法师的随和让交谈的双方都相处的十分融洽，但就在此刻，庭院深处却突然传来众人的惊呼。

“啊！！夫人小心啊！”

“救命！救命啊！”

仆人们的喊声和年轻女性的求救一同传来，西尔弗这边也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很容易便发现在不远处的榉木树梢上，一个身穿碎花洋裙的女子正奋力地双手抱住枝干吊在半空…

在那棵树的下面，原本用来垫脚的梯子从中间断成两截摔在地上，几位随侍的女仆也惊慌失措地围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不好了！是夫人！夫人小心啊！”

原本为西尔弗带路的男仆看到这种场面也是一下乱了分寸，顾不上再接待远道而来的法师，直接急匆匆地向那棵榉木跑去，但按这个情况，不管怎么看时间恐怕都来不及了…

女主人的臂力毕竟有限，能吊在树梢上数秒就已经撑到极限，还不等身强力壮的男仆过去保驾，希尔芬夫人就两手一滑整个人从高处掉了下来！

“啊！！”

“不好！！”

榉木大概离地有数米的高度，从那里摔下来虽然不至于丧命，但对于久居深闺的妇人来说也是足以造成重伤的局面，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对法师原本计划中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谈话显然不是什么利好消息。

于是出于善意，也是出于私心，作为客人被请进门来的西尔弗未曾犹豫片刻便直接隔空抬起右手指向了伯爵夫人坠落的方向。须臾之间，一只无形的大手便在半空之中将夫人的身形托住，最终安安稳稳地将希尔芬送回了地面。

——0环魔术戏法，法师之手。

这个几乎没有什么职业要求，魔力消耗量又微乎其微的技能通常都被法师们视为日常研究工作中的辅助能力使用。极限出力的情况下，基本上能够达到微微晃动树木那样的标准，用来搭救坠落的年轻女士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正因如此，眼看伯爵夫人即将发生意外，西尔弗才使用了这个术式，辅助希尔芬安全落地。当然了，同样的事情如果换成普通的法师来做，恐怕就没办法向西尔弗这样举重若轻了。

“失礼了，您没事吧？”

看着被仆人们簇拥在中间花容失色的伯爵夫人，西尔弗站在远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没有再继续凑到面前去的意思。

毕竟，出手救人只是他带有强烈目的性的举动，既然是冲着让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目的去的，法师当下自然不会向那些自诩风流的登徒子一样趁着救人的便利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此处保持观望的姿态反而更容易给主人意识到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片刻后，面色还略带着些苍白的伯爵夫人终于缓过神来，她向周围簇拥着的仆人们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转向了西尔弗这边。

“真是太谢谢您了，尊敬的法师先生。”大概只有二十小几的女子捏着裙角向西尔弗行礼，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贵族的气场。刚刚因为一场意外吓出的冷汗让她红棕色的发丝软趴趴的黏在额头上，搭配略显凌乱的衣服和白皙的皮肤倒是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美感。

“您客气了，这只是举手之劳。”他躬身还礼且没有再次直起腰背，同时，更是微微闭上双目…虽然魔法师总给人一种不通世俗礼仪的印象，但这并不妨碍西尔弗此刻出乎意料地展现出一些绅士风度。

而这样体贴的举动似乎也让希尔芬注意到自己不大妥帖的着装，她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变红的脸颊比之前多了些血色。

“奥，您瞧我多冒失…这样吧，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让管家带您先去宴厅等候。”

“客随主便。”

“那好，我先失陪一下。”

几句话聊完，希尔芬随即带着女仆们返回自己居住的洋房，而西尔弗这边则顺着执事们的引导往作为建筑主体部分的宴厅移动。而且这一次，仆人和帮佣们对法师的态度也更加热情，显然是之前对庄园女主人出手相救的事情为他赢得了不少加分。

“您要先喝点儿什么吗？”等到了目的地，管家安排西尔弗现在长桌边坐下，接着又殷勤的凑到他身边。“夫人刚才派人嘱咐过了，为了答谢您的恩情，府内的陈酿您尽可享用。”

“谢谢关照，不过我个人其实很少饮酒，如果能为我准备一杯洛神花茶就再好不过了。”

“遵命，那我这就吩咐下去。”

执人暂且告退，独坐在宴厅里之中的西尔弗这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这栋精美的建筑…与花园里生机勃勃地气氛不同，偏复古气质的大厅内部被装潢的极尽奢华之能事。不论是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还是柔软光鲜的羊绒地毯，寻常人一眼望过去恐怕都会被这令人窒息的华贵气息冲得头晕目眩。

幸好，西尔弗作为曾在梅林学会供职的法师倒不至于被归入“寻常人”的行列…这些修葺太过的装饰虽然让他有些不适，但那肯定不是出自乡下人进城的懵逼心态。实际上，对于参观过许多赫赫有名的法师塔的某人来说，眼下最多也就是感慨一下贵族和平民之间的贫富差距而已。

“您的茶。”

“谢谢。”

正在放飞思绪的时候，先前的管家已经将厨房准备好的花茶递到了西尔弗的面前，法师善意的谢过一声，随即从对方手里端起了茶杯。洛神花甜蜜的香气随着阵阵热气冲入他的鼻腔，这种下意识间便能让人放松精神的味道可真是讨喜的很。

不过，就在这迷人的茶香之中，西尔弗却隐约还闻到了其他的味道…

对相关产品了解不多的他不能确定这是“月灵香”或者“薰衣草”，但能够肯定的是，这味道绝对来自于贵妇们常用的某种香水。

顺着那芬芳香气的来源，西尔弗略一转头，刚刚换好一身礼服的伯爵夫人便已经从逐级而下的楼梯上映入了他的眼帘。

“先前怠慢了…茶水还合您的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