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不知道跋涉了多久,饥渴让他大脑浑浑噩噩,完全忘记了从何而来为何而去,他机械的往前走,终于一头扑倒,跌进一条小溪。溅起的水花很美,清凉的溪水仿佛要将陈莫整个人浸透,他大口吞咽着,似乎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回过些神,陈莫从没过膝盖的小溪里走到对岸,然后满足的躺在泛黄的草地上伴着似有若无的低沉歌声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这个秋季的黄昏。熟睡的陈莫忽然被耳边的一阵哒哒声惊醒。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去,只见他身后停留着一辆奇怪的木板车。拉车的是一匹纯黑的高头大马,还有一头壮实的棕色老牛。老牛懒洋洋地站着闭目养神,那匹稍显年轻的马却是不耐烦的撅着蹄子,不时拿它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瞟陈莫。陈莫现在已经恢复清醒,“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而且我见过牛车见过马车还真没见过牛马车,稀奇稀奇!”他站起来走到河边,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破碎的水面渐渐凝聚,映出陈莫严肃的面孔。这时河对岸跳出一只足有半米大的青蛙,丑陋的脸上噙着怪笑,外凸的大眼也死死盯着陈莫。陈莫一时心底直冒寒气,有些踉跄的后退。那只青蛙见他一动,古怪的嘶鸣出两声:“奈何!奈何!”然后舌头如同人类般对着嘴唇“滋溜”舔了一圈,那模样看得陈莫心里发毛。木板车此时施施然调转,老牛哞的叫了声像是让他上车。陈莫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上去,他可不喜欢被青蛙这种冷血动物盯着,想想自己还喝过它的洗澡水,更是一阵恶心。那匹黑马在这时身子微斜,大眼睛瞥着陈莫打了个响鼻。陈莫扶住两边被摸得光滑的车沿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自己居然被一匹马嘲笑了。黑马抖抖身子,和老牛慢慢甩开了蹄子。那老牛迈开的步子异常稳健,速度也是完全不输于黑马稳稳地一起向着暗黄的太阳奔去。
等牛马车下了一个坡之后,陈莫能远远看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小镇,激动之余也是验证了他的猜想,毕竟野外怎么可能有板车存在,看那板车上被摸得光滑的木车沿,显然是有人常用的。不过荒原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小镇的?
板车到了镇子口便停步不前了,老牛哞哞叫了两声,牛尾巴对着陈莫甩了甩赶他下车。陈莫此时已经不把这头牛跟那匹马看做牲畜,他跳下车,对着二位拱拱手,真诚道:“在下陈莫,多谢牛兄马兄的一番搭救,待我安顿下来必有厚报。”人嘛,总是入乡随俗,看到这样一座古镇,人也不免文绉绉起来。
看天色,距天黑最多还有半小时,陈莫可不想夜宿街头,打定注意先向人家借宿一宿,第二日再细细探究。不同镇外偶尔的尘土飞扬,镇内的街道工工整整的铺着石砖。可能接近傍晚,街道上行人不多。不过距离镇口最近的一座灰石瓦房外,有一位身材富态,古时员外模样的老者坐在摇椅上歇息。陈莫上去行了个礼道:“在下陈莫,误入此地,敢问老丈此乃何处?可有夜宿之地?”那老员外轻瞥他道:“小儿话忒多,此地何处,尔自去寻,镇尽头有你住处,去吧。”说完不再理陈莫,只是加大了摇椅的晃动幅度。
陈莫抱拳谢过,但他不可能尽信一家之言,便尝试性的走近一位来回踱步作书生模样的镇民。书生一脸悲苦地自言自语道:“父母在,不远游,我错了,我错了啊!”只见他向前走三步停下念叨一句,然后转身行三步再重复一句,看他样子竟不知持续了多久。再看不远处一个头戴黄巾壮汉模样的镇民正一脸痛苦的跪倒在地,大哭道:“吾儿啊,为父对不起你,来迟一步,让你被贼人害去。”只见他喊完哭泣几声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换个方向行走几步再次重复先前动作。陈莫看得心惊肉跳,这行为可真不似活人!!只是看其行动自如,情绪真切,却又哪像是虚假的?“莫非我碰不到他们,这些人只是一些影像?”当他从一个身穿秦汉时期官服的老者身边经过时,边磕头边高呼王上不可的老者忽的站起,却被陈莫撞的一个踉跄。老者恨恨地看了陈莫一眼骂道:“呸,竖子不足与谋!”然后向一旁走几步再次回头恨恨看着陈莫骂道:“呸,竖子不足与谋!”直到陈莫走远了,老者才恢复跪地高呼的原样。就在陈莫以为这个镇子可能就镇口的老员外是正常人时,前方竟有四人正站在一起交谈。在陈莫经过时,一位儒生还对着他点头示意,其他三人看到陈莫却是表情各异,不过见到陈莫注意到他们,也是纷纷点头。此时昏黄的天色渐染成淡黑,陈莫的疑问尚未开口,那四人便对着陈莫行了一礼,走回各自的巷子。陈莫再环视整个街道,竟已是空无一人。“既然这样,我便直接去尽头看看吧。”
这是不同于小镇整体灰色格调的青石瓦房,它遗世独立般建在街道尽头。房子的墙体不知为何拆了,只剩下三面外凸的底座,只是简单的围着一圈木栅栏。陈莫一眼便能看见正中央枝叶极为蓬大的一棵桃树。陈莫推开栅栏,只见没有一棵杂草的土院里留有一串从桃树下延伸过来的脚印,莫非有人刚刚出了门?“请问有人吗?”陈莫唤了几声也未有人理,就这几句话的空档,不知何处的风竟把脚印吹散了,他皱眉道:“这个地方真是奇异。”他留下一串新脚印后踏上了缺一块青砖的残缺台阶。
深吸口气推开木门,里面陈设简单的超乎陈莫意料,唯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屋里不像长久没来人的样子,至少行走间不见灰尘。他在台阶上蹲下,看着自己新留下的脚印发呆,“这些镇民是什么人?走失的人群后代?也不知道那个实习的公司给我报案没有。”过去二十来分钟后有一阵风将脚印吹散,也将枝头的大桃子吹的摇摆不定。夜悄悄降临,陈莫靠着门框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月亮,纷杂的思绪渐渐淡去。
陈莫醒来便觉浑身酸疼,暗道,坐地上休息真不是个好选择。他抬头看了眼淡黄的太阳楞了一下,总感觉这太阳方位有些奇怪,似乎和昨晚的月亮在同一个位置,仔细一回忆,确实如此。“不会吧,太阳和月亮是一个?这里到底是不是地球?当真碰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了?”陈莫有些气,也有些无奈。罢了,去镇子上打探消息吧。
待陈莫出了院子,便见不远处的小镇被一圈浓雾环绕,本来能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也被雾气遮盖住了。雾气中人影绰绰,陈莫走进去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镇民聚在一起,只是如何也看不清面目。
他深吸了一口雾气,内里除了泥土的气味还有如那溪水般的清香,紧接着他想起了那只诡异的大青蛙,心里发寒下感觉小镇也阴森了几分。
在原地站了几秒,克服恐惧后走近了左手边的三人去听他们说话。雾气浓厚不一的裹挟着他们,让几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这一听,三人却是在拉着家常,一个问昨晚吃的啥,一个问早饭吃的啥,还有一个问午饭要吃啥。一个回答道昨晚喝的三世善人血,早饭吃的三世善人肉,午饭想啃一根十世善人的手指头。
一个嘲笑道我活了十万八千年也只闻到过一回,你这小鬼这辈子能看到就不错了。开头说话的不服气道:“我今早可是吃的三世善人肉。”
那问午饭吃啥的语气冰冷道:“我们两个虽然今早未食,但是昨晚可是远远闻过生人的气味。”第三人接着道:“啧啧,那滋味,我都感觉我要融化了,想想就温暖啊。”那开头说话的听到这几句话既不服又好奇的问他们这生人长什么模样。
先不论内容如何,只听他们一说吃饭,陈莫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多久未吃过东西,至少来到这个地方可是只喝过几口溪水!
他捏了捏自己紧致的皮肤,又活动四肢感受了一下充沛的体力,苦笑道:“我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辟谷了吗?是因为溪水,还是这雾气。难道,我已经死了?”
是啊,死人哪需要吃东西,细思极恐下,简直要让陈莫崩溃,逃出去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那三人的谈话陈莫竟也信了几分,不过他现在只想赶快逃离镇子。
之后一路遇到的其他人讲的也是类似的话题,个个说的煞有介事,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镇口没有那老员外,他心想,自己既然不需要吃东西了还有什么担心的,一路往回走总能回到城市,至于自己到底死没死路上慢慢想。
甩开步子,他背对着太阳一直跑,跑上土坡后似乎能远远看到那条小溪,这时无缘起了怪风,卷起浓厚的沙土袭向陈莫。
他心里发狠,将上衣一裹埋头狂冲,只是黄沙好像把他钻透,如万蚁噬身一般让他苦不堪言。
忽然身子一轻,没了风的阻力,他受不住惯性扑倒在地。等他抬起头居然又回到了小镇口,而再回头,哪有黄土漫天的景象,分明一派平和,只是身上的黄土证明了他经历的一切。抖干净全身,他不死心再次尝试,最后还是回到这里,换了其他方向依然如此。
其中一次他还远远看到过那辆板车,不过哪怕他拼了命叫喊也没有引起老牛他们的注意。最后陈莫无力的跪倒在小镇门口,他挖空心思想着对策,终于想到了那个帮助过他的老员外,他一脸激动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跑进小镇,他远远便看到那已经躺在摇椅上的老员外,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身着红衣的貌美妇人以及一位箕坐一旁腰间别铁笔右手拿酒壶的邋遢道人
。他们三人身上并没有浓雾裹挟,样子显得清清楚楚。陈莫收敛激动对着三人一拜,然后抱拳请教老员外这是何地如何出去。
这时本来一直说着话的道人与妇人安静下来。老道自顾自喝起酒,妇人则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莫。等摇椅不再晃动,老员外闭着眼自语般问道:“巷有几条?”
陈莫想了想答道:“十六条!”老员外摇摇头不再出声,任凭他如何恳求也不再说话。
陈莫无奈,抱着一丝希望抱拳面向美妇人。美妇人左手捏丝巾,右手作兰花,柔声问道:“我有几指?”
他一愣:“十指。”
美妇人神色不明道:“那你可一定要记住了。”说完她看向邋遢老道。
老道士并未说话,只是抬腿将扔在一旁的长剑挑向陈莫。陈莫接住长剑不明所以,不过几人再不肯出声,他只能无奈对着几人一拜选择离开,美妇和老道士却是侧了一下身子。
待他走远,老道士才声音沙哑道:“怎可受,大帝一拜。”
陈莫回去时,迷雾中的人们,话题竟再次一变。有说,我曾在油锅畅游八十年。有说,我曾被鼠蚁蛇蝎啃噬千万遍。又有说,我曾遭刀剑斧钺砍成肉泥。
这个不服,上吊百年不曾呼吸。那个不悦,挖眼割鼻碎喉五感丧失千年。真是未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听得心惊,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这等无稽之谈,但是他自身便身处这奇异之地,又有什么资格质疑他人。这时阳光普照,迷雾渐渐散去,镇民的怪谈竟也来了个大反转。
这个说,我曾为母千里寻医舍身为药。那个说,我曾割肉喂鹰,削骨喂虎。这个说,我挖眼治盲,断肢医残。那个淡然说,我放血饲群鬼,割肉饲群魔。
陈莫心头一动,上前一步问道:“可曾闻,有神人开天辟地,双眼化日月,脉络为江河,尸骨成群山,毛发生奇珍?”众镇民再不争辩,皆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那最后发话的俊朗镇民看向陈莫怀抱的那柄长剑,颤声问道:“此等善人,吾等不及,不知您可否代为引荐?”陈莫大笑曰:“其魂衍生灵矣!”众皆哗然,不敢答话。
这一番打趣总算是让陈莫找到了一些活着的感觉,说实话他真的搞不懂那三人想要告诉他些什么,他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而已,有那么难吗?如果我出不去是不是也会变得如他们一般?
“不不不!我是人,我是人啊!我,我还能吃东西,桃子,我去吃桃子,我一定还活着!”陈莫急切跑回院子,但看一些大桃坠得很低,陈莫双手用力竟都扭不下来。
他怒极,拔剑将桃子连带枝叶整个削下,然后一手持剑,一手拿桃子狠狠啃吃。感受着桃肉带来的陶醉,由衷赞道:“此乃仙桃!看来我还活着啊。”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记忆翻涌,想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
“我进了这荒原是为了自杀?为什么,我不应该如此啊。一定还有什么没想起来,不过这桃子居然有让人恢复记忆的功效当真不凡。”
希冀的再次吃下一枚却只是感觉鲜美多汁而已,他自嘲一笑,这才抬起手中长剑,细细观摩。剑鞘来时已经看过,乃是一根一米长的完整树干打磨而成。
这长剑剑身并无花纹,只上书“酆都”二字。陈莫皱眉:“酆都?老道士想告诉我这里是传说中的鬼城?我真得挂掉了?”
他苦笑,“听这里的镇民交谈,哪像是活人该说的话,怕真是鬼物吧,我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吧。”
陈莫苦恼的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阳光晕黄的色泽渐渐向月白转化,直至化作一轮月盘。“何处有此月,可是共婵娟?”陈莫有些唏嘘,出门要去看这夜间的酆都又有何奇异之处。
这个镇子排布的方方正正,街道正好将小镇两分。此时街上还有一些镇民在闲谈,陈莫将长剑竖在背后,从镇尾逛到镇口,路上他还看到了那书生和壮汉,不过二人面目呆滞他也就没有搭话的意思。
镇口有老道士饮酒长笑,其歌曰:“今朝不得悟,百世不作数。向天借桃酒,饮尽万载足!!”想陈莫大学时期最喜欢酒剑仙之类的人物,今日得见怎不万分激动。
他收拾心情走近问道:“不知道长在此居住了多少年月。”老道士斜眼看过去阴测测道:“方一日半,需满万年。”
陈莫指着第二排瓦房外的一位面向和善的镇民道:“那他呢?”
“居一日半,二万载方足。”陈莫又指指第三排外的书生道:“他呢?”
“四万载方足。”
“那第四排的壮汉呢?”
“八万载方足。”
陈莫脸色阴晴不定:“那我呢?”老道士嘿然不语。
陈莫终于知道那老员外为什么问他有几条巷子了,他确实答错了,算上他自己的瓦房应该是十七巷十八房。
老道士摇头离去,只有陈莫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他不死心的拽住第二排那位面相和善的镇民请求道:“这位先生,在下陈莫,可否解答在下几个疑问?”那和善镇民看到他,脸色竟变得极度惊恐,甩开他的手慌忙窜入街道一边的某间瓦房。
陈莫愕然的一直向前走,所过之处,镇民尽皆逃窜回家。这让他一阵闷气,极度愤怒的情绪在黑夜里滋生,竟让他有砍杀四周逃窜镇民的冲动。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好好听我说话?该死啊!!!”终究按捺不住,对着栽倒一旁的五短身材小鬼一剑挥下。“圣人饶命!”小鬼惊恐出声,听声音正是那只扬言午吃十世善人手指的小鬼。
“相公且住!”远远一声娇喝,声至人亦至。只见红衣美妇右手去提小鬼,左手去挡长剑。那声呼喝似乎将陈莫唤醒了,他慌忙收力,但还是削下了美妇的左手小指。
小指掉落于地,断指处,滴滴鲜血飞溅,并有异香扩散。那小鬼本来颤抖的蜷缩着身子,此时猛然瞪大眼,向着断指扑去。
陈莫强行压抑的心绪再次怒燃,甩手一剑从小鬼天灵贯穿到尾骨将它钉在地上。那小鬼脸上既贪婪又满足,喃喃道:“我也闻到了,差一点,差一点,摸……”话未完便砰然炸成烟雾。
陈莫赶紧去将小指捡起,想要给妇人接上,哪知妇人断指处已然弥合,她右手轻摆让他放宽心。“我……”陈莫一脸愧疚,托着如玉般的断指不知所措。美妇有些黯然道:“终究未帮上相公。”
他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这鬼物食人肉为何杀不得?”美妇回道:“你只知它恶,却不见他善。尝有普世灵童,教化大千众生。”
“但它曾言,朝吃三世善人肉,晚喝三世善人血。”
“恶念丛生,唯食己身耳。”
他一愣,仍争辩道:“它可是要食你血肉。”
“你只见我善,却不知我恶。”美妇人看陈莫失魂落魄的走远,清唱道:“卿卿本圣人,飘忽欲沉沦,持剑称大帝,斩此万罪身。”
他踉跄着步子跑回自己庭院,从门前台阶破损处撬下一块青砖,没有太多阻碍,酆都剑便将青砖挖的空洞。他拿起装了断指的石盒来到桃树下,拿剑插进大地要挖出个坑,哪知长剑刚一个反转挪动便遇到了硬物,换个方向情况依旧。“石块?”
他索性拔出剑,一层层刨土,不料竟挖出一个同是青砖制成的石盒,陈莫的面色变得有些精彩。
“莫非是台阶之前缺的那块?”打开堵塞物,却倒出来一枚冰凉如玉的小指。他手一颤将它抛在地上,有些疯狂的打开自己封住不久的石盒,倒出那枚略带温热的小指。看这两枚小指,除了截断处因为削下角度不同之外,其它竟一模一样。
强迫自己冷静,他继续持剑刨土。直到挖出第二个石盒,打开,断指。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依旧如此。最后陈莫挖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坑洞,他就着月光一望,深处,石盒铺的整齐密集。消失的墙体原来在这里吗?
他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地,喃喃道:“我不信,这不是真的。”转而自嘲道:“那什么是真的。”他曾经总是嘲笑别人无法接受现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月白渐黄,陈莫呆坐院中,不知时间流逝,时有阳光炽烈时有月华阴沉。院中桃树上的桃子坠落烂入泥土,枝叶慢慢枯萎,又抽条生绿,开花结果。
镇外草木也是败了又盛,盛了又败。如此不知几年,又是桃花盛开季,月正阴沉,有零星几瓣落在陈莫头上将他惊醒,只是见得方桃花盛开便又闭上眼,再睁开时阳光下桃子已经熟的滴水。持剑削下去五枚鲜桃,回首看了看留下一串脚印的院子,他诡秘一笑。
他送了鲜桃与老员外三“人”,等他持着剩下的两枚桃子到了镇口,老牛骏马不消片刻便被气味吸引过来。他叫道:“牛兄,马兄,送我上路!”话必送上两枚鲜桃。
老牛嘴角微翘和骏马不客气的咀嚼了。奔行不足一刻,陈莫跳下牛背,站到小溪前,回头笑道:“又麻烦了你们一趟。”骏马打了个响鼻不置可否,一起和老牛往回跑去。
定了定神,他伸脚趟入水中,这一刻镇上的一切尽皆停滞,然后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枝未动叶未动,因为洗刷的不是物,是人。
他一直向前走,向前走,直到失去力气,神志恍惚一头栽下,却是跌进一条小溪。
待他爬到对岸躺下睡去之前,隐约听到低沉的女声吟唱道:“奈河奈河,前尘奈何。他善他恶,为之奈何?”
正是:奈河黄泉路,不论生死入酆都。真假且不辨,管你善恶皆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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