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卫兵又把两具尸体送来了，因为镇压叛乱而受到殃及的法师的尸体。我这样想着，为自己的右手戴上手套。
“把他们抬到台子上，衣服都扒掉。”我毫无兴趣地命令着卫兵。
他们熟练地把两具法师尸体上单薄的斗篷，内衣，底裤全部扒掉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两具看起来完好的，此刻一丝不挂的法师尸体。
都是男性，青年，左边的头部有淤血，看起来是被钝器砸死的；右边的这具，脖子上有勒痕，看起来是被勒死的。
那么，先解剖哪一具好呢？尸体先生。我的回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回响。
我本来不需要问这种问题的。也不需要写下这份日记。
我的老伙计哈维在的时候，总是对我说，解剖的时候做点记录吧。
我就一如既往地回复他，算了，等看出一点什么名堂的时候再写点什么好了，你帮我记一下实验的次数吧。
然而我们总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法师联盟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们找来法师的尸体，有初学者的，有老魔导师的。我们什么都不问，只专注于解剖——肯定能发现的。
后来有助手走了，很多助手都走了，哈维也走了，说是去一个不知名的学区当一个老的教员。他说他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养老。啐。
直到上一次实验之后，我的最后一名助手也走了。联盟里找不到肯过来的人，他们也就放弃了。
但是依旧有法师的尸体被送过来，大概是要我对死者作最后的利用吧。
我因此不得不写下这份日记，来记录我失败的次数，很快，我都要数不清了。
我之名为维萨里欧斯，我是联盟的解剖研究员.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3月24日（大潮开始前174年），这是第43场解剖，共计86具法师遗体。
没有任何发现。
……
2
今天勤劳的卫兵又把法师的尸体送过来了。
我看着台上两具尸体的面容，竟然感觉和之前所有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我已经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讲给你听。
我会又一次把两具尸体处处割烂，然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一记录失败的日记。
我看向两具尸体，他们平静地对接下来我将要做的事情毫无怨言，对我的毫无发现的解剖没有怨言。
两个卫兵对我没有怨言！联盟对我没有怨言！默默从研究队伍里面走掉的人，没有怨言！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说实话，跟我讲讲他们对这个研究项目毫无信心，讲讲他们为什么要走！
好歹能让我醒悟过来！
我拿起手套，望着法师尸体毫无表情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睛。
他们倒是对这次解剖很满意一般，仿佛早就知道我会如何失败，如何丧气，他们对自己的身上将要被割点什么毫不在乎。不如说他们还很期待我在他们的脸上割点什么，这样他们还会多一点表情。
我不禁怒火中烧，朝着卫兵大吼，“你们他妈的能不能送个活人过来？”
卫兵什么也不敢说，一脸惊诧地关上门走了。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3日，第51次解剖，共计102具遗体。
没有发现。
3
今天我在解剖室用毛巾洗脸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很吵闹的声音，两个卫兵推门进来，架着一个正在扭动挣扎的穿着囚衣的男人。
卫兵把男人的囚衣扒掉，用粗壮的绳子绑在台子上。男人一丝不挂地在台子上不安地挣扎，整个桌子也不停地抖动起来。他的嘴由于被绳子绷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的样子。
我手里的毛巾掉进了脸盆里。
“典狱长说让您悠着点用，牢里的重刑法师可不太多。”
两名卫兵留下一句话之后，又关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我，和这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我们面面相觑。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加奋力挣扎起来。
我不安地戴上口罩靠近他，不过没有动。
男人渐渐挣扎的身体也平息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想说些什么。我把男人嘴里的绳子拿了下来。
“求求你绕我一命吧，求求你绕我一命吧。”男人不住地哀求着，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面流出来。
我拿着解剖刀的左手在不住地颤抖。我没有在他手上划口子，也没有饶了他，只是心烦意乱地盯着他看。男人不住求饶的声音吵得我脑袋疼。
“别吵了！”我忍不住终于朝他大吼。
男人的声音更加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电笼。”我只有向他释放魔法。
电笼，本该是限制对手行动的一种低伤害的法术。但是从眼前这个男人这番大面积烧焦的景象来看，我肯定是错放的雷击。
卫兵和牧师来把人抬走了，我好想摆脱了什么一般深深陷进椅子里。
牧师说他只是受了一点伤，卫兵说这个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用了。我却因此好想松了一口气一般。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7日，第52次试验。
试验没有顺利进行。
4
典狱长还是把我找过去了，他是一个很壮又矮小的男人，他问我实验怎么样。
我找了一个借口，说，第一次对付强壮的男人，不太顺利。
他哈哈大笑起来，要我自己去地牢挑中意的人。
地牢里空气潮湿，走廊里的烛光很黯淡，勉强看得见囚犯的脸。
我看见上次那名被我电击的囚犯瑟缩在角落里，见了我就立即朝我竖起中指。
“就她吧。”我指了指一名盘腿坐着，靠在墙边的女子，她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我。
卫兵从把那个女人带离地牢，到绑在台子上，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想说，没有一丝挣扎。直到完全赤裸地躺在台子上，当然嘴里也绑着绳子。
我没有打量女人的身子。和上一个解剖对象相比，眼前的这个女人安静的像一个死人，我竟然不由得对她同情起来。
我把她嘴上的绳子拿开，“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询问她。
她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我谈了一口气，这场实验不得不继续下去。
“麻痹术。”我对她释放魔法。麻痹和止血，是活体解剖跟尸体解剖最大的不同。
我首先切开的，是她的右小臂。大多数的法师惯用手都是右手。我们过去曾希望能发现什么，可是从来没有收获。这次也没有。
于是我去切开她的右上臂，原本我就没抱希望，然而这一刀之后，便看到了好东西。
她的上臂里面居然有一颗正在放着水元素的魔法水晶。
你是什么时候种进去的？我一脸兴奋地问她。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重新躺好。
“本来就在吧。”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兴奋。
我打量着这颗水晶，忍不住想要触摸它，摸到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占有它。
当我捏紧了水晶，好像捏住一根真的魔法水晶一般，能从里面汲取魔力。
我体内的魔法精灵活跃起来，我打量着女人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而我却因为不断涌入的魔力而兴奋起来。
直到水晶碎裂，再也拿不到什么东西。
这种体内的感觉好像自己的魔法水平突然增加一般。
她体内的应该水元素。对刚刚那团水晶上的蓝色，我这样猜测。于是我尝试一种需我从来不可能施放的魔法——冰瀑术——来验证猜测。
很成功，洗水池的水被冻住了，但是面积不大，这应该是和女人本身法力强度的关系。
我又全力释放了一次女人身上可能没有的魔法元素——电球，这次没有看出什么增强。
我转头对女人讲，你看到了吗？
女人不仅什么都没有说，眼睛一眨不眨。
我当时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然而她的心脏在跳动，脉搏也还在，从这些表现上来看，她好像只是没有了意识，如同中了幻术一般。
我继续在女人身上动刀子，再也没能找出第二颗水晶。女人在不知第几刀之后完全失去了生命。
被增强的法术仅仅维持了半个下午，到了黄昏，什么水元素都看不到了。
看来，至今所发现的那个水晶上还有很多谜题。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10日，这是维萨里欧斯的私人日记，刚刚进行了第一次活体的法师解剖，发现了可以被吸收暂时增强法力的类似魔法水晶的东西，
来历不明，原理未知，作用不明。现在还不足以向联盟汇报。
5
昨天我做噩梦了。
不是因为做了噩梦就值得记录下来。而是梦境实在太过诡异。
我已经写下，昨天吸收了一个女人的魔法水晶。当时我因为研究的兴奋而没有意识到，我有了一些本不该属于我的记忆。
关于女人的名字叫做米莎的记忆，少女时期长期遭受养父凌辱的记忆，成为魔法师后长期饱受欺凌的记忆，迫于生计犯罪的记忆，以及下狱接受酷刑的记忆，全都向我袭来。
我甚至还叫我的狗“贱骨头”，把前来拜访的朋友逗笑了。
当然我的狗不叫这个名字，米莎的才是。
诡异的是这些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问起问过米莎的事情。
当我再次问卫兵那个女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好像是米莎。”他们是这样说的。
而我心里的记忆却比他们更加深刻。
由于女人的许多负面情感太过强烈，我只好准备休息一下，以免叫我工作时候分心。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11日，没有进行解剖实验。
6
今天没有米莎新的记忆进入我的脑子了，已经过去了三天，也没有新的影响在我身上出现。
我推测吸收那个水晶的影响已经消失了。
我需要立刻回到实验。
我叫卫兵把上次受到我电击的男人送来，他们说他的伤还没好。
我说，没事儿，反正烂人一个。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那名男子，可能心怀侥幸地少一些可笑的负罪感。
不过这无所谓。这次我没有给男人说话的机会。
男人的右臂里面同样发现了水晶，储存着多种魔法，和一般的水晶不同。水晶里保存不了两种魔法。
我把水晶吸收之后，把男人扔在台上继续观察。
空洞，无意识，即使等麻痹结束之后，他也没有因为疼痛有所反应。除了还有生命的迹象，别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把男人剩下的部分全部解剖之后也没有发现新的水晶。我推测一名法师的体内只有一颗。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14日，成功进行第二次活体解剖实验。我把新发现的水晶命名为“核”，关于“核”还有许多等待探索的东西。
7
那名男子的记忆也在影响着我。
他记忆里的熟人一遍遍在我耳边叫他的名字，不过我不在乎。
我有时候朝他们大喊一声“别吵”，然后继续我的工作。
今天我解剖了第三个活体，吸收了他的核。
不，还不够，远远不够。
两人的记忆开始共同影响着我，我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杂碎。
很快。我就能完善关于核的理论。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6月16日，我解剖了第三个活体，一切进行的顺风顺水，还没有到向联盟报告的地步。
……
8
我一直在感受着不断变强的感觉，同时又要承受强大的法力不断流逝。
法力强大的人的核，对我的记忆和身体留下的痕迹更深，弱小的要浅一点。
在吃掉了数十名吸收其他法师的核之后，我发现自己体内的魔法潜力提升了。这就好像每顿饭多吃一点，最后总能够吃的越来越多一样。
吸收他人的核能够提升一个人的魔法潜力！
这才是所以实验中最重要的发现。
人龙战争时期的法师数量稀少，却比现在的法师都要强，我不禁怀疑就是因为这种手段。
所以我要吃的更多，吃更多。
那该死的典狱长说已经没有法师的囚徒了？啐。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再多吃一点。
联盟的老妖精？我才不会告诉他们。
今天是黄金历176年，对了，是几号来着？
……
9
一个娘们法师被绑在我的台子上，对了，她是伊萨多的老相好。
伊萨多是谁？一个男性……囚徒？法师？
对了，伊萨多是我！
哈哈，我想起来了！我给这个娘们写了一封信，她就出门了，还高高兴兴地以为我出狱了呢。哈哈哈！
当我把这个娘们吃掉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她亲爱的伊萨多在吃她呢！
哈哈哈！
……
10
我们要被抓了，是克里斯多夫的声音，被抓回牢里去了。他的声音紧张的颤抖，真是一个胆小鬼。
听啊，那是卫兵铠甲的声音，他们要来抓我们了。是伊萨多的声音。
你们都闭嘴，我朝着他们大声吼着，“雷光。”我释放着法术，可是一个人也没有打中。
台子上的男孩哭了起来。
维克多，叫你的弟弟闭嘴，我不耐烦地朝着维克多喊道。
闭嘴闭嘴，他们也这样喊着。
维奇闭嘴，维克多小声地朝男孩喊去，却走过去把小孩放了。
男孩撒腿就往外跑。
嘿，维克多，嘿，你不能就这样把他放了！他们都发出这样愤怒的喊声，相互推搡起来，维克多只是笑。
算了，算了，我这样劝慰他们，今天我们谁也跑不了。
空气终于安静起来。
今天山姆倒下了，他是剩下的这些人中陪伴我最久的一个。
我听到了卫兵拿斧子砸门的声音，朵拉在哭着喊，爸爸。
别哭别哭，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写下这一天的日记。
这，大概是我被抓之前最后的日记了。
吾之名为维萨里欧斯，你可以记不住我的名字，但不能忘了我的研究。
（事实上，接下来的日记还持续了很久，但是字迹已经混乱不清。和许多前面的内容一样，无法阅读了。）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