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瑾放下电话时,心里就很想和梅斯见一面,问一问他,这个左少卿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究竟是什么人。Www.Pinwenba.Com 吧但是,他拿不准的是,不知这个梅斯会不会对他说实话。他因此犹豫不定。
黄枫林在电话里还告诉他,现在左少卿已经离开“旋转门”。但没有回家,而是回局里了。这又是一件让他感到奇怪的事。她已经和梅斯他了手,为什么还要回局里呢?他在考虑,要不要去左少卿的办公室里看一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左少卿刚刚回到办公室里。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保密局大楼里十分寂静。她坐在办公桌旁,内心里一直在不安与焦虑中波动。她从皮包里拿出那盘录音,仔细地看着。
这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分钟的录音带。但磁带的长度显然已经被剪短。她估计,最多有半个小时的录音。录音带底面的标签上写着两行字,是手写的英文。
Date:08-03-1948,Time: 22:10
Address: International Festival agency 16 cell。
她猜想,这可能是梅斯的笔迹。王八蛋,他应该是会写中文的。
左少卿起身从书柜里找出一本英汉词典,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她终于明白,第一行是日期和具体时间。第二行则是地点:国际联欢社16号单间。她明白,这是录音的时间和地点。她暗暗地猜测,录音里可能是什么内容。
她从柜子里搬出一台录音机,将录音带装上去,并按了播放键。
她很惊讶,甚至非常惊讶,这盘录音竟然是梅斯与叶公瑾的谈话录音。
整个录音很简短,只有十几分钟。她猜想,录音可能是经过删节的。
录音的开始是双方的寒暄和客套。然后,梅斯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是关于释放侯连海的事。梅斯要求叶公瑾给予配合,下属将会向他报来监管报告,他收到后,一定要签署同意,最后呈报毛人凤先生。
左少卿反复听了好几遍。但她仍然不明白,这么一盘录音,怎么会保证她的安全?但是,这是梅斯自己的谈话录音。他竟然把自己和叶公瑾的谈话录音拿出来,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她想不出其中会有什么特殊意义。
在下要特别说一句,左少卿要理解这盘谈话录音的可怕之处,还要过一段时间。这可是一盘会要人命的谈话录音!
有一点,左少卿隐约明白,梅斯用这么一个东西来保证她的安全,它的重要性一定非同一般,是不能丢失的。那么,她能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呢?
比较安全的地方,应该是放在杜自远那里。另外,她也应该让杜自远听一下,或许他能听出其中的要点。她把这盘录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个时候,叶公瑾怀着疑虑,终于出了他的办公室,向左少卿的办公室走来。
走廊里很安静,远处的一盏灯,照亮了拐向翼楼的走廊。他无声地拐进翼楼里,里面只有左少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的脚步很轻,直接走到左少卿办公室的门口。他停了一下,直接推开了门。
左少卿抬起头,慢慢推上自己的抽屉。她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叶公瑾。她问:“处长,你还没走,有事吗?”
叶公瑾笑了笑,“你不是也没走吗?我转了一下,只看见你这里还亮着灯,所以就进来看一看。你在忙什么?”
“没有忙什么。晚上秋月送来的简报我还没看,”她指了指面前的文件夹,“不知组里的监视有什么情况,所以回来看一看。”
“有什么情况吗?”叶公瑾注意地看着她。
“没有。处长,现在是一点情况也没有。我盯的三个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左少,你感觉,这是什么原因?”
左少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摇着头说:“可能,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叶公瑾瞬间就理解了左少卿的意思。这是对他的指责,认为他在国防部小会议室里的做法,惊动了那六位高官。
叶公瑾不想继续说下去。当长官的,意识到问题是由于自己的失误而产生,都不想继续说下去。他说:“你还要继续,我判断那个人一定会再动起来。回家吧。”
“是,我这就走。”左少卿轻声说。
这天的夜里,左少卿把这盘录音带回了家。她找了一本硬皮书,把其中的纸页挖空,将录音带放进去。她知道,这只能是临时措施。
左少卿心中不安,梅斯的话,“槐树”的处境,让她一夜都没有睡好。
在这天的夜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睡好。他就是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
两个多月来,他的一颗心一直被两股势力牵扯着,一边是国,一边是共。
两个月前,他一时头脑发热,与共党方面的重要领导孟太太见面。虽然那次见面被意外的情况打断,共党那边还因此损失了一个人。但是,有两点让他难以忘怀。
第一个让他难忘的,是那位孟太太。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杜自远只介绍说:“这位是孟太太,想和你聊一聊,交换一下看法。你们谈,我就在隔壁。”
孟太太一望而知是一名知识女性,态度谦和、风度儒雅。她的声音不高,语气舒缓。但她说到国家经济凋敝、民生艰难、高官贪腐时,却句句都如重锤一般,敲进王振清的心里,也让他口齿滞涩,无言以对。
第二个让他难忘的,则是杜自远。他和孟太太长谈之间,竟然发生了意外,有特务闻风而至。杜自远从容不迫,小声叮嘱他们应该如何办,然后分别送他们离开。
他最后陪着王振清从消防楼梯下楼时,王振清和杜自远都透过小窗口,看见那个倒在地上已经死亡的人。杜自远看着那人的眼神,隐约让王振清意识到,他绝不是平常的中间人,他应该是**方面的人。
后来,孟太太又和他长谈过两次。王振清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尽管小心防备,但还是受到了**的“蛊惑”,他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但是,但是呀!王振清还知道自己心里的弯并没有转过来。他现在的地位,他的荣华富贵,都来自于民国政府呀。他现在的师长职务,是委员长亲自选定任命的。以他的为人性格,他怎么能有负民国,有负委员长呀!
经过长时间认真的考虑,他发现自己的疑虑和犹豫,实际上只来源于一点,**真能取得天下吗?他决不敢相信。
所以,当孟太太微笑询问:“王师长,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吗?”这时,他就耍了一个小滑头。他说:“孟太太,您看,贵军何时才能打到长江边呀?可能很难吧。若是贵军真的打到长江边,我一定认真考虑此事。”
他的话里藏着一丝讥讽,民国政府的实力,要比你们大得多,你们能行吗?
孟太太目光柔和,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轻声说:“王师长,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呀。我们真心期待,王师长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但是,但是呀!正如孟太太话里隐含的意思,形势发展之快,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东北**已经陷入包围。他是军人,看得很清楚,东北**几无生路。这样的结果他看得很清楚,东北必丢!东北必丢呀!如果东北丢了,华北也就保不住了。这就是趋势。华北一丢,老天!共军其实已经到了长江边。
王振清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虑。他需要为此做出决断。
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件麻烦事。张乃仁的女儿被捕。为了他的女儿,张乃仁曾经亲自登门,请求他帮助营救。张乃仁是他的老朋友,出于义气,他也想伸出援手。但是,他托了几次人,却都碰壁。
几天前,杜自远也向他提起营救张雅兰的事,希望他能够帮忙。
王振清知道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张雅兰的共党身份是无可辩驳的。但是,他已经受了孟太太的影响,他已经看清了当前的形势。为了以后着想,他还是想在营救张雅兰这件事上尽最大的力。
意外的是,他昨天居然接到蒋公子的电话。并约他去家里喝茶。今天上午,他特地前去拜访。他和蒋公子的私交很好,他能就任九十七师师长,就是蒋公子推荐的结果。因此,他可以和蒋公子无所不谈。他和蒋公子在闲聊中,很顺便地提起了张雅兰的事。
蒋公子听了这件事,就笑了起来,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反而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个叶公瑾,很难说话吗?有机会,你带他来见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夜很深时,王振清终于给叶公瑾打了一个电话。
叶公瑾正在家里准备上大床睡觉,拿起电话,一听是王振清,就笑着说:“振清兄,该不会是为了张雅兰的事吧。恐怕兄弟要驳你的面子了,真的很抱歉。”
王振清平静地说:“不是为了她。是有一个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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