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诀世尖叫

“老东西，休在那胡言乱语！”灼烽见玲珑脸如纸般白起，万分担心。Www.Pinwenba.Com 吧

“我说的话自然句句是真，若你不信，倒是可以拿毒将我灭了，不过，也别想再从我口中多问出一句来。”王夫人道。

灼烽早已不得法，其实玲珑比灼烽还要不得法。

那夜色为何如此浓烈，眼见着快要把如豆的烛火吞噬；那王倩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为何又那样巨大狰狞，张牙舞爪，肆无忌惮！

这二者相互助长，仿佛一定要把人逼得疯狂才肯罢休。

她玲珑为何这样目眩？

那面额上的筋脉突突跳的为何这样厉害？

为何胸中隐隐的痛不能让她呼吸，为何那腿手麻目的仿佛根本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玲珑用力摆摆头，可是如此又能甩去什么？

“玲珑，玲珑？”灼烽关切唤着。

玲珑嘴不张，音不发，只有豆大的泪滴滴落下。

忽然，一阵风过，烛火熄灭。

说时迟那时快，灼烽瞬间点了王倩两处要穴，将之封在椅上不能动弹。

正待要携着玲珑移步出厅时，不远处一阵悠扬琴声透窗飘入。

仿佛月光倾泻下来，玲珑顿时澄净空明了：那轮高悬的明月下，一树香桂飘逸馥郁；燕南春树下理琴，闭目凝神；那细碎的花儿雪般飞舞，一片调皮的小朵落在弦上，“当”的一拨琴响，便被弹入月色，重又与那些花儿细细碎碎的缠绵舞逗在一起。

那个拨琴的人，那个当时自己还称之为爹爹的人，神采飞扬！

只是如今……

想到此，玲珑不觉更是悲从中来。

夜色仍浓，琴声还在断断续续透窗飘来。

突然，玲珑心下一阵激灵：那琴曲本来就是自己谱作而成的！

为了练就憾世的绝响，自己日夜不寐；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那与自然的音韵灵与灵相通、意与意相会的节奏，于是挥指放飞了心绪，谱成此曲。

当时，不但同门姐弟佩服，门徒教众赞美，就是师尊他老人家也频频点头称是。

那时的自己何其勃发无畏！

那个自己便是望舒，望舒啊！

十五年来，燕南春以父亲的情怀包容她，爱护她！无数次重重叠叠、不厌不弃弹了这曲调，可惜懵懂茫然之心哪能体会出他的苦情？

现在明白了却也晚了，人已逝，情不在，独我一人苟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玲珑想着，此时此刻，真是万念俱灰。

只是此刻比玲珑还惊惧的是灼烽。

当日燕南春临别托付，说玲珑孤独寻母，需有人在侧帮助照顾，他灼烽二话未说，就点头答应。因为自从来到这霁月山庄，他便与玲珑情谊相投，燕南春在侧只是鼓励，从没有干涉阻拦。现在想来，燕南春真乃可亲可敬之人。

只是虽然燕南春可敬，眼前的玲珑却是个什么情形？拒他与不拒他，已然悬念。

“谁也会这琴调？居然这世上还有人会这琴调？”黑暗中玲珑突然低语。

没人回答她，灼烽不知道怎么回答，王倩是被封了哑穴，不能回答她。

玲珑缓缓爬将起来，虽然手脚还是很麻，但琴音却更诱人，丝丝缕缕，尽然把她牵扯着挪步出了房门。

黑暗中灼烽紧紧跟在身后，留下王倩硬邦邦坐在太师椅上，若烛光再亮，定能看见，此刻她已然满面是汗了。

风紧云黑，庭院中什么也看不到，只纱纱的叶声伴着琴声，让这夜十分诡异起来。

玲珑直直寻着琴声的所在去了。

眼前这窗仍然如刚才那厅堂一样，没有一点烛火，黑黑沉沉，只是那琴音却实实在在从里间穿透飘来。

心无所惧，玲珑一下推门进去。

那琴戛然而止。

“是谁？”娇滴滴声起。

不问便知此人非菱悦而何？

“玲珑。”此刻的玲珑居然矫健起来，直直走到琴旁坐下，“你如何会了这曲子？”

“这世上就你懂曲子？”菱悦娇笑起来，听闻是玲珑，并不吃惊，也不掌灯，只在暗中静静坐着。

“他天天弹，天天弹，听得耳朵都结茧子了，所以自然也就会了。”菱悦仍娇滴滴，只是语中凉冰冰气息渐深。

“你走了之后，他便扮作个驼背的傻子，在庄中混日子，倒也确实瞒过了我娘。我想本来是可以安全度日的，可气的却是他自己不争气，每日里躲到后山，拨弄这琴，日复一日，终于被我给碰到。若他时常换着点花样弹弹，我倒也忍了，却笨成那样，天天只一首曲子，怎叫我不气？所以告诉了娘去，打断了他的老骨，才解气！”菱悦娇笑出声。

“啊！”玲珑一下狂起，黑暗中双手如同生目，一下吃吃咬住菱悦脖颈。

“噗”，火折子亮起，只见菱悦鼓鼓胀胀的双眼几欲破眶而出，那口中倒涎已然丝丝垂落在琴上，灼烽一下掰过玲珑铁腕，急道：“手下留情！”

或许因为菱悦钟情于自己吧，关键时刻，灼烽尽然不忍玲珑杀了菱悦。

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爱他的人。

知道灼烽正在面前，菱悦面上已然全是痴态，骤然扑倒在这个伟岸男人的怀中，嚎啕道：“抛下我走了便别回来！如今怎么又回来了！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

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紧抓着玲珑手腕，如今又被个人环腰抱住，实在不能拨拉了她去，灼烽此刻好生为难。

这边菱悦在他怀里哭鼻子抹眼泪，那边玲珑手劲突起，意欲要了菱悦性命，灼烽左右难，呼啦一下扔了火折子，带着玲珑就往外奔。

“我要杀了她，那个妖女！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玲珑扭捏成狂，已然不顾此时夜黑人静，处处潜伏危机。

那边菱悦忽觉怀中空空，灼烽带着玲珑夺路走了，一下，菱悦火起，狂叫尖啸。对着屋顶，对着窗户，久不能停，声嘶力竭，筋胀血涌，已然比疯子还疯子。

隔着一个庭院的王夫人听到了，隔着三五个庭院的庄丁听到了，甚至冥冥黑界中的那些个壮汉兵丁也听到了。

火把涌动，齐齐往菱悦闺房逼来。

菱悦还在疯叫，披头散发，怒张着嘴，暴突着眼，只在那仰面狂叫。

只是还未等人们赶来，那火折子早点着了菱悦长裙，那火便是条蛟龙，稍一碰到长裙，就一下窜到黑黑的长发上，瞬间，菱悦已经是个火人了。

众人推门来救时，只见那个火人还仍然站在琴边，双拳紧攥，一动不动，仰面狂啸不止。

在那尖叫声中，坐在太师椅上的王夫人已然泪如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