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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子湾北山坡的山神庙前的空地上，霍二彪向钟圣英、宋秀娣说：“这是吴兴、德清、安吉三县交界一带最大的山神庙。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山里人迷信，把一切都看作神灵——农历单月的初一是拜山神的时间，到那一天，这地方全是人，还有卖东西的。”

宋秀娣：“这不是迷信是信仰——北平也有皇家建的风神庙、雷神庙、天坛、地坛、月坛。泛神论是中国文化的特点。”

霍二彪：“信啥也不如信自己。就拿对付日本人来说吧，哪个神能靠得上？只有靠我们手里的枪，靠我们拿枪的人。在上海，如果我们有和日本人一样多的飞机大炮，日本人早给赶到海里喂王八了——”

霍二彪跟宋秀娣说话，目光却总是瞄在钟圣英脸上。

钟圣英的大眼睛盯着霍二彪，一脸崇拜。

宋秀娣注意到钟圣英的表情，脸上显出隐约的担忧。

小蛟背着长枪，腰间插一把短枪，跟在他们后边。

……

西山大峡谷的青龙洞下，霍二彪指着上边的青龙洞说：“这就是青龙洞，是青龙溪的源头。这里的人们说，天再旱，青龙洞的水也没有断流过。九弯十八里的青龙峡就是这青龙洞的水冲出来的。青龙溪流出青龙峡就进入我们梭子湾。青龙溪流过梭子湾，通过东岗下边的青龙洞，经过莫家湾，干家湾，葫芦湾，一直流到三河口，和花溪、兰溪合在一起，改名叫三溪，一下流到德清县城。你们看，半山腰那块石头就是铸剑台，龙泉宝剑就是用这水淬打出来的。郭老先生家有一口祖传的龙泉宝剑，听说是郭家高祖从中原带过来的，传到郭老先生这一辈已是第十二代。郭家祖上是大宋名将，那宝剑是宋王赏赐他祖上的。郭老先生说那宝剑就是吴越春秋时候莫邪、干将在这里铸造的。上千年了，抽出来还寒光闪闪——”

钟圣英：“刀剑的时代已经过去——霍二彪，我们的枪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霍二彪：“你们在这里很安全，不用带枪，带枪反而不安全。现在各村都成立护庄团，人们都在想法弄枪，互相抢枪的事也有哩。”

钟圣英：“霍二彪，你们队伍里也有不良之徒。那个胡子，前天偷看秀娣解手——”

霍二彪：“还有这事——这个家伙仗着是老郑的表弟——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钟圣英：“霍二彪，你要真关心我们，就把枪还给我们。”

宋秀娣：“你给我们一支枪，我们也好吓唬坏人。”

霍二彪：“宋小姐——说实话，是我不放心。我把枪给你们，你们一变脸要走，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钟圣英：“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我们要看着你把抗日军成立起来再走。”

霍二彪：“钟小姐，你原来可是说过抗日军成立起来，你亲手打死几个日本人再走。我们都要说话算话。”

钟圣英：“啊，我说过那话吗？”

宋秀娣：“霍二彪，你这意思，是不是说，你们成立了抗日军，也不一定放我们走？”

钟圣英：“姓霍的，你若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就走！”

霍二彪：“不是，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回去我就还你们的枪，连枪带子弹一起还。你们想走就走。不管什么时候，我只求你们，不会逼你们。我求你们是我的心意，你们领情不领情，是你们的事。我拉队伍，结兄弟，都讲自愿，从不强迫。我拿你们当兄弟。到时候，你们要走，我绝不拦——”

宋秀娣：“圣英，你放心，霍连长是抗日英雄，说话算话，抗日军成立起来，一定会放我们走。”

钟圣英：“他放又怎样？不放又怎样？我们要走就走。难道我们要走，他会从背后开枪打死我们？”

霍二彪：“那绝不会，绝不会，我只会跪着求你们。这峡谷就是这泉水千百年冲刷出来的。我不信钟小姐说话不算话。”

钟圣英：“姓霍的，你若真有诚心，现在将你的枪给我——”

霍二彪一愣，宋秀娣也一愣，后边的小蛟也一愣。

钟圣英：“你敢给吗？”

霍二彪盯着钟圣英看了几秒，一咬牙抽出枪，枪口朝自己，枪把朝着钟圣英说：“给你——小蛟，把你的短枪也交给宋小姐——”

……

在西山顶上，霍二彪指着东边说：“东岗那边的莫家湾、干家湾地形和梭子湾差不多。梭子湾河谷最宽。我算了一下，光梭子湾出的稻米，除了供养村里人，还能养几千兵。东边山岗能守，实在守不住就往这西山里退。你们看——”霍二彪指着西山说：“那边山下是白龙湾，属安吉县，村里也有护庄队。西山下也有条河叫白龙河，是从那边的白龙洞流出来的。顺着白龙河向西五十多里就是宁国，听说新四军就在宁国那边的泾县。正北边是吴兴县，韩小四那伙人盘踞在吴兴县和安吉交界的马刨泉——”

钟圣英突然将枪对准霍二彪：“霍二彪，我们要去皖南，你和你的兄弟回去吧。”

小蛟一下跑到霍二彪前边，用长枪对着钟圣英。

霍二彪把小蛟的枪往上一抬说：“小蛟，你别动，钟小姐打死我，你也别动！钟小姐，我知道，你不想打死我，你还是收起枪吧。枪在手里，指头自己会扣扳机，指头一动，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宋秀娣上前抬起钟圣英的胳膊：“圣英，快收起枪，你把保险都打开了，不要开这种玩笑。”

钟圣英收起枪说：“我试试他的胆量——胆量还可以——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打死你？我真想一枪打死你。那天晚上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向鬼子开枪？——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钟圣英又把枪指向霍二彪。

霍二彪：“钟大小姐，我的姑奶奶，你别，别这样，我求你了。”

“砰——砰——”钟圣英连开两枪，子弹从霍二彪头顶飞过。

霍二彪面不改色哈哈笑着说：“我才不怕呢，我知道你不会打死我的。看钟小姐的架势，以前打过枪吧。钟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再往头顶打两枪——只要你高兴——”

宋秀娣：“圣英，别胡闹了——你把霍大英雄打死了，我们当年给他做手术可就白费力气了。”

霍二彪：“宋小姐，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你男人，还有钟小姐，还有那位李小姐的大恩大德，还有那位叫小雪的小护士。我说话带把，小雪护士不懂是啥意思。”

宋秀娣：“你才是我们的大恩人。霍连长，你以后要当军长的，说话带把可不好。”

霍二彪：“我们队伍上的人不骂人说不成话。”

钟圣英：“骂吧，只要你能拉起队伍打日本人，我愿意听你骂。我逮住日本人，也要割下他们的东西喂狗。”

霍二彪：“钟小姐中，真中！真有种！从今以后，我拿你，还有宋小姐，我拿你们当亲姐妹，比亲姐妹还亲，我当你们是亲娘——”

钟圣英：“你把我们当亲娘，你想得多美，你一下又有两个亲娘——”

霍二彪：“小蛟，我们到那边兔路上看套住兔子没有？我晚上给两个亲娘炖兔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