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顾笙逆风走来,深蓝色长围巾在身前肆意飞扬着,大概冬日风大,她今日把长发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垂放在胸前,担心陆子初看不到她,高高的挥动着手臂,笑容灿烂。Www.Pinwenba.Com 吧
陆子初步伐慢了下来,心口有什么东西瞬间涨得满满的。
原本以为心动只是一时,谁曾想……似乎有些心不由己。
尘世喧嚣忽然间远去了,只有漫天飞雪和迈步走来的她。不其然想起她的那句:“我不喜欢他”,嘴角笑容就那么隐了下去。
彼时,她已经来到他面前,眼眸清亮:“我以为研讨会要开到十点半,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研讨会确实要开到十点半,但谁让他看到了她,唉……
有些后知后觉,认识她之后,他好像开始学会叹气了,这习惯不好。
离得近了才发现,阿笙头上全是碎雪,衣领上也是。
陆子初移开视线,朝办公室方向走:“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作业,递给陆子初。
陆子初接过来,并不急着看,走进办公室,抬手指了指门旁矮柜,“那里有毛巾,把雪清理干净再进来。”
阿笙只得取出一条毛巾,待擦干净,把毛巾用衣架挂起来,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陆子初站在桌旁,单手插在裤袋里,还在看她写的作业,见他那么认真,她反倒有些紧张了。
站在他身旁,随时等待挨训。
陆子初没抬头,但却开口说道:“有一次性杯子,自己倒杯热水喝。”
“可我不想喝水。”阿笙站着不动。
“驱寒气。”陆子初看向她,眼神竟然浮起淡淡的温柔,就是这样的眼神,忽然让阿笙有些站立难安了。
“哦。”阿笙力持镇定的应了一声,取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放在了陆子初面前。
办公室很静,阿笙喝了半杯水,身体暖和了许多,再看陆子初,早已把她的作业放在了一旁,站在窗前,看着篮球场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道他也想去篮球场打雪仗?
“顾笙。”陆子初忽然唤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以为陆子初会围绕作业跟她展开话题,但他却转头看着她,“过来。”
清冽的嗓音里竟多了几分轻柔。
阿笙一滞,心漏了好几拍,慢吞吞走过去。
男子一身琉璃,背对着光,温和的眼神紧锁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出口之声竟是——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阿笙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喜欢陆子初?”
如果是别人问她,她可能会说因为陆子初是她老师,因为陆子初和韩家有血缘之亲,因为陆子初优秀,她配不上他……诸如此类,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但提出这个问题的那个人是陆子初,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子初好比罂粟,只有学会欣赏,方能保全己身;若爱,必定要将一生悲喜尽皆交予他手,哪怕缠绵被泪水取代,也终究不忍离散。
这种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毒,沾惹之人,无药可救。
如果喜欢上陆子初,她的人生注定要在动荡中度过,她需要追赶他的步伐,时刻都要为了能够配得上他而努力……
室内温度很高,白衬衫服帖在他肩膀手臂上,线条完美。
这样一个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令人捉摸不透,谜一样的男人,明明阅历千帆,却自称平凡。他本惜字如金,淡漠待人,可今日问出这句话,阿笙自认始料未及,只因她从未将陆子初规划到她的人生之内。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度完大学四年,每天早晨起床,用过早餐后上课,然后长时间泡在图书馆里,没有课的时候,可以坐在校园草地上晒太阳一整天。
一如她在QQ上编写的个性签名:无爱无欢,所以淡然。
她不傻,从小到大,学校师生都夸她是学霸,她太明白,陆子初的魅力有多大,爱上他的女人,不管经受怎样的伤害,注定走不出这段情,只能沉浸在虚幻和现实交织的梦境里麻痹存活。
爱上一个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彼此较真,很多恋情之所以走不到最后,不是因为时间现实无情,而是因为太在乎。
有时候,太喜欢,太在乎,也是一种罪。
大一暑假,烈日高悬,大院老槐树下,刘依依和阿笙坐在小板凳上,她们分开一只大西瓜,各拿一半,拿着勺子舀着吃。
刘依依说:“我这辈子生无大志,只盼白日邀约温暖,黑夜安然入睡。”
阿笙听了,暖暖的笑,这时的刘依依在她眼中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是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小女孩,一年大学历练,早已让她破蛹成蝶。
破蛹成蝶的那个人是刘依依,作茧自缚的那个人却是阿笙。
阿笙不是不能喜欢陆子初,而是不敢喜欢陆子初,她承认自己心有胆怯,对爱情有着太多保留,怕她会在长久相处中失去自我。
她看着陆子初,突然想起那日,高三(2)班全体师生在殡仪馆送走了年仅18岁的少年。
少年静静的躺在冰棺里,忧郁的眸子永远的冥闭在旧时光里,他睡得很熟,走得时候听说很安详。
他原本就是骄傲的少年,和阿笙在学业上并驾齐驱,考上T大那晚,同学聚会,少年喝多了,红着脸对阿笙说:“顾笙,真好,从此以后一所学校,我们又可以一起学习了。”
后来,阿笙才知道,这话从少年口中说出来,究竟有多不易。
他叫陶然,他曾陪阿笙一起走过了漫长岁月,后来阿笙算了算年份,一共11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同校同班。
她不能刻骨铭心的记起陈钧,却能刻骨铭心的记起他,因为他把人生的最后绝唱化成了最动听的音符,从此以后萦绕在耳,再也不曾消散过。
开学半月前,陶然回农村老家,路过河坝,见有几位孩童贪玩溺水,少年良善,果断跳了下去。
三名儿童,被他救了两名,另外一名孩子和他一起……溺毙。
陶然事迹轰动县城,锦旗一面接一面的往家里送,陶然父母抱着儿子的尸首哭的撕心裂肺。
阿笙初听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恶作剧,直到刘依依流眼泪,她才知道是真的。一路上,她和刘依依飞快的往陶然家里跑,行人纷纷看着她们,诧异、不解。
他们奇怪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陶然出事那天,陶家无眠,高三(2)班的学生们俱是哭了一夜。
他们在学校里点上白蜡烛,围成一个圈,坐在地上,一遍遍大声唱着周华健的《朋友》,唱到最后均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陶然下葬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送走少年,盛夏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嚣着,令人心烦气躁。
阿笙把白菊花放在陶然胸前,她仿佛看到少年在微笑,有声音在耳边回响:“顾笙,T大开学那天,我们一起去学校报到,好不好?”
阿笙抿了抿唇,眼眸潮湿,看着少年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眸,轻声呢喃道:“好。”
陶然的死冲刷了高三(2)班对大学的憧憬和兴奋,那几天阿笙情绪很低迷,直到陶然死后第五天,她接到了陶然母亲的来电。
声音沙哑,哽咽:“顾笙吗?能来我家一趟吗?陶然有东西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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