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城内摩肩接踵,熙来攘往,好不热闹。有杂技在街头表演,惹得一大片人欢呼拍手叫好。粗布短衣的男人手里拎了一条鱼,散漫不羁地抛铜板玩。大早上买菜的女人,和小商贩在讨价还价。茶楼内,阿嬷带着小厮再给客人倒茶。清茶淡话,少不了一碟瓜子。
汪洋与去一家裁缝店,买了几件衣裳,在客栈将自己清洗干净。待他出来的时候,固凉寂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市。
他走过去,不由得感叹:“战事吃紧,市朝的人像恶鬼投胎,武林却总给你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固凉寂的手抓着窗户边上的锁扣,被扎出血了还不自知,呆若木鸡。
“都说这武林皇帝重裀而卧,列鼎而食,难道传闻只是传闻?”
汪洋与还想再说什么,门就被推了进来,他被吓了一下。还以为偷入敌国被发现作奸细抓起来要拉去杀头。看到是姞于归,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胸脯表示宽慰。
一瞧见姞于归,固凉寂僵硬的脸上浮现颠倒众生的笑容,他倒了一杯水,嬉皮笑脸地递过去,“师姐请喝茶。”
姞于归没有搭理,只道,“武林皇帝说是游山玩水,实则御驾亲征。王也不在,擒一帮无关人等作甚?就怕你意在扰乱军心,却给了人家一鼓作气的依托,愈发残暴不仁。”
固凉寂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冷若冰霜。随后,嘴里冒出一句和性子完全不符的气话,激进冒失。像是捏着松子百合酥快要急哭的小孩。祖母言宫廷美食,母亲告诉他美食虽美,大晚上的,一口洁白的牙齿就要掉光了。
“都说擒贼先擒王,这王也不在。城内百姓安居乐业,还要我做土霸王烧杀抢掠。现在局面都由不得我们控制,市朝的百姓是人,武林、俪、渚的也是,难道潜入他们军队烧光粮草饿死一大片不是丧尽天良吗?老天爷,你非要我进退维谷。”
他既不能成为千古罪人、背弃生养他的市朝,他也不能草菅人命、暴戾恣睢。
固凉寂在犹豫不决举步维艰之时,被汪洋与拖下楼去吃饭。保命先饱肚,留青山不怕没柴烧。汪洋与向来对自己大方。
楼下人多热闹,座位都已经满了。小二犯愁,恰巧有对好客的夫妇跟他招手,“让他们三人同我们一桌。”
汪洋与没有推辞,领着固凉寂和姞于归坐过去,点了店里的招牌菜。
小二走开之后,他就开始与生人闲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何处高就?”
男子束发,上好的锦绣成衣,虽然样式简单,但料子却是极好的。面如冠玉,气若芝兰,目若朗星。他抬手作揖,姿态俊逸。
“不敢不敢,萧霖杰,朝中尚有官职。”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女子,“这是贱内。在武林也小有名望。”
酒菜入桌,虽说规矩上食不言寝不语,但文人墨客面前,可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珍馐佳肴,觥筹交错,萧霖杰举着酒杯,吃了口下酒菜,自诩道:“汝可知吾良田千亩,家财万贯,位高权重。内人亦是。近年,武林女子可掌权,吾妻便是这朝廷少有的女官。”
“萧兄携伉俪,令人钦佩。不知令尊、令堂是否也在这朝堂之上?”
他摆摆手,开口地却是他的娘子。朱唇轻启,“郎君与我,祖上无一人。到了今日,使些手段,财和名兼得。也别怪我们世故圆滑,世道便是如此。你不去适应,自然也不缺魑魅魍魉。”
固凉寂听了心里不知滋味。他想甩开那些,恰小二上羹,起身帮忙。
汪洋与将勺子递给萧霖杰,小二在旁边插嘴,“公子点的这羹汤可是本店镇店之宝,名扬江湖呢。”
“是吗?”萧霖杰眉欢眼笑,挽起袖子伸手去舀汤。好大一勺,他缩回手,想要盛入碗里,未料他摔下椅去,像个瞎子一样摸了半天,一勺子全部倒到地上。
小二赶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着急地问:“你怎么弄到地上去了,碗在桌子上。”
汪洋与起身把碗推到他面前,萧霖杰这才碰到,摇了摇头,万分懊恼,扼腕兴嗟:“这羹汤本是人间美味,香飘十里,油而不腻。可我是个瞎子早看不见了,所以才浪费了,给倒到地上去。”
走出客栈,固凉寂都以为是自己产生错觉。走路都在想刚才的时候,差点撞到卖馄饨人的大锅上去。
姞于归眼疾手快拉住他,发现他掌心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她扭头,询问汪洋与。
“窗户上不小心扎到的。你给上点药就好了。”汪洋与漫不经心地说道。之后看到固凉寂走神的表情,接连着问出压在心底的话,“你们说,刚刚那个萧霖杰,看着也不像个瞎子,怎么突然就瞎了。”
固凉寂如梦初醒,神采奕奕,“回战场,正面交锋,输赢都得坦坦荡荡。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三个人本来也就没带东西,只有口袋里那些碎银子,出了客栈根本不用回去。想着大老远跑来武林总不能空手而归,就去宫廷御用的马场偷了三匹上好的宝马。若非身上重担,面临战乱,保管是江湖有名的梁上君子、市井混混。
可这所有的放浪形骸,在进入军营的那一刻,销声匿迹。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都不知道有没有家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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