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执手相对的,是一名女子,深蓝色的眸,似一汪大海,坠落的星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跳跃。与以往不同的是,女子没有再戴眼睛,额间的刘海,也全数梳了上去,露出了温婉恬淡的小脸。
女子拉慕绍辉的手一紧,慕绍辉侧脸看过,捏了捏她的小手,提步进去。
跳跃的阳光被一道阴影照下,南翎放下擦拭的毛巾,抬眸,微微一笑。
双眸明亮如昨日,没有丝毫意外。
尹嘉淇回以一笑,才把目光挪到了慕晚辞的脸上。
醒着的少女,是聪明灵动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份狡黠,仿佛能把周围人传染;而沉睡中的少女,是恬静美好的,苍白的唇角,勾示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张扬不做作,仿佛美丽的睡美人。
她抿唇半晌,“她,什么时候会醒。”
南翎微微一笑,抬手拂了少女脸上的碎发,“随时都会醒,也可能永远不会醒。”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淡然很淡然。仿佛在讲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慕绍辉之所以会惧怕他,更恰当的应该说是佩服他,也是因为,任何时候,他都能临危不乱。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一个慕晚辞,无论她醒着也好,睡着也罢,只要还活着,他的全世界就还在。
换作他,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永远不会醒……”尹嘉淇喃喃道,漂亮的眼睛浮现出几分不忍,“她今年才十五吧,你准备……”一直守着她吗?
后面六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大概是觉得太残忍了吧。
“是,她还有整四年零一百一十二天正式成年。她孤家寡人了一辈子,我若是不陪她,她怕是会不开心。”
尹嘉淇微咬着下唇,瘦弱的身子轻颤。
同身为女人,她自然明白这之间情意的深重,但是站在南翎的角度,她并不希望他这样做。
男人一辈子只爱了一个女人洁身自好自是好事,可男人,也只有一百年的寿命,全花在了无果的等待上,未免……
“有想过去国外治疗吗?比如说岛国……”岛国是医学国家,纵观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医学技术,比那里更为发达。
也许去尝试一下,说不定真的有苏醒的可能。
孰料南翎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没想过,大概也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怎么会不想?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见尹嘉淇还要说什么,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慕绍辉却开口了,“她会醒来的。慕晚辞命硬得很,若是就这样死去了,她大概是不会甘心的。所以,她会醒。”
尹嘉淇眉头轻蹙。
慕绍辉却是把目光看向了慕晚辞,“慕晚辞,你醒着的时候,不是最想知道这么多年我心心念念的人是谁吗?如今我可把她带来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了吗?你的二嫂,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一点也不输给你,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是谁,不想见一见她了吗?如果你还想,就在一个月之内醒过来,不然,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慕绍辉也不恼,只定定的看着她,直到过了一分钟,才道:“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啊,你睡着吧,一个月后我在带着你嫂子来看你,这一个月,你是别想见了。”
话落,他不等回应他的是否依旧沉默,拉着尹嘉淇转身离去。
司寒的事件,太过震惊,致使连续几天下来,****都有不同的人来看她,不过大都被南翎以要静养为由挡在了门外。
而今日,一位不速之客的来访,他却没有拒绝。
成邺难得换了一身休闲装,宽大的衣袖套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影瘦削,拖拽的步伐,隐隐带着几分疲惫。
他在病房里坐了两个小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知道日垂西山的时候,南翎才缓缓道,“成家和岛国的联系,我可以装作不知,不透露出去。但是,还望成家少爷,看好了你与岛国书信来往的印章,免得被人偷了,尚且不知。”
成邺微微眯眸,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男子,而对面的男子却没有在看他。
“你的条件?”
“我要你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南翎道。
“不可能!”不等南翎尾音落地,成邺便斩钉截铁的打断。
南翎似乎早知如此,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出现,“与别国沟通,这可是国之大罪。你觉得,此事若真的曝光了出去,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地狱天堂,我愿意与她同上同下。”成邺道。
“可她不愿意。”南翎似乎很是耐心,一边拿着面前沾水的棉签擦在慕晚辞的唇上,一边答道。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成邺沉沉回道。
南翎轻笑,“可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成邺冷冷眯眸。
南翎收了脸上的笑意,回想起八年前,俊脸有几分凝重,“你可知,八年前的事,在她心底留了多少阴影吗?南家和慕家的人,****提心吊胆的度日,出口的话语都要经过几番斟酌。你确定,你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是为她好吗?”
八年前的事,怎么说呢,确实是慕南两家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两家几代下来,都只有慕晚辞一个女孩儿,对其宠爱程度,那真是天上无地上也无。
那次的事情,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尤其对人的视野冲击太过强烈,想不记得都难。
“心坎总是可以跨过的。她现在惧怕我,不代表以后也会,不代表永远都会。”
成邺执拗得像一根筋,每每都让南翎想一巴掌拍死的冲动,他冷冷一笑,“心结尚且能不能解开还是另说。这其中,有你多少不知道的心酸过往,你又该怎么解。”
他说的是慕晚辞前世的事情。
连通两世,他已经大致知道慕晚辞真正的心结所在了,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心结,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成邺他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成邺眉心一蹙。心思通明的他显然已经从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南翎似乎并不打算多说,只有六个字就揭过去了。
成邺眯起深紫色的瞳眸,冰蓝的带着几分冷意。
最终,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影伴随着强势的气场,在病房内扩散,淡淡带着不容置喙,“八年前,是她自己非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终其一生,我都再不可能会放开她的手。要我只因为一点艰难险阻就放开她,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根本不配爱她!”
话音落地,成邺阔步离开。
南翎垂首,无奈一笑,如玉的手指轻轻拂上少女如凝脂般的脸颊,“你看啊你,给我惹了多少烂桃花……”
……
半个月后,沉睡了将近一个月的少女,缓缓的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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