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14——逝去(下)

2017-08-02 作者: 南有嘉鱼
正14——逝去(下)

宫廷里的樱花树凋谢了,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落进泥土中,只是一个晚上就再也找不到踪迹。

只剩下凋零落尽的光树干。

摩亚多瓦王国取下了喜庆的红色,挂上了哀悼的白色。所有人都沉溺在悲伤当中,终日跪在宫廷门前哀悼逝去的国王陛下。

宫廷里的人都穿上白色的衣服,神色凄哀。

现在最难过的,是他们,我答应过国王,会帮他们。窗外的天空,乌压压一片,像似要下雨,却又迟迟不下,让人看着心里沉甸甸的。

我让侍女带我去找Erilo王子,跟他商量离开这里的事。刚走到楼下,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声。

我跑上去,看见一个金发女孩站在门外拍打门,像似在叫Erilo王子,走近过去,身后的侍女向她行礼。

她看见我,急急的说道:“筠姐姐,哥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怎么办?我很担心他!”

她金光闪闪的头发下,一张娇小的瓜子脸,最瞩目的就是一双红肿的双眼泛着泪光。

我呆愣,看着她。似乎——很眼熟,在哪里见过?

“weila。”

“二哥!”她走过去,然后说着摩亚多瓦语言。

Clease王子满脸的憔悴,眉间紧缩,连说话都迟缓带着沉重。他对身后的几个侍卫说了几句,然后走到远藤佑树房间的门口,两个侍卫一

左一右站在门边,倾斜身体对准大门中间,用力一撞。

只听一声闷响,门开了。

金发女孩第一个冲进去,我们尾随。

房间很大,大得站在里面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屋里子一眼揽过,书架,书桌,画像,都没有人,金发女孩推开昨天的另一扇门,里面

放着一张大床,那应该是他的卧室。

“没人。哥,大哥不在房间里,他去哪里了?”她着急的说。

Clease沉思,“可能在母亲那里。”

母亲?他说的是樱伊王后吗?不是已经——

金发女孩听她这么一说,想也不想提起脚下的长裙飞奔。

“weila!”

Clease王子追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他的房间,很干净,是一种很刻板的干净。东西放置在固定的地方,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出现在它不该出现在的

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走到他的卧室里去。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和紧张。

里面很整齐,墙壁上各式各样的侧门,看样子似乎是他的专属衣柜。

床上没有被睡过的痕迹,床头上挂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茂密的大树直冲云霄,在云底下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束小小的枝顶,而往下看,又

是分开的。树林中间有一条小路,小路边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在阳光下甚是鲜艳。

而最吸引人瞩目的却是画的中央,一男一女的背影,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往前走。

他们像是一对夫妻,亦或是情侣——

这幅画里的人,让人看着很温馨。

一种很平淡的幸福。

似乎他们走过这条路就能看见他们的家,那个升起袅袅炊烟,或许并不是很大的屋子。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够了——

我准备离开,门后出现了一块大镜子,而镜子里反射着床的另一边蹲着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是一个人!宝蓝色的宫廷装,垂着头,颓唐的蜷曲在床角。

“Erilo……殿下?”我不确定的叫他。

他没有反应。

我走过去。

他只立着一只腿,另一只腿搁在地上,中间的空隙里放在一张金色相框,我伸过头看里面放着的照片,似乎有些年代了,那里面的人都应

该是他小的时候照的。暗朱色的背景,他和Clease王子一左一右,前面,是国王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美,浅笑起来的样子跟他很像。

她应该是樱伊王后——他的母亲。

照片里的人将相框撑得满满了,他们含蓄的笑着,让人不难看出,他们,很幸福。

我蹲在来,“殿下?殿下……”

他依然没有回应我。

我伸手去拉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发现跟个火炉一样烫手。我大惊:“殿下!你怎么了?”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相框,像个木偶一样。

“殿下!”我摸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殿下……你说句话!殿下……”

他额头滚烫,脸色却苍白得很。

“我去叫人。”

我起身,手腕被他拉住。

“我……父亲……说了什么?在他昏迷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他忽然开口说道,声音低沉沙哑,像是饱经风霜之人,显得苍老。

——Erilo,我最宠爱的孩子,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从小我将他视为我的继承人,我教会了他很多治国之道,可为什么就是没有教会他如

何取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要这个王位,为了那个人,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

我蓦地想起国王昏迷时,一边流泪一边在我耳边说的话。

或许真的是国王队他很失望,才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挣扎着走到那里,将王位当着全国人的面给了威廉亲王。

到死,却将他们托付给我。

这让人很费解——自古以来王位都来传给自己的后代,难道是国王病糊涂了?

但是——我看着Erilo,他仰着脸,眼中浓烈的哀声就快溢了出来。

心口一紧,别过头去,“没有,国王……什么都没说。他一直在昏迷中。……昏迷前他告诉,他想见你们。”

手腕上的力量消失,他放开了我,唇角扯动出一抹淡漠的弧线,渐渐地,弧线变深,化为低沉的闷笑……

“父亲……一定恨我吧——很恨很恨我——帮我一件事,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他的身子瘫软往边上一倒,双目紧闭。

“殿下!”

天际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这场雨终究是没有下下来。积压在心头,确实难受。

我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拿下他额头上的帕子弄湿,拧干,在放上去。

我偷偷的让人请了医生过来,打了针,吃了药,还没见好转。

一阵冷冽的风吹了进来,我打了个寒颤,关上窗户,把他身上的被子拉了拉。

“母亲!”他大叫一声,拉住我的手,呼吸变得急促。“母亲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

他似乎在做梦,梦见了王后。

“母亲……不要扔下我。求了你,母亲。洛想你……真的好想母亲……”他喃喃自语,握着我的手逐渐加紧了力道。

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伸手轻抚他的头:“Er……Erilo乖,母亲在这里。母亲不会离开你,母亲一直都守着你。”

“母亲……”手上的力道消失,我抽了抽手,他又一次抓着我,更加焦急的喊道:“母亲不要走。”

我扶额。

“我在,Erilo乖,我就在你身边。”

我试着像那些妈妈哄自己的宝宝一样,轻拍着他的肩膀,他才安静了下来。

“父亲,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一行晶莹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低低抽泣,“父王……父王……对不起……”

我看着他眉间紧缩,伸手将它抚平。

“你父亲不会怪你的。你是他最珍贵的孩子,是他的骄傲,是他的希望。他会祝福你的。Erilo,你父亲很爱你,这一点,我是羡慕你的。

你的家人都很爱你。你的弟弟、妹妹很关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不要让他们担心。你还要照顾他们。你不能倒下,他们需要你。Erilo……你

要快点好起来。”

他俊美的面容瞬时放松,不一会,呼吸平稳了下来。他睡着了,好好休息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侧着头趴在床沿边上,看着他熟睡的脸。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耀眼,温文尔雅的笑容,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迷人的魅力。

这样的人,一下子从云端跌了下来。怎么受得了?

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忽然间,想起我那位父亲,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唯有残忍的伤害才能使一个人强大起来。害怕只能失去更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此时,窗外,夜,已深沉。

屋里,是他酣踏且轻的鼾声。

有时候,害怕会让一头懦弱的羊变成一头凶狠的狼。只有伤害,会让一个人立刻成熟起来,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将会独当一面。

“你面对这样沉重的打击,你会消沉下去吗?”

他沉睡的容颜很安然。

我看着窗外,黑夜如同一块抹布挂着窗前,深沉得厉害。

夜,深了。

我打了个哈欠,听着他均匀的鼾声,渐渐睡去。

Erilo,我该怎么守住你呢?

当我感觉到脸上的灼热,睁开眼睛时,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床上,此时的阳光十分的耀眼。

没想到昨天还阴沉沉地天气竟然转变成了阳光明媚。

我伸手遮挡休刺眼的光,扭头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远腾佑树不见了!自己身上多了件毛毯。

“殿下!哎呀!好麻!好麻!”我起身去找,双腿和手臂阵阵的发麻。

卧室里干净整洁,只是地上多了一套昨天他穿的衣服。

走出卧室,巡视了一圈外面也没看见人。奇怪,他去哪里了?他好了吗?

找不到人,我也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白小姐。”刚走到房间的附近,就被人叫住。

“Clease殿下……有什么事吗?”Clease王子脸上掩盖不住的疲劳和乌黑的眼圈告诉我,他很有可能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休息。

我沉声地说:“国王的事,请节哀。”

他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谢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我好让人准备。”

回国?是啊,这里不是我的家。

不能留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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