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57——选择人(上)

2017-08-02 作者: 南有嘉鱼
正57——选择人(上)

十三岁那一年,她瘦弱的身板,突出的骨头硌得我全身都很痛。吃力的背着我,却又牢牢的抓住我。

她说,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那时候,风很大,刺骨的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脑子晕晕的,她的这句话无形之中一直在鼓励着我。

等到我们被找到的时候,迷迷糊糊间,我看见的,一直都是她的微笑。

那个笑容,让我感受到了力量。

后来,我病了好久,也是她守着我。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她敞开我的心,想要好好的对她。

我从来没有意思到,妹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在我最伤心的时候,会安慰我;在我生气的时候,她会默默的承受着我对她发脾气,之后,还会为我递上纸巾……

这样的妹妹,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她的重要。

就像苏婶常说的,等到你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这一生,一直都在失去,可是它们在离开的时候,我却不敢伸手去挽留。它们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更是不敢去抓住。

明知道是爸爸做错了,可我不敢说,更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爸爸竟然要让他的另一个女儿死。

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

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我。

这样的借口真是完美,为了我,就要去伤害他们。

可是那个人是我爸爸,是从小到大都很疼爱我的爸爸。我没有资格去怪他,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

雅雅是这样;原涵江是这样;就连金艾洛也是……

“小筠!你怎么下床了?”

我站在窗边,回头看着惊讶无比的品昕,对她莞尔一笑。

“诺,快去叫康医生来。i就说小筠已经醒了!”她无比高兴的对旁边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说。

那个有蓝色眼睛的人点了点头,走出去。旁边站着一个……一个……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的男生。

他有一双很温柔而又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如樱花般绝美唇形正慢慢拉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看着他,礼貌的笑了笑,收回目光,转向品昕。

“涵江哥哥呢?”

扶着我坐到病床边的品昕,身子顿时一僵。挤出一点笑容说:“他很好。比你好……”

“我记得我好像晕倒在涵江哥哥身边,我们刚从朵拉的蛋糕店回去的路上。我们去看了订婚蛋糕,今天星期几?”

品昕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是,是……星期六。那天,是星期二吧。”

“哦。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你真的是吓死我们了。康医生说……没什么,你醒了就好了。”品昕递给我一杯水,欲言又止的说道。

我接过水杯,“我知道,是不是我的心脏又出问题了?你每次都是这样的表情,怎么骗得了我。康医生有没有说找到合适的心脏源?”

品昕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你……你愿意做手术吗?”

我理所应当的点点头,“那是自然。明天就是我和涵江哥哥的订婚典礼了啊。明天一过,我就能……安安心心的做手术了。”

“明天——你还记得。”

“虽然睡了很久,但是这件事情……怎么能忘记。”

品昕应和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是你向往已久的地方。在海边……”

我听了,惊喜的笑道:“呀!这个你也知道。我很喜欢海的,小的时候,能到海边走走,已经算很不错的了。没想到这个会是海边……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回忆吧。品昕,谢谢你!真心的!”

“你对我当然是真心的。可是,你清楚自己的真心吗?”

正当我准备喝水的时候,品昕的话让我猛地停顿住。

我不得不笑着说,“那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心愿。当然是真心的啦!”

品昕怅然的看向我的身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天会离开这里,我会实现自己说过的话,这一走,是永远的看不到你。如果用着永远来换取你的幸福。对我来说是值得的……你一定会幸福的,果筠。”

端着水杯的那只手竟让毫无征兆的开始发抖,同时,某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嘭~~”

最后,我还是没办法握住它。

掉在地上,全都碎了。

我急忙转过身去,他充满死寂的眼睛,一瞬间像是点燃的火烛,越来越炽热。

“你……你……果筠,我是金艾洛。金,是金色的金,是你说的,这是古代王室成员用来代替的简姓,也是一种高贵的色彩。艾,不是Erilo里面的艾,是爱情的爱。我母亲说,这是上帝赐予人类最好的礼物,就是爱情。洛,是古代皇帝居住过的洛阳的洛。”

所以,你的名字拼凑起来就是金艾洛。

“你还记得不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在花园里偶然遇见……其实那不是偶然。我是追踪我妹妹,才遇见了你。你穿着白色的睡袍,站在单薄的雾中,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天空散落下来的樱花,它们就像是雨滴一样密集。你还伸手去接住它……可是就在你欣赏这样的美景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两个侍卫。”

“你一脸茫然的被两个侍卫给押着,他们说是你偷偷跑进殿阁里打碎了我父亲最喜欢的花瓶,证据就是你当时手里拿着的那块布料。那应该是我妹妹薇拉留下的,是她打碎了花瓶偷偷的跑掉,他们却误会了你。要把你抓起来关起来,然后去告诉侍卫长。可你跟他们根本就语言不通,他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告诉他们,东西是我打碎的。他们放了你……”

“不是啊——”我摇头否认道。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品昕紧紧抓住我的手,充满希翼的看着我。

我对着他灿然的一笑,他眼中的光点更盛,露出一个能打动人心弦的微笑,更胜是一缕清风,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更像牢牢的占据。

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碎去的那个杯子,一种阴霾笼罩了上来。

“你明天不要走了啊。我和涵江哥哥订婚,你留下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好不好?你……以前认识我?哦!我好像记得——你是品昕的朋友,对吗?欢迎你来观礼。品昕啊,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真是太没用了,让护工阿姨来收拾一下吧。不然等一下扎到别人就不好了。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我在这两个人诧异的目光中淡然、从容的走进卫生间去,关上门的后,我靠在门边,一股浓烈的酸意涌了上来,我伸手掐着大腿,迫使眼泪倒流。

金艾洛——

Erilo……王子殿下。

摩亚多瓦王国的大王子,是未来的国王,现在的第一位王储。

你的弟弟,是Clease王子。他遗传了父亲的那双独一无二的蓝色眼眸。

你的妹妹,Aiweila公主。是国王最小的女儿,你最疼爱的妹妹。

也是,追在我身后叫我筠姐姐的那个有着一头金发漂亮的小女孩。

所有的一切,之前在那个岛上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

金艾洛,你记得你的名字。我也记得你——

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回头去找你,也请你,不要回头,只有这样伤害你,才是最好的办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我连哭都没有资格。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带着浅浅的笑容,而房间里,只有品昕一个人。

我匆匆一扫,空荡的地方让我心里沉寂了很久的感情积压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将那些不该在品昕面前表现出来的统统关押在里面。

品昕神色闪躲,我不以为然的说:“收拾好了?”

“嗯。”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狠狠得咬了一口,又酸又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苹果谁买的?好酸……香蕉应该不错吧,你要吗?”

“他走了。”品昕正色的说。

我愣愣的看着她,“谁啊?”

“小筠!”品昕愤然的走过来,“小筠!你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你有多紧张他?多关心他?他是金艾洛啊!你最喜欢的人。”

“不是啊。不是他——”我笑意浅浅的说。“多了,明天几天去?我的婚纱是不是还没选啊!糟糕了!你快点陪我去选婚纱啊。”

品昕满脸痛心的看着我,此刻在她看来,我是一个多无知,多愚蠢的人。

“果筠,你醒了。”

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康医生走了进来。

再次看见他,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第一次见到康医生的时候,他刚刚硕士毕业,跟着唐医生,一副厚厚的黑色眼镜框给人一种书呆子的感觉。

“你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他有些疑惑的说,拿出听诊器直奔而来,放在我心脏的位置上,侧耳倾听。

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康医生,小筠没事吧。”

康医生收起听诊器,“放心吧,很好。对了,我刚刚给她开了一种新的药,放在办公室里,能去帮我拿来吗?”

“好!我马上去。”品昕急忙的走了出去。

康医生等了几秒,说:“上次我给你的药在哪里?”

“什么药?”

“你刚醒来,不可能下地,更别说现在精神会这么好。只有那些药能让你维持这个状态。”

我苦笑,老实的交待,“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衣服就挂在那里。”我指着门口的那个耸立的衣架,“我记得我把药放在衣服的口袋里,果然,都在。然后,我全部吃了。”

“你说什么!全部?!你不要命了吗?那些药一旦加大计量后,每服用一次就要多加一倍。更别说你突然服用那么多的药……你真想死吗?”

“不,我想活下去。正是因为我想活下去,我才必须服用那些药来维持这颗随时让我心跳停止的心脏。”

康医生震惊的看着我,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药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我会帮你减弱药效,以后我不会给你那种药了。”

我忽然抓起放在桌上的水果刀对准胸口,强硬的看着惊慌的康医生。

“你做什么?果筠……放下来。”

“两条路,要嘛你给我药。要嘛,现在我就让它彻彻底底的停止。”

“果筠!你别从动!把刀放下……你听我说,你会好的,你相信我。”

我凄凄的笑了笑,“别骗我了康医生。其实我在三年前就做过移植手术,我问过很多的人,他们给我的答案都是统一的。在三年内,我是没有办法进行第二次手术。就算能,也是微乎其微的,你知道那

是百分之几对不对?你是想让我死在手术台上吗?不可能了,我没有机会了。可是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康医生,我求求你,给我药——我想活下去,我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

你相信我,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情以后,我一定会听从你的安排,乖乖的吃药,吊针,做检查,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可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帮帮我。你选择,是现在让我死?还是给我药?”

此时此刻,他眼中闪烁和无数的纠结。

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已经没有选择可以让他选。

我的死,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康医生重重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的看着我,“我不会给你药。但我也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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