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这东西,真的能把人折磨得不像人了,他天天发疯,时好时坏,什么脏词儿都敢拿出来骂我,摔东西、绝食、咬人、自残,最后,真的……没熬过去,就那么死不瞑目的,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冷下去。Www.Pinwenba.Com 吧临死前,他还哭着拽我的领子,哀求似的跟我说‘峰子,兄弟一场,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中间停顿了好几次,一支烟在指尖碾得粉碎,棕褐烟丝落满裤腿,说到最后声音都是哑的,锯条一般在每个人心尖尖上撕扯,把最痛的地方剖开给你看。
道上混的,任谁都有那么几场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一群人各自沉默,连没心没肺的黎立都冷了脸,估计是想起了刚死去不久的姐姐黎凡。这时候就只有洪臣这种脑残货还能说出话来,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闷闷开口,“所以说,峰哥,你不是提前退役了,是那次擅自脱队行动,被部队开除了吧。我就说不对劲嘛,凭你那几年的战功,在部队再待几年,混个高级军官玩儿似的容易,不可能这么轻易自断前程。”我心说滚滚你就别往人身上捅刀子了行不行,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正偷偷伸手过去准备掐他一把,他又开口,“峰哥,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大的事儿,跟我们都没说过,怎么今天第一次见小鱼,就肯跟人家说了呢?”
“这种事儿,哪是那么轻易开得了口的,今天这不是时机正好,就跟大伙说了吗。”南哥见没人说话,出来打圆场,掏出车钥匙扔到光头强手里,说:“那个,小鱼,不是说陪我去医院吗,强子把车发动起来,大家也都一身淤青的,得好好检查检查,正好也一起过去吧。”
上车的时候,我依旧往后排中间跑,这个地方需要猫腰往车里爬,还没有靠背,坐着最不舒服,每次都很自觉的抢先上去。峰子一伸手拦住我,自己先爬进去,然后才拽我上车,皱着眉说:“愣什么神儿,你穿着裙子,怎么好坐这个位置。”
一瞬间我就觉得,看上去粗枝大叶的男人一旦温柔起来,杀伤力真不是盖的。
开着南哥的改装越野到了小诊所,坐诊的老头子推着眼镜看我,又看一遍身边这一群气焰嚣张的主儿,把头一顿猛摇,目光里充满同情和哀怨。眼神里说着怎么又是你这丫头,一天来了两次,一来就带一群狼。老头子估计得以为,是我这货一天到晚四处惹事。
老头子依旧是检查牲口似的上去一顿猛按,哪里淤青按哪里,把一群人疼得龇牙咧嘴的,末了摆摆手说什么事都没有,多吃肉少打架就好了。最后还是开了一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药油,我强烈怀疑,这庸医不管治什么病都会开同样的东西,开始犹豫着还要不要给齐霁用。
洪臣捧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的手腕一脸心疼,说近期是打不了架子鼓了,不知道要少赚多少女粉丝。
对此我表示强烈鄙视,心说得了吧,也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喜欢你这种小白脸,在我这儿,就算你把架子鼓打得天花烂坠,我也是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倒是轮到峰子时,老头子多看了两眼,随手拿了块灶糖塞进他嘴里让他叼着,峰子以为这老头子有病,哪有没事闲的让人叼块糖的大夫啊,还没等吐出去,老头子手上猛一使劲,单手就把他的一边肩膀卸了下来,咔嚓一声脆响,听得我们几个都冷汗直流。
应声而碎的还有峰子嘴里那一块糖,融化的糖浆把牙缝粘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直流进瞪着的眼睛里,右手握紧拳头,左边手臂飘飘荡荡垂在身边。
强子最先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我连忙上去拦住,生怕他一冲动把人给打晕了,谁还会接骨?一边死死搂着一边回头吼那老头子:“干什么呢你?还不快给接回去!”
老头子慢条斯理又抽出一块糖来,峰子张嘴接过去,牙尖都龇出来,憋着一口气,差点狠狠咬他的手。
接回去之后,峰子按着肩膀活动胳膊,老头子不急不缓说:“看那个疤,以前受过伤吧?现在已经严重惯性脱臼了,被我一拽都能卸下来,再打架,老了就等着残废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隐约觉得,这老医生一定不简单,可是下一句话让我瞬间觉得自己蠢爆了,因为他接着十分顺溜地说着那句惯有台词:“去大医院住着吧,仗着自己年轻这么折腾,老了哭都没地方哭。”
……老实说吧,县城医院到底给了你多少提成啊?
最后没有收我们医药费,轰苍蝇似的把我们轰了出来,临关门还指着我,说你下次再带人来,不给你们治!
我撅鼻子瞪眼的吼回去:“老子下次不来你这家!去县医院!”
没想到下一次,我将要面临的,是抱着一身血污的人跪在雨里哀求他给看一眼的,命运滑稽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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