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三道河乡有位农民日出劳作,一次西望时,见沙漠上空一座巍巍古城,于阴郁云间时隐时现,远远望去,城头旌旗飘扬,高墙下面城门大开,身披胄甲的铁骑兵顺着豁口鱼贯而入。Www.Pinwenba.Com 吧阴风袭来,耳畔萦绕着震天的哭泣声、杀喊声,犹如千军万马在拼杀征战,重蹄踏碎河山。询问伊犁河边垂钓老者,老者抚须答曰:“此乃大漠阴城也”。】
BGM——宋冬野《安和桥》
伊犁河谷美丽富饶,素有“塞外江南”的美誉,可穿越过茫茫林海与满目青翠的天山谷地,在这样一片万顷绿洲之中,居然有一片要和天山秀色争宠的大漠,幽远的丝路驼铃,雄浑的长河落日,翻滚的无根枯草,奇异的沙漠物种……
诗人说,它是“上苍的一滴忧郁之泪,不经意滴入这万顷苍茫的碧绿当中。”
这是将军宴的一周之后,天晴得出水,我蹲在收费站点投下的一片阴凉里吃着热热乎乎的茶叶蛋,齐霁浑身散发着过盛的荷尔蒙,倚在窗口跟买票的小姑娘谈着价钱。
过了一小会儿,他撤身离开窗口,一挥手叫我们起来,拉开那辆大考斯特的车门说:“走了。”
我捏碎蛋壳扔进道口的垃圾桶,拍拍裤腿跟上去,嬉皮笑脸地问:“给打了几折啊,帅哥?”
齐霁从后视镜里抬头,笑笑地看我,撇着嘴角一眨眼,比了个“零”的手势。
“没收钱啊,”我大呼小叫,撅着屁股凑到驾驶位去扒着,满脑子美好愿景,“天呐,以后去哪儿都要带着你才行,咱们可以凭你这张脸,免费吃遍全中国。”
齐霁系好安全带,伸手弹我一脑壳,“我就这么用啊?”
“你这就算是不错了,”副驾驶的强子往下扯着安全带,我一伸手帮他扣上,就听他说,“你也不想想峰子那倒霉孩子,被她练嘴皮子用呢。”
这是在图开沙漠的边缘,距离上次的事件已经拖拖拉拉过去了一周,一周的“爱心粥粥粥”攻势之后,峰子终于又活蹦乱跳,齐霁烟烟酒酒搞出来的胃出血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大家磕磕碰碰地终于熟络起来,为了进一步交流感情,南哥把酒吧交给热叔帮忙打理,洪臣反正生意不多,直接关了乐行,大家决定租两辆车,一起沿着北疆大小景点,自驾走上一圈散散心,也算是体验一下正常人的休闲方式。
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叫橙子的姑娘,姓柳,算是南哥现在的正牌女友。其实早在两年之前,柳橙还只是个上海来的精英女白领,浓妆艳抹,冷眼看人,因为情伤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旅游,刚好花光了钱,停留霍城酒吧一夜买醉。那时候她哭得昏天暗地,南哥一时看不下去,随口说了她几句,可能就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光线迷离外加酒精上脑,南哥一身落遢又洒脱的气场瞬间俘获了她,照橙子的话说,那一幕就像是一道炸雷劈中了她,让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想要干什么。
这个我自然是能懂的,失恋的橙子见到劝她少喝酒的南哥,溺水的我见到捞我出水的齐霁,就像是草原魔王见到了天仙似的放羊姑娘契旦,那一眼瞬间就颠倒了众生,让我们不管明天不顾伦常。
这姑娘性子也直,立马忘了那个纠缠了五年的渣男旧爱,第二天风风火火退掉了返程机票,辞掉了外企高管的职留在霍城,在对街盘下一间甜品店,整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南哥的酒吧晃荡,放着自己的生意不做帮忙打理酒吧。她是高校财经系毕业,做生意很是上手,帮了南哥不少忙,一来二去,倒也算是修成了正果,收服了这匹野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入主正宫。
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直接的姑娘,加上她是开甜品店的,因此这一周里面,除了守着两口小砂锅熬粥熬药,就是成天到晚往她的甜品店里跑,橙子姐橙子姐的叫得甚是亲切,搞得梅葛总是撅着小嘴翻我白眼,好像在说你这个负心汉,见着新的就忘了旧的,看我不捏个小人儿,拿根针分分钟扎爆你。
峰子的车在前头带路,我们在前车的车屁股后面紧跟着,准备直接开到伊犁河谷,找个凉快的地方下车野餐,下午开去赛里木湖边,晚上住在景区里面,至于沙漠什么的,往车窗外看看就足够了,实在是犯不上下车受罪,梅葛橙子洪臣加上我,三个半姑娘都是怕晒的。
感谢伟大领袖峰子开善心,把我算在了姑娘一列,不过其实都无所谓,我是不管去哪儿的,只要有好吃的,去哪儿都是好的。
这一路,我们两台车上的人加起来,就只有黎立这么个二傻,端着台姑娘送的拍立得相机四处举着拍照,强迫我们面对着他一口闪亮白牙和水粉色相机,摆出各种游客样pose,假装很兴奋地咧嘴微笑。
勉强配合了一会儿,黎立放下相机,一脸严肃的责备我。
“离离,你的表情浮夸过头了,坐个车有那么开心吗?你看你笑得,好像窗外那沙子里面埋着的都是叫花鸡似的。”
梅葛听了终于噗嗤一笑,黎立像职业老狗仔一样秒速举起相机,咔嚓一声就把这个表情抓住了,举起相纸对着阳光晃了晃,点点头举过来说:“你看,看看人家,这才是正经小女孩开心时该有的娇羞一笑,再看你那嘴咧得,也太如狼似虎了,我看着心跳都错乱了。”
我甩下脸子专心望着窗外,任黎立再怎么哄都不肯再给他做模特了。
车窗外一片黄沙漫漫,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我沉默下去,直直地望着窗外发呆,眼角什么东西闪过,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块黑影,再看却不见了。
正想要探身出去仔细看一眼,这时候车上的对讲机嗞嗞的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一接通是前车的峰子:“在这片树荫底下歇一会儿,没有特殊情况就别下车了,二十分钟之后马上上路。前面路更不好走了,路上少说话,少兴奋,少在那乐得嘻嘻哈哈的啊,尤其是某个姑娘,别像见着肉了似的,我在前面都能看见你那口白牙上反的亮光,你省点力气行不行?那么电力十足下来帮我开车啊!还有后面那位司机同志,不准超车啊,跟在我车轱辘后面,踩着车辙印子走,可以轻松点,身体不适就马上吭声,停车吃药知道吗?”
没等齐霁说话,我抢过对讲机调大音量说:“前面那位导游哥哥你好酷啊,你这么关心我们实在感人啊,你哪家单位的我写封感谢信给你,让领导给你加薪啊,你好好干,将来一定有发展,争取早日成为导游界一朵标兵,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签名啊。”
峰子那边沉默下去,我兀自想象着他咬牙切齿又想不出狠话来对付我的场景,点点头觉得万分舒心。
接下来的路确实有些难走,那些坡的倾角大都有五十多度,很难爬,车轮也总往沙地里面陷,窗外景色单一,看来看去还是一片砂砾昏黄,视觉疲劳很快引发睡意,光是坐着上下眼皮都直打架,加上越来越临近正午,天气渐渐燥热起来,汽油味加重,在车上一个姿势窝着窝久了,浑身上下都不舒坦,黎立不再折腾相机,我不再嬉皮笑脸摆pose,车里的气氛很快就陷入一片沉抑,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一睁眼,车上的人都已经下去了,四扇车门都大开着,车外的寒气直灌进来。
我心说这帮人也太不地道了,就这么把我撂这儿,连车门都不给关一下,就不怕沙漠里窜出一只胡狼把我叼走了啊,何况外面这么冷……
等等,冷?
我钻出车门,抬头望见一弯血红色孤月,高悬天边。
一觉过去,已经入夜了?
走了两圈心里更沉,两辆空车都是车门大开,而这附近连一个人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出什么事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婆娑声响,似乎什么东西从沙地里钻出,我调转脚步奔过去,爬上一个沙丘向下眺望,登顶的瞬间瞪大了双眼,不由得退开半步,脚下像踩着水般虚浮。
目之所及处,一座黑黢黢巍峨孤城,遮天蔽日,一声号角穿破鼓膜,撕扯神经。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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