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在加拿大一个朋友家里看过一幅画。Www.Pinwenba.Com 吧画是一位华裔街头画家画的。画的名字叫《符箓》。也是这样夕阳西下,也是这样的万道霞光。霞光中,也有这样一个女子,衣袂飘然,长发翻飞,侧着脸,安静地伫立在城市喧嚣的街头。
他当时不懂,怎么一副以符箓为题的画,画面上只是一个女子?这骤然之间,他似乎终于明白,如此的一个画面,如此的一张脸,她也是他的一道符箓,早根植在他的血液与肌肉里。如此挖出来,放在眼前,那一眼瞬间过去,他就没了思想,没了杂念,没了尘世俗物,天地之间,干净的几乎透明了。
可儿这边在等出租。她的右手边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女子身边带着一个男孩,也站在路边等车。男孩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声引得她不时侧目看过去。很漂亮的一个男孩,有一双灵动而清澈的眼睛,五官很周正,皮肤很白皙,大概也就是两三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氢气球,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有辆出租车过来,她刚招手把车叫停。那边,那男孩手里的气球不知怎么就脱了手,顺着风就向她这边飘过来。她本能地伸手去接,没接住,那气球就越过她继续向她的左手边上飘过去。飘到地上,有风吹过来,那气球就贴着地面越来越快地滚动。
那男孩一见气球脱了手,就不管不顾地要向她这边跑。临近下班的时间,自行车似乎越来越多,更偶尔有私家车也从自行车道上冒出来。那男孩的妈妈手疾眼快几步将小男孩扯住。那男孩就站在那跺脚哭着嚷着要气球。
几乎就是一个本能的反应,可儿回身加快步子去帮着追那个气球。看着那气球往前直飞,照着左侧一辆吉普车的车头就飘了过去。好歹在飘过那车门的时候,停住了,摇摇摆摆地在地面上晃动。
她两步跑过去,按住那个气球,捡起它。那母子两个已经跟了上来。她把气球交给那男孩,摸了摸对方的头,微笑着说:“这样很危险,以后不能这么追了。”
男孩快活地接过去,男孩的妈妈连着说了几声谢谢,嘴里嗔怪着那孩子,两个人推推搡搡就走远了。她看着那出租还在等她,本准备起脚过去。但不知怎么,她就收住了脚。
纯粹只是一个本能的感觉,她意识到那吉普车里驾驶员的位置有人,似乎正看着她。她就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向车里看了一眼。那一眼看过去,她整个人愣在那了。在这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她鼻腔里酸酸涩涩,有热流顺着眼眶往上升腾。
车里的谭东城有点狼狈,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有点兴奋,总之,他现在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没想到,那气球照着他的车头就飘过来了,他没想到,她会转身帮着那孩子来追这个气球。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定在那儿动也不动了。
他们延长了对视的时间,到底是可儿先反应过来了。站在车窗外,她冲他温婉一笑,她的鼻腔仍然在发酸,胸口的地方仍然有股激荡的热切的暖流在奔窜。“你,”她有些激动地问:“怎么在这?”
谭东城也回过味了,颇不自在地握紧了方向盘,讷讷地说:“我在这抽会儿烟。”可儿低头看了一下,车门边的烟头真的落了一地。她再抬头看了看他,“你把这当吸烟区了?”
他瞅着她,随即,坐正了身子,长舒了口气,咬咬牙,“我承认,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课,我只是碰个运气。”
可儿站直了身子,她也舒了口气。她侧头往前面看了看,不知是自语还是在和他说:“可是,我站在那已经等了一会儿车了,你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要叫住我。”
谭东城手局促地在方向盘上摸索着,表情尴尬,嘴里嗫嗫嚅嚅地:“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她悄悄看了他一眼,随即扬声轻快地说:“谭东城,你真不够朋友,回来了,悄没声息,车停在这,也装作没看见我。”她绕过车头,大方地打开右侧车门,坐上车,侧头双目闪亮地看着他。“怎样?是我请你还是你请我?”
他脸上的傻气还没有散。“你,你方便么?”“为什么不方便?”她反问了一句,从包里掏出电话。他于是听到她打电话,声音温温柔柔地顺着电话送过去。“我看见谭东城了,我想和他吃顿饭去。”她嗯嗯了几声,很快就把电话撂了。
他的目光依然动也不动地停在她的脸上,看她把电话撂下,他问:“请好假了?”他的目光变得深刻了,带着研究的意味。“许桡阳这么快就应了你了,多一句都没问?”她抿嘴笑,“你还开不开车了?这么三八?问什么?”
他直起了腰,发动了引擎,脸偷偷热了一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己现在不仅三八,还优柔寡断呢!“吃什么?”他的声音发闷了。“老样子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请你去吃粤菜吧!天干气躁,别吃火锅了。”他直视着前方,转动着方向盘,脸色平静了,语气里也有种特别的平静。“看来,你的口味已经彻底被许桡阳改变了。”
“我没变,”她及时更正,也望着车前窗,“只是,我今天特别想吃烧鹅,想吃白切鸡,想吃姜葱蟹,”她两眼闪亮,侧头看他,相当率直地说:“我现在看见你,我的胃口就更好了。”他说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声,转动方向盘,车子笔直地向前开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置身在一家相当有名的粤菜酒楼了。饭店平时人满为患,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客人不多。他们有条件选了一间小包间。小包间在二楼,需要经过一段楼梯。
这家饭店装修精致而干净,几乎每个地方,可儿都满意,唯独对这个楼梯,她始终觉得是饭店装修里最败笔的地方。楼梯高而陡峭,下来上去都是触目惊心的,以前,可儿和许桡阳来这吃过几次饭,每次进包间,她都不忘发几句牢骚,这会儿也不例外,她那细细的高跟鞋走上来,简直是胆寒。
“现在寸土寸金,所有的家居,商业装修,节省空间几乎就是首要考虑的。前两天,有个客户,一栋六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房子的举架只有三米八的高度,她就坚持要我们帮她设计个隔楼,结果,那个阁楼做出来,就压在头顶。那个楼梯直上直下,虽然不高,可是,走下来,腿仍然是软的。”
他坐在她的对面,听她说着话,静静地打量着她。她的气色很好,她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她那眼睛比以前更亮,脸颊比以前还红润,嘴唇湿润的几乎闪着光。他眼睛在她脸上热切地搜索,嘴里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帮人做设计么?”
“没有,”有猪骨苦瓜汤上来,服务生帮忙舀了两碗,分别放到了他们面前。她津津有味地喝着,头都没抬地回答了他的话。“现在的家装公司都为了节省支出,美其名曰是给我们提供实践的机会,实际上是他们为了节省用工成本。我们这些人出的设计,好的他们可以直接拿去用,不用付一点劳务费,只要给老师打点好就行了,这么一来,他们就赚的钵满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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