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武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如此迅疾！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不久，尚书文就出事了。Www.Pinwenba.Com 吧仿佛有人听到了他的话，非常好心地帮他达成了心愿似的。
可是天知道，他怎么会希望尚书文出事？他说“尚书文，你这么做，会害死自己”，是真心想要喝醒尚书文。如果不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他一定会跟尚书文说得更明白。
但是，迟了！
一晚之间，尚书文被人肉搜索，什么问题都曝光了：
重婚门——生活作风**！
车祸门——人民公仆压榨平民百姓血汗钱！
人命门——尚书文辣手摧命，四冤魂死因不明！
三重门，深似海，还困不死一个尚书文么？
尚书文倒下了！
望着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尚书文，郝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方面，郝武很内疚，作为战友，他明明看到了尚书文的危机，却因为人生观的不和而放弃了对尚书文的提醒和帮助。这样的心理素质，简直就对不住当年特种兵的魔鬼特训！
另一方面，郝武很心惊。敌人对尚书文的报复，简直就是兵不血刃。尚书文的计谋一步步败露，直至身败名裂、家破人散，却始终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对手之强悍，之可怕，比起当年的龙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对手太冷静了，冷静到根本不在意享受报复的快感。他就像操纵棋子的手，棋子在棋盘上驰骋冲杀，快意恩仇，以为都是自己的能力，却不知道操纵他们的进退，都逃不过棋手的一念！一念之间，生死之别。尚书文、白焱朗，以及他郝武，都是这个对手手中玩弄的棋子而已！
这是不是太可怕了？
郝武震惊之余，好胜之心陡起——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可惜的是，豪气万丈，进展全无。无论是陆逊、林晓宇、任飞，还是青川山洞，所有的调查，全部搁浅。迄今为止，陆逊、林晓宇、任飞都是身家清白的公民，他们有正当职业，工作兢兢业业，生活毫无污点。就算是蓝鸟咖啡馆，除了沾有卖淫一条，也查不出另外的猫腻。何况，卖淫也只限于一些药物，具体到卖淫人员，除了莫小鱼事件，似乎也并未涉及其他人员，结果只能不了了之。至于青川，损失更大，派出去的人，全部牺牲，不是死于地震，就是出了车祸，最令他郁闷的是，不管从什么角度查探，这些人都属于自然死亡。
还有莫小鱼的遭遇！
蓝鸟咖啡馆丑闻也许是对手向尚书文报复的第一步，但郝武却觉得，这是对手的一石二鸟之计。除了报复，还有试探——试探莫小鱼是不是卧底！如果不是尚书文安插的棋子白焱朗曝光、引开了敌人对莫小鱼的注意，莫小鱼恐怕……
郝武不敢往下想，为了保护莫小鱼，他将错就错，暂时中断了和莫小鱼的联系！
不过，联系虽然中断了，郝武却时刻关注着莫小鱼。
尚书文去世，郝武第一个赶到尚书文的葬礼，在嘈杂的道场声中，郝武坐在尚书文遗体旁边，望着尚书文仍带着惊恐的遗容，沉声对莫小鱼说：“小鱼，我已经买好了飞机票，葬礼结束，你立刻和你舅妈一起出国。机场有接应人员，会安排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
“小鱼！”郝武转身，面对着莫小鱼，莫小鱼的眼睛肿肿的，脸色很差，“你必须出国，这里很危险！”
“郝伯伯，下水容易上岸难！”莫小鱼苦笑，“如果我已经暴露，你觉得我还能全身而退么？”她当然知道自己很危险，可是，她想要赌一把！赌的是她看陆逊的眼光——陆逊不是一个穷凶极恶、无可救药的坏人，陆逊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意孤行地沉迷在自己设计的游戏中！而莫小鱼，是个老师！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莫小鱼坚信，只要自己够坚定、够执着、够真诚，她一定可以把陆逊灵魂中的善念唤醒！她还不知道陆逊背后有什么样的庞大集团，至少目前为止，她看到的是，陆逊是个头儿，林晓宇、任飞，甚至高婧都唯陆逊是听！
“小鱼，我不能让你继续冒险！我和老尚已经太自私了，结果老尚搭上了一条命，我们的调查工作却还是一无所获。”郝武沉痛地叹了口气，“小鱼，收手吧！你不是陆逊的对手！”
莫小鱼低下了头。
郝武伸出手，摸着莫小鱼的头发：“小鱼，你是个好孩子，你实在太善良！所以，郝伯伯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你平安！”
莫小鱼抽泣起来。
“想哭，就好好地哭一场吧！”郝武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哭够了，把这些烂事统统放下，到国外，还是可以做你喜欢的人民教师！”
但是，莫小鱼却擦干了泪水，她抬起头，嘴角抽搐了两下，把泣噎咽了下去。她的声音仍然有些哽咽，但是，她的语气却显得那么果断：“郝伯伯，谢谢你！不过我不会走。我想过了，现在他们对我只是怀疑，我如果走了，他们的怀疑就会被证实，他们一定不肯放过我，到时候，和我有关的人都会被我连累！我不能这么自私！”
“小鱼，你不自私，可是人家却对你自私。你知不知道，老尚根本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
“我知道！”莫小鱼居然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自己不是舅舅的女儿，也知道舅舅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
“你知道？”郝武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血型！我的血型是RH阴性，和我爸爸一样。妈妈和舅舅都不是！我是我爸爸的女儿！”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郝武望着尚书文，莫小鱼在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还这样无怨无悔地照顾尚书文，她比小婕还像尚书文的女儿啊！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对莫小鱼的亵渎，他没有把问题问出来。他望着尚书文，心里说：“老尚啊，我们两个都被这个女娃子比下去了啊！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女，我为了引蛇出洞，我们都怀有私心，我们都在利用这个女娃子。可人家呢，人家明明知道我们打的什么主意，仍然无怨无悔地配合着我们。什么是党性？这才是党性啊！”
莫小鱼仿佛猜到了郝武的想法，她轻轻地说道：“其实舅舅不仅是为了保全舅妈和小婕，他接受我的照顾，是因为他已经怀疑陆逊的身份。他住到我家，就是为了确认他的怀疑。舅舅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始终没有放弃这件事！郝伯伯，舅舅尽力了。”
郝武望着莫小鱼，说不出话来。也许尚书文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的确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的轻率、自负，他想要凭借自己掌握的资料把陆逊的真面目挖出来，以正自己的名誉！是的，他想要向娄佳丽证明自己是个好丈夫，向尚婕证明自己是个好父亲，向组织证明自己是个优秀党员！
但是，莫小鱼呢？
尚书文想过莫小鱼没有？
尚书文的计划没错，错的是他的私心！尚书文至死，都没有放下他的私心！在他的心里，他个人的荣耀永远排在第一，然后是他的家庭。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都只是尚书文利用的对象，是尚书文前进路上的跳板！
郝武叹息了！
这是尚书文葬礼的第一个夜晚，娄佳丽和尚婕还没有赶到，其他的亲朋好友也都还没有会齐。村子里的长辈、邻里都在外面帮忙、闲聊，偶尔进来探视一下。道士们在帘幕的前面卖力地做法事，有时候会停下来休息片刻。这时候郝武和莫小鱼的谈话声也会跟着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地默默凝视着尚书文。
锣鼓声起，大堂里又变得喧嚣吵闹了。
“郝伯伯，”莫小鱼低声道，“舅舅说陆逊的五官像一个人。”
“谁？”
“龙王！”
郝武悚然而惊：龙王？龙王的子嗣不是都跟着龙王埋葬在地震中了吗？原子弹的爆炸，威力之巨大，别说一个人了，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尽化为一片荒漠！怎么可能……难道陆逊是龙王留在外面的野种？
可是，以龙王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他的子嗣流落在外边置之不理呢？龙王必定会加以培养，而全世界，只要和龙王有关联的人，他们都着手调查了，又怎么可能遗漏呢？
陆逊到底是谁？
恍惚间，郝武似乎看到陆逊讥讽地望着自己，似乎听到对方冷冷的声音：“你来，我等你！”
郝武猛地一惊，这就是对手的策略：他并没有疯狂进攻，他只是挖好了一个个坑，等着尚书文自己往下跳。现在，是不是轮到他郝武了。
郝武盯着莫小鱼，他以为莫小鱼是他的卧底，会不会陆逊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呢？就像陆逊利用了尚书文安插下去的卧底白焱朗等人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郝武的脊椎骨都冻结成冰了。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莫小鱼早已被陆逊监控起来了，如果他不去找莫小鱼，陆逊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他；但是只要他一接触莫小鱼，他就会成为陆逊的下一个目标！也许，此刻他们两人的交谈，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陆逊那里！他暴露了！
这一刻，郝武几乎要惊跳起来，但多年的特种兵训练在这一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他端坐如钟，胖乎乎的脸看上去依然慈眉笑目，但目光如炬，落在莫小鱼身上，若是监控，必得有电子设备，如今的窃听器进化到可以植入人体皮肤之内，莫小鱼会不会也被植入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莫小鱼整个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窃听器！也许，不仅仅是听，对方可能正盯着他们两个呢！
他防不胜防！
刹那间，郝武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反监控的法子，既然暴露无可避免，为何不险中求胜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年，他在龙王眼皮底下都能全身而退，焉知此刻不能重演这一辉煌历史？
“小鱼，放手吧！”郝武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
莫小鱼抬起头，惊讶地望了郝武一眼，没想到自己的信息会换来郝武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莫小鱼不知道该说什么。
郝武叹了口气，拍了拍莫小鱼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在莫小鱼的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如果这事真的和龙王有关，我们只有一条路。”
“为什么？”莫小鱼紧张地抓住郝武的手，手指似乎痉挛地伸缩着，“我不懂，郝伯伯！龙王是什么人？”
只是短短一秒钟内，两人已经完成了信息的交换——
“我们被监控了。”郝武发出了信号。
“是我吗？”莫小鱼立刻敏锐地做出了反应。
“应该是。”
“对策？”
“将计就计！”
莫小鱼意会，配合郝武抛出了“龙王”的问题。
郝武叹了口气，抽回了自己的手，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小鱼，郝伯伯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就是把你卷入了进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情，郝伯伯实在太自私了。”
“郝伯伯，你别这么说，就算你不找我，难道他们就不会找我吗？”莫小鱼苦笑，“要怪，就只能怪我生错了地方！”
郝武也苦笑：“是啊！也许当初老尚就不该插手！”
“郝伯伯，龙王真的那么可怕吗？”莫小鱼好奇地问。
郝武的脸色已经慢慢地发白，甚至连双手都紧张得紧紧握在一起，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身子动了动，臀终于还是没有离开长凳子。
“龙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龙字。生于蜀地，长于蜀地，自称是诸葛亮的后世子孙。”
莫小鱼神色动了动，好像想笑：“他一定很崇拜诸葛亮吧！”
“也许，但他其实已经用不着崇拜诸葛亮，因为他本人的成就差不多赶上了诸葛亮，不，应该是超越！孔明终其一生，不过是蜀国的丞相。而他，就是蜀国的皇帝，他的子民叫他龙王！”
“皇帝？”莫小鱼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难道蜀地整个儿穿越到三国了吗？
“没错，皇帝！等我们得到信息的时候，龙王已不仅代表一个人，而是一个集团。这个集团机构庞大，组织严密，几乎无懈可击。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活跃龙王集团的人，他们掌握着中东的油田，掌控着国家的政权，甚至可以指挥世界上最厉害的黑手党，他们贩毒、走私，无所不为。他们财富熏天，紧扼着金融系统的命脉，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叫一个跨国集团顷刻间宣布破产……”
“好厉害！”莫小鱼听得矫舌难下。
“是啊！”郝武点了点头：“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从我们的情报中发现，他们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完备最先进的军事设施，研究出了极其厉害的武器。”
“原子弹？”莫小鱼惊呼。
郝武摇了摇头：“那还不算最厉害的，是生化武器。如果他们将携带着细菌的炸弹投放出来，人类将无一幸免！”
莫小鱼打了个寒噤。
“我们得知这一情报后，立即着手对龙王集团展开调查，可是，调查结果却让我们更加陷入泥潭。小鱼，你听说过人体的五藏吗？”
莫小鱼点点头：“五藏是人的精气神，看不见，但是却运作着。”
“没错。龙王集团就像是人体内的五藏，我们明明知道他们存在，他们迷恋古风，有自己的皇帝、朝廷、百官和民众，他们甚至可以具体到哪个人，但是我们却无法证明他就是龙王集团的宰相或是太傅，他们的另一个身份都是世界上最合法的公民，身家清白、作风正派，不要说将他们逮捕正法，就算是短时间地扣留，也找不出理由。”
莫小鱼惊叹：“那舅舅真是太厉害了！”
“是呀！老尚的确很厉害！那一年，他调入成都，在他的工作中，结识了一个普通的商人。老尚的嗅觉相当灵敏，他居然认定这个商人不简单。老尚也实在沉得住气，他一步步地接近这个商人，用他手中掌握的权力为商人谋取利益。他让商人确信他是一个贪官，一个并不着迷于钱的贪官。这一点引起了商人的极大兴趣，商人将老尚引为知己。老尚成功地打入了龙王集团，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那个商人就是龙王？”
“没错！商人就是龙王。小鱼，你知道吗？如果你舅舅跟从了龙王，他会在龙王的操纵下青云直上，顺利进入中央。嘿嘿，一个地方官变成中央领导，那是多么巨大的迷惑，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老尚能够抵制住这份巨大的迷惑，无愧于党员的称号！”
莫小鱼敬佩地望着棺材板上的尚书文。舅舅，你听到了吗？无论你走过什么样的弯路，你的辉煌业绩，无人可以否认！
这一刻，不知是莫小鱼的错觉呢，还是尚书文真的感应到了。莫小鱼发现，舅舅脸上的恐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死亡的平静！
“后来呢？”
郝武叹了口气：“就在胜利指日可待之时，龙王终于对老尚起了疑心。如果不是老尚见机迅速，当场就要死在龙王枪下。小鱼，我也没有见到当时的情景，嘿，龙王纵横天下，气盖当世，绝对不能容忍他自己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当日他必然雷霆万钧，欲杀老尚而后快。可是老尚居然能够从龙王手里捡回半条命，这样的智谋与冷静，连我也不得不佩服啊！”
“半条命？”
“你舅舅挨了一枪，是细菌弹！”
莫小鱼骇然：“所以，舅舅才会得这个病？”
郝武沉重地点点头：“是啊！这三年来，组织上一直在破译老尚血液里的细菌解药，可是始终一无所获。老尚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会拼死一搏，拿自己当诱饵，希望能引出龙王集团余下的势力，一网打尽。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莫小鱼喃喃地说道，耳畔忽然响起了林晓宇的话来：“任飞的医术有多高明！我给你打个比方吧！知道华佗、扁鹊、孙思邈、李时珍吗？这几个人的医术合起来，差不多可以赶上任飞！”
莫小鱼陡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
“郝伯伯，我害死了舅舅！”
郝武惊愕地望着莫小鱼：“小鱼，你在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莫小鱼痛苦地摇了摇头：“舅舅的病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治好的。”
“谁？”
“任飞！”
“任飞？”郝武咀嚼着这个名字，他调查过任飞，同样一无所获。任飞有着最正常的家庭背景，如果稍有异常的话，那是他在医学上的天赋。他曾经想把任飞与龙王集团中的某个人联系起来，可是龙王集团最擅长的就是隐身，他们明明是一个个行家里手，一出手能震惊世界。可是，在他们普通平凡的职业生涯里，他们的表现既不十分出色，也不一无是处，他们恰到好处地生存着，让人找不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就像这个任飞，郝武明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也是一位医家圣手，可是他却找不出一个具体的人来！这不是他无能，而是对手太厉害！
郝武苦笑着拍了拍莫小鱼的肩膀：“小鱼，就算他真的能治，你觉得他会给你舅舅医治吗？”
“可是，如果我早点知道林晓宇的话不是吹牛，我们求求任飞，也许……”
郝武怜悯地望着莫小鱼：“小鱼，老尚有你这个外甥女，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啊！行了，别多想了。第一，任飞未必能治；第二，任飞一定不肯治！小鱼，你莫忘了，他们的父辈都死在你舅舅的手上。他们只对付了你舅舅一个人，已经算厚道了。”郝武又叹了口气，“但愿，他们会将这份厚道进行到底。”
莫小鱼惊恐地盯着郝武，郝武凝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尚书文死了，可是娄佳丽、尚婕、莫小鱼，以及他郝武，都还活着！
他们此刻平安无事，并不代表明天、后天，明年、后年……
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越是安静，越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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