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袋鼠夫妻
清晨,白雾茫茫中,公袋鼠在菜园里割鱼草的时候,又一次感到了恶心。Www.Pinwenba.Com 吧
昨天中心校校长到玩童学校评估检查,杀猪做饭时,公荒原熊又在他耳边扬起了低级的语言风尘。
他碍于礼貌,隐忍着没有反驳,但一种本能的恶心感却海潮般翻涌起来。
他已为人夫父,进入中年,历经了风风雨雨,但仍不能坦然接受大伙儿觉得不足为奇的下流玩笑。
公袋鼠丢好鱼草回到厨房,同一天第二次感到了恶心。
母袋鼠一边盛饭菜,一边说起了母荒原熊昨天塞给她的恶俗笑话。
公袋鼠皱眉说:“闭嘴!吃饭少说话,有益消化。”
母袋鼠毫不理睬,依然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倾倒着语言垃圾。
“呯——”一声脆响,公袋鼠把手里的饭碗砸碎了。
“不吃拉倒,”母袋鼠怒气上升,把菜碗拉到自己面前,“想吃山珍海味,没人阻止!”
公袋鼠沉默着,看看吓得不敢抬头的小儿子,强忍怒气,另找来一个碗,独自慢吞吞嚼咽起干饭来。
母袋鼠以异乎寻常的快速度吃好饭,重重地放下碗,一边跨向门外,一边高声嚷着:“慢慢吃吧,我要拉黄屎、黑屎、白屎去了!”
“呯——”又一声脆响,公袋鼠手里的饭碗再次粉碎了。
这,是同一个早晨第三次感到恶心啊!
他有一颗敏感纯洁而脆弱的心,进餐的时候,任何不洁的话题,都会让他心烦意乱,难以下咽。
母袋鼠上完了厕所进屋换衣裳,看到屋里乱糟糟地扔着儿子小袋鼠的玩具,抓起纷纷扔到院子里,然后拖起小袋鼠气冲冲奔向了暂时代课的学校。
公袋鼠起身离开板凳,看看屋里的碎片、院坝里的孩子玩具,以及大敞着的道道屋门,心头一片凄凉,忍不住长叹:“婚姻真的是埋葬真情和理智的坟墓!”
他蓦地感到疲惫不堪,饥渴难耐,喝了一口冷水,淋熄火塘里的柴火,然后开始一道一道地锁屋门。
正当他锁堂屋门时,见角落里搁着小儿子和母袋鼠的便溺桶,不假思索地抓起,扔进了母袋鼠的卧室。
桶倒了,便溺四流,臭气洋溢开了,直扑墙上“满室生香”的墨梅画幅。
公袋鼠向学校走去,沉默了整整一天,对自己砸碗扔桶的事也前思后想了整整一天,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发怒有什么用?怒火只能引来怒火!
他决定放学后抢先回家,拿走便桶,用清水冲洗干净母袋鼠的卧室。
放学时间到了,沉闷的一天即将结束,公袋鼠准备抢先回家,但因为是四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只能监督学生扫完地关好窗锁好门才能离开。
公袋鼠回家的时候,只见家里堂屋门、厨房门大开着,电视机、洗衣机、步步高放像机,以及碗柜里所有的碗,都被钉锤无情地敲碎了,显得狼藉满地,惨不忍睹。
公袋鼠心惊肉跳,四下里寻找母袋鼠和儿子小袋鼠,从傍晚到深夜,没有找到一丝踪影。
他绝望了,回家关死了院门和堂屋门。
在风雨欲来的黑夜中,他点起一只蜡烛,用拖把拖起了母袋鼠的卧室,感觉不到一点臭,感觉不到一点累,也感觉不到一点儿饥渴,整个儿变成了一台拖地的机器。
一间小小的卧室,公袋鼠拖了好几个小时,好几十遍,从夜幕降临到雄鸡高唱,直到蜡烛烧完,筋疲力尽,才倒在了母袋鼠的床上。
他希望立刻睡去,但心野一片空茫,毫无睡意。
窗外传来了狂风的嘶叫声,传来了倾盆大雨的哗哗声,以及闪电刺眼的亮光。
“儿子,你在哪儿?”公袋鼠触电似的翻身而起,惊叫狂呼着,想冲出门去,又一道闪电扑了进来,把卧室照得形同白昼。
在黑暗逃遁的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角处的一口大木箱。
木箱里睡着一支由高压气枪改成的小口径步枪,已好久没威风过了。
哦,这是最后的护身符,也是最后的避难所!
他不假思索地走过去,打开箱子摸出枪,在黑暗中“咔嚓”地把子弹推进了枪膛。
“永别了,地狱!”他坐在床沿上,丢了右鞋,把枪口伸进嘴,用脚趾毅然决然地压动了扳机。
“啪”,一声轻响,公袋鼠以为铅弹头已经射出,并从自己的后脑穿了出去,脑浆和鲜血都喷迸了出来,自己在瞬间的剧痛之后便永别了人世的一切苦磨。
但是,那声音并不是子弹爆发的声音,他也没有受伤死去。
子弹搁放已久,已微微泛潮,并没一触即发。
他出了一身冷汗,整颗心刹那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凉明澈起来,激情一扫而光,一种大彻大悟的轻松念头产生了:
“哦,我为什么要自杀?我真的罪大恶极该死吗?我心小易怒,脾气不好,但我不是已深深懊悔、努力改过了吗?我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不多给我一次自新的机会?哦,她原本不爱我,原本不想同我白头到老,这次只是找到了一种离开的借口,抓住了一次离开的机会!为一个早就同床异梦的配偶去死,值吗?哦,妻子,儿女,《红楼梦》里说得多通透:‘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在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慈爱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夫妻靠不住,儿女靠不住,干么还痴情忘我、生死相许?多谢老天让我大难不死!从今往后,我会淡看一切,好好珍爱自己,从自己身上寻找坚强的理由!”
公袋鼠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决定到厨房去做点美餐安慰安慰饥肠辘辘的肚子,忘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枪,当一根拄路的棍子重重地顿了下去。
“啪”,一声轰响,撞击中子弹爆发了,奇巧如神,铅弹头飞出枪管,从公袋鼠下颌射入,然后从颅顶奔了出去……
公袋鼠家里阴沉死寂了一个星期,从房前屋后路过的走兽感到异乎寻常,推倒院门,砸开堂屋门,进卧室看时,公袋鼠的尸体已肿胀得要溃烂了。
物伤其类,走兽们只能大呼小叫一番,七手八脚将他拖到山边埋葬了事。
而远去异地他乡的母袋鼠,怒火熄后,把儿子小袋鼠批发给儿童贩子,进美容店彻头彻尾地修饰一番,进一家超市打起了工。
过不多久,她顺顺利利地嫁给了风华正茂的超市老板。
从此,母袋鼠日子过得红如火,甜如蜜,香如麝,忘了老家,忘了丈夫,忘了读中学的女儿和不知去向的儿子。
五十一狼王和历史学家
一个历史学家研究历史时,读到描写古代战争的“狼烟四起”这个词语,不禁左思右想起来:“战乱纷纷,为什么要说狼烟四起?狼烟,肯定是烧了狼的什么东西而升起的烟雾,是一种传递信息的原始手段或工具。但是,为什么只说狼烟?到底焚烧了狼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说猪烟、狗烟、马烟或牛烟?”
为了弄清“狼烟”由来,历史学家废寝忘食,查阅了不计其数的资料,弄得自己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终于得到了一种说法:狼烟——焚烧狼粪产生的烟气,其特点是一柱升天,经久不散,清晰明了,可供远眺。
历史学家略感满足,仍是半信半疑,决心亲自实验一番,以便写出真实可靠的论文,一夜之间惊世骇俗,闻名世界,成为“狼烟”的权威解释者,从而获得萝卜儿奖什么的奖项,像十之**的作家所渴望的那样名利双收。
历史学家兴致盎然,想入非非,不等天明,背上手机、压缩饼干和睡袋,离开书斋,离开城市,进入为数不多的原始丛林,不辞辛劳,不顾担惊受怕,寻寻觅觅地找起了狼粪。
苦心人,天不负,历史学家吃尽各种苦头,终于在一个树丛掩映的地方找到一个山洞,进入里面,找到了一个狼窝,在狼窝旁边找到了许许多多、不知累积了多少年的狼粪。
哦,这是狼王的窝。狼王狡诈异常,从不把粪便拉撒在外面,以免让有经验的猎人跟踪上门,引来杀身之祸。因而,日积月累,狼王窝旁的粪便就堆积如山了。
历史学家大喜过望,仿佛拜金狂见到了金山银山,迫不及待地打开天蓝色的牛仔包,抓起狼粪就一个劲儿地往里塞,不大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大包。
历史学家心满意足,正要出洞,一个粗浊的声音传进了耳朵:“你是谁?为什么要私闯民宅?偷人财物?”
质问的是一匹突如其来的狼,身体硕大无朋,浑身洁白如雪,正挡在洞口,目光炯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历史学家慌忙回答:“真不好意思!我是历史学家,私闯贵府,真是多多得罪,请原谅!我没有偷你的财物,只拾了一些你弃而不用、不登大雅之堂的粪便,想求证一点历史问题!”
“求证历史问题?”白狼疑惑不解,“详详细细地说来我听听!”
历史学家见白狼语气温和了些,静下心来,清清嗓子,滔滔不竭地说开了自己的求索过程和憧憬向往,得意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神秘处小心翼翼,声音不绝如缕,仿佛在课堂上给孤陋寡闻的小学生讲课。
白狼听得频频点头,说:“我们狼族的鼎鼎大名不仅来自假丑恶这三种美德,还来自身外之物,这太有意思了。你想做实验,就在我的家门口做吧,我也想知道历史是实话实说的,还是向壁虚构、胡编乱造的。”
历史学家欣然允应,在洞口放下大包,清理出一小块地面,取出一些潮湿的狼粪,抓来一些枯枝败叶,折来一枝防火的青松枝,然后取出了电子气体打火机,庄严肃穆地蹲下了身子,屏息凝神地实验起来。
火燃了,青烟冉冉,但并不一柱升天,而是随风飘散,平淡无奇。
“嗨,这是怎么回事?”历史学家张大了口,睁大了眼睛,仿佛大白天见了长舌鬼。
白狼冷冷地说:“我们狼族的盛名威望早已奠定,你这钻牛角尖的穷酸疯子还敢质疑,还做什么实验,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这样的事我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我就不配做狼的子孙,更不配做雄霸一方的狼王。我非吃掉你不可!”
历史学家面无血色,忙不迭说:“让我再做一次实验吧!我愿意为真理献身——用区区生命换取千古不朽的名声,我会死而无憾——一定让我做完第二个实验!”
白狼颔首说:“精神可嘉,我就网开一面,再给你五分钟!”
历史学家择出一些干狼粪,另起炉灶,做起了第二个实验。
狼粪着火,一股臭烟冉冉升起,越升越高,在山风中舞蹈着,犹如一个城市舞女,摇摇摆摆,久久不散,蔚为奇观。
“啊,我成功了——证实了五千年的历史——千真万确!”历史学家喜若雀跃,犹如一个在海滩上拾到了虎斑贝的孩子。
白狼也豪情万丈地感叹起来:“我们狼族的辉煌历史是不容置疑的!谁怀疑我们狼族的丰功伟绩,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历史学家恳切地说:“让我写完我的论文吧!我的论文一经发表,你们狼族就会辉煌再续,威名重升,被当做珍稀动物保护起来!”
“谢啦!”白狼狂笑起来,“当我们被保护起来的时候,我们的末日也就到了!算了吧,我们狼最讲究实际,最喜欢自由,不喜欢沽名钓誉,用不着你操心费神了!唉,你的疑心已消除,你的考证已经得住时间的考证,恭喜你名扬千古,永世不朽!”
白狼一跃而起,扑向历史学家。
“啊,为狼操心,舍本逐末,真是傻子!”历史学家左躲右闪,惊嘶乱叫。
白狼咬断历史学家的脖子,大吃大喝一阵,心满意足地说:“牛屎马粪,你焚烧过吗?狼烟四起,哪来那么多狼粪焚烧?挂羊头卖狗肉,烧的十之**是战马的粪便。这种食古不化的幻想家,欢迎来访,多多益善,我保证来者不拒。”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