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娅然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去了梅花坞。
佟嫣然确被烧死的消息传进府后,襄王妃便把看守梅花坞的小厮婆子及府兵给撒走了。
佟娅然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进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空荡荡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了下来,给满院的花木披上了一件似金丝织就的锦被,灼灼发光。
“梅雨,梅晴!”
佟娅然走上台阶,大喊了几声。
正屋的门严实地关着,珠帘子纹丝不动地垂挂着。再看东西厢房,皆重门深寂,不见一个人影。
嗯?
人都去哪了?
佟娅然直接往东厢房走去。
推了推掩着的门,竟是虚掩,门一推便开。
“奶娘!”
外屋寂静无声,窗门紧闭,光色阴暗,屋角的那只沙漏,正一丝不苟地漏着沙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猛地掀起薄薄的素色门帘。
与外屋一样,同样门窗紧阖,里屋浑黑一团……“奶娘,你在屋里么?”
无人应答。
佟娅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撂开垂挂下来的床帐。
枕头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奶娘往常戴的那枚银镀金嵌宝福禄簪却搁在枕头上。
奇怪了,奶娘自入春来腿疾复发,常常卧床……。她能去哪呢?
佟娅然突然感到一陈阵莫名的恐慌。
忙退出东厢房,如一阵风般,刮到正房前,猛地一推,没承想,房门竟是从里头拴上的,根本推不动。
“梅晴,奶娘!你们定在屋里,赶紧给我开门!我是佟娅然哪,你们快开门!”
佟娅然叫了数十声,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只听到院子传来一阵阵鸟鸣声,真是烦躁死了。
佟娅然心急如焚,提脚就踹。
竟也踹不动。
佟娅然往雕花的缝隙中一看,天哪,里头不仅拴了门扣,还用书案顶在门上!
这下,佟娅然差点晕倒!
她转身去厨房找来了一把斧头,正要劈窗板,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三小姐……。”
佟娅然回头一看,竟是小丫头佩儿。
也不知她钻到哪里去了,一脸脏兮兮黑乎乎的。
“佩儿,你梅晴、梅雨姐姐呢?还有奶娘,她上哪去了?她们是不是都在屋里?”
“梅雨姐姐一大早便从墙上出去了,说是去打听小姐的消息。梅晴姐姐和奶娘,”佩儿转过头去,指着正屋:“她俩在里头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许我和玢儿去打扰。梅晴姐姐还说……”
佟娅然已没心思听下去了,举起斧子便劈了下去。
窗板碎成了几片。
佩儿正想拦阻,佟娅然已翻身跃进了屋里。
珠帘子静静地垂挂着,淡淡的梅花香味在四周萦绕。
刷地一下,佟娅然甩帘就进。
视线好不容易适应了里头的光线,当她看清杨妃榻上的情景时,顿时魂飞魄散!
“奶娘,梅晴!”佟娅然撕心裂肺地冲过去。
奶娘穿戴整齐地斜倚在榻上,口眼紧阖,神情安祥,只是,唇角边流出一抹血迹。而梅晴,大半个身子跌坐在地上,脑袋枕在奶娘的手臂上。同样,双目紧闭,嘴角有白沫渗出……
不好!
佟娅然一阵眩晕!
不用细看也知道,奶娘与梅晴服毒了!
佟娅然很快冷静了下来,她用极快的手法替奶娘与梅晴把了脉息,又看了看她俩的眼睛及舌头……。心里,便一阵阵的发麻。
奶娘上了几分年纪,再加上身子骨不好,毒性在她的体内渗透的更深些。而梅晴相对于奶娘,年轻又体质较好,所以,中毒较轻。
佟娅然一边大声叫佩儿到厨房拿篦麻油来,一边从随身佩带的荷包里掏出一包银针,分别在奶娘与梅晴的大拇指外侧,也就是指甲与皮肉的连接处,迅速地刺下去,然后马上拔针,用力挤压出血处,将偏暗的的血挤出来。
“三小姐,篦麻油拿来了,”佩儿提着一个大瓷罐,呼哧呼哧地走进里屋,当她一眼看到奶娘与梅晴的样子,刹那间傻眼了。手指指着;“三……三小姐,奶娘与梅晴姐姐这是咋啦……”
“她俩服毒了!”佟娅然简短地说:“先别多问,过来搭把手,给她俩灌油!”
服毒?
佩儿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咋会这样啊,咋会这样啊……。梅晴姐姐骗人,哪是做啥要紧事啊,她们是躲在屋里吃毒药啊……。”
“别嚎了!若是嚎能把她们嚎醒转过来,我跟你一块嚎!”佟娅然厉声喝道:“快滚过来帮我把她们的嘴给掰开!”
佩儿哭着,到底不敢拗着,上前帮起忙来。
佟娅然便给奶娘与梅晴各灌了一大碗的篦麻油。
没过一会儿,只听得咯了一声,梅晴头一偏,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腹内之物出来。
佟娅然一喜,赶紧抱过梅晴,让她脸朝下躺着。
哇哇地吐过一阵后,梅晴渐渐地睁开眼睛,当她看清眼前人时,顿时流泪了,虚弱地喊:“三小姐,你……你真是多事啊,你不该救奴婢,不该啊,奴婢要去阴间侍候我家小姐啊……”
“傻丫头,事情没弄明白便要寻死觅活的,若真死了,也是个冤死鬼!”佟娅然在梅晴的耳边道:“告诉你罢,你家小姐啊,还好好的活着呢。”
啊?
梅晴勉强地挣起身子,扭头看着佟娅然,嘶哑着嗓子:“三小姐,你方才……方才说啥?”
佟娅然略略提高声音:“我是说,你家小姐还活着呢。”
真的?“三小姐不骗奴婢?”
“这有啥好骗的?”
梅晴吁出一口长气,双手合十,连颂佛号:“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佟娅然扶着梅晴在临窗的小炕上躺下,又让佩儿去烧水。
“三小姐,我家小姐现在何处?”
“在武王殿下的携风山庄。这回呀,幸亏又是武王爷救了你家小姐。也幸亏你家小姐惦念着留在梅花坞的你们,让我回来接你们去携风山庄,这才在险要之时救下你和奶娘!我若来迟一步,你和奶娘怕是真的要到那边去了,那可真是枉死了。”
梅晴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羞红,她看了一眼奶娘,担心地问:“奶娘没事吧?奴婢都醒了,可奶娘为何还没醒啊?”
佟娅然又摸了摸奶娘的脉搏,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黄豆般大小的药丸给奶娘喂下。“奶娘中的毒更深些,又比你年长,她完全清醒过来还得再有半个时辰。放心罢,奶娘会醒过来的,只是得多遭一些罪。”
边说,边用银针在奶娘的十指上分别扎下去,然后,挤血、破血。
“梅雨这蹄子跑哪去了?”
“一大早便去打探小姐的消息了,到此刻也不见回来。”
“既如此,你们为何不等梅雨回来,有了确切消息再做生死决定?你们也太冒失了。”
梅晴幽幽地长叹一声,眼底里便有忿恨之色!“午后,襄王妃让屠嬷嬷来传话,说小姐被烧死在家庙了,让梅花坞的一干人通知家里来赎身,无人无银钱的,府里便准备拿到市场上去卖。奴婢和奶娘一听,心都死了,更不想受那活罪,便想着小姐刚走不远,还是去追小姐罢。”
原来是这样,老巫婆也太迫不及待了。
“三小姐,我家小姐还好罢?”
佟娅然迟疑片刻,将实情说出:“你家小姐虽无性命之忧,却被人伤了眼睛。”
啊!
梅晴猛地坐起,扑过来,拼命地摇着佟娅然的身子:“小姐的眼睛怎了?看不见了么?”
“暂时看不见。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二十一日后,她的眼睛便会恢复如初。”
“三小姐,我家小姐到底经历了啥,又是被谁伤了眼睛?”
唉!
佟娅然摇了摇头:“你总该记得是如何去的家庙吧?”
“嗯,襄王妃说,按规矩,新娘出嫁前须得去家庙向列祖列宗辞行。”
“这规矩是不错,只是,老巫婆利用了这个规矩,将你们骗出府,然后,在凉亭里的茶水里下了迷药,又派人在四周守着。等你们全被迷倒后,他们将昏迷着的五妹妹关到了家庙里。对外宣称,五妹妹携带金银首饰与野男人私奔,被人截住,被押到家庙里反省。表面是这样,背地里却雇佣凶手,欲置你家小姐于死地。若不是武王殿下的侍卫发现了端睨,又及时通知了武王殿下,你家小姐这回真是性命难保!”
我的天老爷啊!
梅晴一身冷汗!
“武王殿下真是小姐的救护神哪,待小姐好起来,奴婢一定替武王殿下立个长生牌!”
“立长生牌就不必了,你们还是劝你家小姐回心转意,早日嫁进武王府吧。”
梅晴笑了,正想回答,却听得奶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奶娘你醒了?”梅晴握住奶娘的手,含泪叫道:“奶娘,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咱们的五小姐啊,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真的?
奶娘猛地睁大眼睛。
佟娅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奶娘放心,五妹妹活得真真切切的。待奶娘你好些,我这就送你们去五妹妹那。”
说着,又把方才跟梅晴说的那番话跟奶娘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奶娘在极度的惊诧过后,又极度的狂喜之中,一时都忘了打手势了,只是不停地点着头流着泪。
佟娅然又叫进玢儿佩儿,让她们赶紧收拾大伙儿的衣裳与家用之物。
梅晴毕竟心细,她悄悄地问了一声:“咱们不能这样大模大样的去小姐那儿吧?”
“自然不能,放心罢,我已在老巫婆的跟前铺垫好了,对外便说,我这是送你们去武王府。”
哦哦。
“对了,此次出府,想必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所以,把所有的金银细软及贵重之物皆带上,咱们不能便宜了老巫婆。”
梅晴一脸的苦笑:“哪还有啥金银细软和贵重之物?我们细存下来的金银,及武王殿下送过来的聘礼,被襄王妃给夺去了。”
嗯?
“昨儿,小姐吩咐把这些东西藏在供品里带出府去,小姐是准备从家庙那偷偷去邻郡看大小姐。没想到,半道被人迷到,藏在供品里的金银财物成了小姐与野男人私奔的证物,将所有的东西撸个一干二净。”
佟娅然眯缝起双眸,恨声道:“且让她得意几日,那些财物,且当是让她保管几日。来日,我定让她吐出来,加倍地吐出来!好了,事情紧急,咱们就不多说了,马上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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