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阑双脚站定,三道青色的光芒在他的周围上下飞舞,而他身后的那面比巴掌略大一点的古镜渐渐地飘到了赵阑头顶上。Www.Pinwenba.Com 吧
已经入手了这面金光镜好几个月的赵阑,自然早已将其中如何催动太阳真火的诀窍背得滚瓜烂熟。
准备了多时的赵阑一面将全身的真气全部注入到古镜中,一面将自己的神识锁定了对面之上的盲眼巨猿。
阴兽先天对于神识感觉不是很灵敏,而且阴兽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神识。这一点赵阑在那片丛林中遭遇狼形阴兽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如果那群狼形阴兽会使用神识,那么早就会发现半坐在它们必经之路上的赵阑了。
赵阑只是因为时刻保持着辟谷时候的习惯,所以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气味都用一门小法术给去除了。
这就是为什么领头的狼形阴兽在冲到赵阑身前的时候才会发现赵阑,这样至少也就可以判断那些狼形阴兽用来侦查敌人的基本上是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
同时在使用五行遁法的时候,赵阑就在猜测,那只隐藏在某处的“蜘蛛”会不会根本就不能使用常规的方法去感知到“猎物”呢。
不说神识,至少对于外界的五感还应该是有的吧。
但是直到赵阑看清楚了“蜘蛛”的样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之前自己心中最大的那个疑问。
这是一只早已经瞎了眼睛的巨猿阴兽,它可以凭借着阴气波动去感知赵阑的方位。所以可以这样断定,整座白骨谷就是一座巨大的禁制,盲眼巨猿应该是掌握了这个巨大的禁制的部分。
正是因为它能够凭借着阴气波动这种巧妙的方式来感知敌人,而且每次都可以凭借着这种方式来击杀或者捕获敌人,它才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加深了对阴气波动的依赖。从而将自己五感的本能彻底丧失。
现在赵阑用神识将那只盲眼巨猿锁定的时候,它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也许是它对于自己的壁垒过于自信了,还是它停留在原地同赵阑一样准备着什么大招。
赵阑丝毫不在意盲眼巨猿接下来会使用什么大招,他只知道,一旦被威力无穷的太阳真火给击中,基本上筑基期的修士很少有能够活下来的。
那可是天地之间至阳之物,霸道正是其特性。
随着赵阑经脉中的真气渐渐枯竭,金光镜的镜面上开始凝聚点点淡金色的亮点。不过数息之后,整个金光镜的镜面上已经遍布了金色光芒。
赵阑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经脉中的真气几乎被金光镜抽取一空,他知道是时候了。
“去”。
赵阑右手剑指直指那只似乎浑然不觉的盲眼巨猿,厉声喝道。
金光镜镜面上的金光喷涌而出,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在半空中迅速纠缠成一道有小儿手臂粗细的光柱。
顿时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点燃了一样,温度迅速攀升到了一个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若是一个辟谷期的修士或者凡人站在赵阑身边,一定会有种自己就站在太阳边上的错觉。
金光镜就是这样一件能够将修士的真气模拟成近似于太阳真火的一种存在,虽然这并不是真的太阳真火,但是其太阳真火的特性可是基本上完全保留下来了。
光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伸长到一尺许长,赵阑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得可怕了。平常在青木观中试着使用太阳真火的时候,赵阑只是将光柱伸长到两寸多一点的长度就将太阳真火放出去了。
现在能够控制住这样尺许长的光柱,还是好在他那几天持续不断地使用五行遁法的导致神识和真气储量大涨的结果。
“杀!”赵阑一声低吼,那尺许长的光柱几乎是一瞬间就穿过了盲眼巨猿和赵阑之间数十丈的距离。
太阳真火迅速移动所掀起的酷热的气浪直接将盲眼巨猿身上的银色皮毛吹得黑一块灰一块的焦了,那只盲眼巨猿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太阳真火可以毁灭一切的威能。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立起来,两指前掌高举,就像之前挡住赵阑的六叶轮回一样,撑起了一片透明的气障。
这种近乎透明的气障在防御力上很不错,太阳真火打在上面,直接溅起了无数的火花,却还是不能寸进一步。
但是太阳真火也不是吃醋的,它死死的将盲眼巨猿困在了透明气障之后,只要盲眼巨猿稍有逃走的行动,太阳真火就会将其彻底吞噬,在筑基期实力左右的修士,即使是善于体修,那也不敢拿自己的肉身去硬抗太阳真火。
就在太阳真火激射而出的赵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他还要接下来给盲眼巨猿强加上最后一根压垮它的稻草。
此时他不动声色地将紧紧捏在右手中的一颗中品灵石放回了储物袋中,就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恢复了半成真气。
赵阑往后退了一步,突然他腾空而起,全身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朝着正在艰难地抵御太阳真火的盲眼巨猿右侧袭去。
“喝”赵阑压低了声音,低喝一声,双手合并,一道青色的剑气从他的手掌中喷射而出。
那只盲眼巨猿下意识地想躲开这道并不强大的剑气,但是赵阑的五行遁法已经到了何等精妙的程度。
仅仅是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间,赵阑的身形就接着一转,朝着盲眼巨猿的右腿砍去。
“刺啦。”
锐利的剑气成功地将这只盲眼巨猿的右腿砍伤,尽管这只是皮毛之伤,盲眼巨猿的右腿也仅仅是流下了几缕鲜血。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盲眼巨猿吃了一痛,不由自主地身形一斜。
理所当然的,它所支撑的透明气障颤抖了一下。
凶猛无比的太阳真火立刻抓住时机,将盲眼巨猿的透明气障给吞噬。与此同时被金色光柱吞噬的还用躲在气障之后的盲眼巨猿。
太阳真火速度之快,赵阑也来不及施展五行遁法就被强大的气浪给吹飞。
金色光柱散尽后,这面白骨谷的墙壁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半圆形痕迹,在周围尽是白色的衬托下,显得特别显眼。
“看来这只盲眼巨猿并不是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啊,是我猜测错了。”赵阑在被太阳真火吞噬盲眼巨猿的气浪之后,迅速不惜消耗掉自己仅剩的真气遁回了原地。他看着地面上焦黑一坨的盲眼巨猿的尸体,用力踢了一脚后发现没有什么反应,略带失望地说道:“只能在这座白骨谷中继续寻找出去的路了。”
赵阑接着查看了一下自己储物袋中灵石储量,不出他的意料,自己的中品灵石只剩下四枚了,其中有一枚还是自己刚刚用过了的。
而下品灵石还有七百多,但是下品灵石那点灵气对于经脉异于常人的赵阑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如果让他在斗法中使用下品灵石来恢复真气,那起码得使用上五六枚才能勉强恢复七成左右,试想在斗法中还会有哪位愚蠢的对手去给他时间,让他从从容容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摸出灵石恢复真气,而且还是五六次重复这类动作。
要是之后的每一场斗法都是按照现在这种规模去打,每一次斗法都需要消耗掉赵阑至少一枚中品灵石。
那他的灵石储备很快就会被消耗完全,而且在这个世界中,赵阑的真气流失速度并不会比在丛林中慢上多少。
所以现在时间几乎成了加在赵阑脖子上的一道绳索,将赵阑勒得喘不过气来。
越是看着眼前的这具焦黑的尸体,赵阑心中越是气愤,就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对手,居然让他耗费了整整一枚中品灵石。
想到这里,他再次用力一脚提向了眼前的这焦黑一坨。
这一踢,让赵阑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次他提的部位应该是盲眼巨猿生前小腹的部位,具体来说,应该是丹田的部位。盲眼巨猿死后,全身所有的阴气都会消散,所以踢中储存阴气的丹田应该是软软的感觉。
可是,现在赵阑一脚下去,明显可以感觉到盲眼巨猿丹田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一样。一脚踢下去,发出了一种沉闷的声音。
赵阑一拍储物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下横一剑,就将盲眼巨猿的丹田准确地划拉开了。
这时候一本黑呼呼的书本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赵阑用长剑挑了起来,一道水箭过去就将这件深藏于盲眼巨猿丹田之中的东西的真正形状显露了出来。
那正是一本类似于俗世中普通书籍的虽然经过了太阳真火的炙烤,但是确丝毫没有损坏。
赵阑小心翼翼地将这本书拿在了手中,轻轻地翻动了几下。
这应该是用一种极其坚韧但又不失轻柔的材质制成的书籍,赵阑拿在手中觉得轻飘飘的。
上面所使用的字体是和赵阑当初在断水剑派中看到的茅山上界的墨玉令牌上一模一样的字体,也是赵阑在青木观中所看到的大部分功法上一样的字体。
都是出自中古初期的字体,赵阑自然能轻易看清楚这本从盲眼巨猿丹田中取出来的书上写的是什么。
奇怪的是,这本书的前几页似乎被人撕去了。所以赵阑并不能知道这本书的名字。
不过现在并不是仔细翻看这本书的时候,赵阑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座白骨谷中是否还有除了盲眼巨猿之外其他的“蜘蛛”。
他迅速将手中的那本从盲眼巨猿丹田中掏出的书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然后摸出那块自己使用过的中品灵石,就站在原地将自己的真气恢复到全满。
待到赵阑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和丹田中已经再次充满了纯粹的真气后,他才跳下悬崖,接着往山谷的深处走去。
在这座不知有多大的白骨谷中,赵阑不会相信仅仅只有盲眼巨猿这一头实力介于筑基初期和筑基中期之间的阴兽。
越往里面走,脚下的白色骨沙所传递出来的种种怨恨、不甘等等负面的情绪越来越强烈。这种毫无意识而散发出的意识,足以让普通的与赵阑同阶的修士神识不清,甚至直接走火入魔身亡。就是赵阑踩在上面也感受到一阵阵地不舒服。
死后留下的骨头粉末还能有如此强大的摄人心魄的威力,这足以说明了这些骨沙主人生前实力的深不可测,而这些强大的能够死在这座白骨谷中,岂不是说明了这白骨谷的守护或者主人的实力更在其之上。
不过现在赵阑每一步踩下,那种独特的阴气波动没有再次出现。这不由得让赵阑松了一口气,若是那种足以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的禁制依旧存在,那急于赶路而又不愿意再被发现踪迹的赵阑就只能采取极端一点的办法了。
一想到又要像之前在丛林中寻在出路一样,连续数个时辰使用五行遁法,赵阑心中就不由得一阵阵地犯怵。
那种丹田和经脉中干涸的感觉,和心中是不是出现的危机感。还有每次在没有了真气后使用灵石恢复的时候,自己为了抓紧时间总是拼命地抽取灵石中的灵气,很多次都是在灵气没有完全转化成真气就储存在丹田中,这种莽撞的方式,让赵阑的丹田现在还落下了汲取灵气的时候就会传来阵阵刺痛的后遗症。所以这些痛苦的回忆实在是让赵阑再也不想过那种紧张到极点的日子了。
“应该是走了有两天左右了。”赵阑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前面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出口的道路。“不知道为何,从我杀了盲眼巨猿之后,脚下的骨沙中传来的负面情绪的强度越来越弱了。”
不仅仅是这样,这个白骨谷,确切来说应该是这整个世界中,所发生的明显的变化不只脚下的骨沙一处。
赵阑抬起头看着依然在不停地流动的血色天空,虽然抬头看天并不能让赵阑分辨现在的时间,但是赵阑这几天在路上总是下意识地看看天空。
这看起来总是给人以中国毛骨悚然的天空,在这几天似乎在往下压。这不是赵阑的错觉,而是他亲眼所见的一个事实让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在他朝着白骨谷深处前进的第一天,他在走了半天后,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也许在杀死了盲眼巨猿之后,自己应该是从入口出去才对。
人越是在自己身处困境的时候,越是容易轻易地推翻自己曾经的决定。
即使是即将进入筑基期的赵阑也不例外,当时他就折返回到了入口。
当他抬头再一次看向那根矗立在谷口的白骨时候,赵阑心中一惊。他发现这根高大的白骨顶部已经被血色天空给“吞噬”了。
没有错,就是吞噬。这是最最直观的描述,血色的天空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将白骨的顶部给“吃”下去了。
其实那是血色天空这几天一直在不断压低,从而将白骨给遮住了。
但是在赵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血色的天空将白骨吞下去了一部分。
天空压低、骨沙的怨念减弱,现在这整个世界带给赵阑心里的最直接的感受不再是那种死亡的负面情绪,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衰老的气息。
这让赵阑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经在青木观的藏书阁中看到的一卷关于界面的典籍,在这卷典籍中,著作者提到过关于界面的衰老。
如果赵阑所处的这个小界面真的是在朝着衰老的方向进行演变,那么留给赵阑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要是他不能再界面衰老到最后完全崩塌之前离开这里,那么他就会随同这个界面一同化归虚无。
不过他现在也有了足够的安全去思索对策了,因为光是在他杀死盲眼巨猿之后的这几天,这个界面的衰老已经开始了,就这座白骨谷中算是有比盲眼巨猿更加强大的存在,只要它还有一点灵智,也会因为感知到了陨落的危险而想着怎么逃命吧,又怎么还会有精力去想着怎么击杀赵阑这个外来入侵者呢。
既然如此,赵阑从从容容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现在身下的骨沙所散发出的微弱负面情绪尽管还可以对和筑基期以下的修士造成干扰,但是对于赵阑来说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他可以冷静地去思考对策了,赵阑先将大脑中关于界面衰老的资料整理了一下。
界面,大到三界那样庞大的存在,小到一个储物袋中的小小空间,都可以称为界面。
在凡人的眼里,脚下的土地、终日云雾缭绕的山峰等等都是没有生命的存在,但是在修士的眼中,一件事物只要有了灵气或者阴气的存在,那就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有了生命,那就意味着有了自己的生老病死。
灵脉是这样,界面自然也是这样。
一个界面的一生,便大致会经历过初生、青年、盛年、衰老和崩溃五个过程。
其中,最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不是初生,也不是崩溃,而是衰老。当一个界面开始走向衰老的时候,整个界面中无论是什么,灵脉也好,修士也好,灵兽也好,只要身上带有这个界面的烙印,便会随着这个界面一同衰老。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用来形容界面衰老是在合适不过了。
伴随着界面衰老的进程,灵脉会走向自己的衰老,即使是初生的灵脉,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走完自己的一生,所有的灵气会凝聚到脉点,最终炸开。修士的经脉和丹田会渐渐萎缩,真气也会日复一日地流失在空气中,最终也会痛凡人一样在极端的时间内体验完病、死,从而将自己剩下来的寿元一并消耗。
而衰老的界面中的凡人的寿命会更加快速的压缩,就是一名刚初生的婴儿也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过青年、壮年,直接走向老年。
对于真君级别修为以下的修士,这种衰老就像是老天既定的安排一样,他们没法躲避,因为凭借着他们的实力,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将自己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自己界面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给消除。即使他们能逃到其他界面上,这种奇特的衰老之力也会跨过重重空间作用在他们身上。
而对于真君级别以上的高手,他们也必须抓紧时间。在界面崩溃之前迅速消除自己身上的烙印并逃出去。
总而言之,衰老就是界面这个足以孕育万物的摇篮,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足以致命的牢笼,在里面的修士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就只能作为这场盛大的典礼闭幕式上的一朵小小烟花。
这就是赵阑现在的处境,虽然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身上并没有这个界面的烙印,所以自己并不会出现衰老的迹象。但是界面的衰老依旧在进行,等到界面支持不住的那天,界面的崩溃还会将自己卷进去的。
所以赵阑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面走出去,这可是比什么灵气匮乏之类的危险更加直接,更加要命的局面。
在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对策之前,他现在手上还有一本从盲眼巨猿丹田之中取出的书没有看。想到这里,他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本还带着盲眼巨猿体温的书籍出现在赵阑手中。
下界东海。
在东海下界,除了那片占据了整个下界十分之七地域的辽阔东海外,还有十分之三的土地。在这些东海之滨的富饶土地上,丛林、湖泊、丘陵、山脉和平原等各种地形尽皆存在。
作为一个修真资源贫瘠的下界,东海下界的修士更愿意将自己的修炼之所安置在灵气相对充裕、物产相对于土地更加富饶的海岛之上。
所以那些灵气匮乏的土地被修士们所遗弃,除了几个实在是没有实力的小门派由于财力等种种原因无法搬迁,陆地成了凡人们休养繁衍的天堂。
而在漫长的岁月中,这片大陆上的俗世在几乎没有修饰干扰的情况下演化着。
一般在修士们所主宰的界面,他们更愿意蝼蚁一样的凡人们生活在一个安定但是不完整的俗世。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加省心省力地支配凡人。一个统一的俗世会将凡人的所有实力都凝聚在一点,这样对于修士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在东海上界这种特殊的情况下,龙宫的修士不愿意离开东海去陆地上管理俗世,而其他门派的修士要么就是沉醉于海岛上的修炼,要么就是自己势力过小,如果贸然出手,就会被其他势力视为僭越了。
就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东海大陆上的俗世以一种自然的速度发生着自己的演变。虽说有时候有些云游的散修或者被逐出家门的小家族修士的出现,会让这种原生态的演变有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是在整个东海界都默认的这种安定环境的大势所趋下,这些细小的变化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海枯石烂,朝代更迭。
在第一次佛道之争后,东海界的俗世也如同修真界一样,渐渐进入了自己的稳定期。
这里所说的稳定期,指的是没有什么大的争斗所导致的王朝的更迭。
相对的是,在第一次佛道之争的那数百年的时间里,俗世也身不由己地受到了修真界战火的波及。在那段血腥的时间里,不少修士意图把持俗世的凡人王朝,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那时,每一个王朝的更新,所用的手段都是以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方式呈现的。
但是在佛道之争结束之后,也许是凡人们对于战争和阴谋的厌恶,也许是东海龙宫对于俗世发展方向的一种刻意修正。
凡人们再也没有感受到了朝代更迭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疼痛,这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至少现在沐浴在大唐这个朝代的阳光下的庶民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唐,号称东海大陆上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朝代,它的开国之祖曾经是一位散修的记名弟子。
在那位本身修为就不高的散修指导下,唐始皇从拜师到出山,一共就学会了几手火球术、灵目术之类的三脚猫功夫。但是就是在那几手粗浅的道法的帮助下,前朝大将军之子的唐始皇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从自己老家封地起兵,给了早已因为外戚干政而腐朽不堪的前朝致命一击。
短短两年,唐始皇就将前朝的全部江山基业紧紧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坐拥大宝的唐始皇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新鲜后,渐渐对年复一年地扮演帝王这一角色感到了厌倦。
他需要做一些更加符合他那生来就好大喜功的口味的事情去让自己感到满足,首先是在大唐的帝都——长安,动用六百万民工,耗费十五年光阴,为自己打造了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皇家园林。
在这座名为“白鹿”的皇家园林中,唐始皇为了标榜自己的文治武功,特意在其中建造了两座高达百丈的通天宝塔。
通天宝塔九十九层均用道纹所饰,这些繁杂的道纹均由唐始皇向天下道观征发的万余名道士一笔一划地用炭笔画上去的,画成之后还用金箔贴就,当年光是贴道纹所用的黄金,就将皇家的四座巨大金山给生生挖空。
这还只是通天宝塔的外部,在其内部,数以万计的金丝楠木将这两座百丈的宝塔支撑住。
每一层通天宝塔的内部地面上,皆用道门精炼的紫金砖镶嵌了一个八卦图案。至于宝塔内部的照明,自然是派人从东海海底辛辛苦苦采集来夜明珠来充当蜡烛、油灯一职了。
这些还算不了什么,最为炫目的是两座通天宝塔顶端的两颗巨大宝珠。这可不是什么夜明珠、避尘珠之类的宝物,而是唐始皇无意从前朝国库中找到的两颗巨大鱼目。
后来经过博学之士的鉴定,这是一种只生活在东海极深的海底的巨鱼的两颗鱼目,按照典籍的记载,像前朝国库中发现的这两颗鱼目的大小,足以证明其主人应该是活了有三千多年了。
三千多年巨鱼的眼睛,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件东西更适合做唐始皇辛苦建造两座通天宝塔的终极装饰呢。
这两座几乎将大唐国库耗尽的通天宝塔,正是唐始皇为了向他的子民们表现,他大唐的江山所依仗的不仅仅是良将贤臣,而还有大道的辅助。
虽然唐始皇表面上对大唐所有的道门都客客气气,但是他在心里对于这些生来就不用缴纳赋税,在各个阶层民众中都有着良好关系的牛鼻子道士们还是保持着防范的态度。
好歹也修行过十来年道法的唐始皇打心眼里明白,这些每日诵读经书,偶尔还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名义去客串一下捉鬼驱魔的牛鼻子们,只不过是一些没有几两本事的水货。他心中所真正仰慕的是修道之人,安定江山靠这些牛鼻子?开玩笑呢,不被他们煽动个农民起义什么的将自己的万世基业给端掉就好事了。
在修建这两座通天宝塔的时候,唐始皇就已经打算借着这座浩大的工程来消弱天下道观的心思了。
一万多名道士被征集去描绘道纹;凡是户口挂靠在道观上的居民,每三户抽调两名壮丁前去修筑通天宝塔,后来这个比例上升到了每两户就抽调三名;而那些侥幸没有被征集到长安的道士们也不清闲,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为唐始皇铸造足够的用来铺设八卦图案的紫金砖,铸造紫金砖途中所耗费的材料,朝廷只补助一小部分,绝大部分还是由那些负责铸造的道观出。
就这样,大唐成功地将因为数千年来太平盛世所豢养的道观势力给消弱了。
丧失了财力、人力和物力的道观,从此变得一蹶不振。往日总是能够借着修真界这只大老虎的威风,对着俗世指手画脚的道观,现在被唐始皇拔去了利齿之后,从此就成了大唐朝廷所养的一只小绵羊。
通天双塔一建成,也就宣告了从此大唐朝廷正式对这些道观站在了绝对支配的地位了。
没有了道观的牵制,再加上唐始皇的励精图治,整个大唐王朝呈现出一种昂扬向上的姿态。
但是,这份强大的基业的基础,还是维系在唐始皇一人身上的。尽管他修行过一段时间的道法,但是一个连辟谷末期都没有达到的帝王,他的寿元也就比普通人多少几年而已。
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中的唐始皇,有朝一日终于被生老病死所惊醒。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当初为了花花江山所做的抉择实在是最大的错误。
如果她当年没有拜别师傅,而是继续留在深山中随师傅修行,虽然日后不一定可以长生不死,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脆弱。
八十几年的寿元,对于一般帝王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了。但是对于胸中还有这满腹踌躇的唐始皇来说,这简直就是弹指一挥间。
最后一口气,唐始皇还是在某个风雨大作的早晨,咽下去了。
此后的大唐,虽然还是如同昔日一样强大,但是没有了唐始皇那样高瞻远瞩的帝王来领导,大唐已经远远不是以前的那样生机勃勃了。
也许历史车轮的前进方向,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大唐终究也会像前朝一样,在经历过一番腐朽之后,被一股新生的浪潮打入藏书楼的尘埃中。
唐始皇驾崩后的第四百一十个年头,通天双塔的右塔之上。
“祖宗真是何苦呢,这些装神弄鬼的典籍摆在这里已经有四百多年了,每年的这三天都规定我们这些后继之人前来翻阅,实在是多此一举。”一名头戴平天冠,身穿金色龙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顺着木梯向塔顶爬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握夜明珠的老太监。
往上爬了一会儿,这名少年突然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对身后毕恭毕敬的老太监说道:“朕就想不明白了,既然祖宗早已经在留下来的手札中写过,那些道观里的牛鼻子根本就是一群压榨百姓血汗的骗子,为什么他老人家还要在遗训中立下这般遗训。难道他就忘记了藏在塔顶的也不过是几本道书么?”
那名气喘吁吁的老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话道:“皇上英明,但是始皇帝既然在遗训中反复强调的事,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少年天子托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也许这上面的道书里面,是藏有什么可以长生不老的法术也不一定。老周,你在这里看守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有什么宗室子弟看了这些道书之后,得到一身法力,然后白日飞升什么的。”
这名名叫老周的太监,被眼前的这位极其年轻的主子的少年心性逗乐了。白日飞升,那可是陆地神仙们才能有的手段,就凭宗室子弟那些肥头大耳的样子,也能功力大进,白日飞升?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躬身回答道:“始皇帝所留下来的道书一定不是什么泛泛之书,但是老奴在这里看守了有五十个年头,还未见过有什么宗室的王爷们能够白日飞升。”
“算了算了。”没有听到活生生的神仙故事,少年天子不由得扫兴地摆了摆手。不过他在心里开始同情这位老太监了,在这里看守了五十个年头,还没有出人头地的日子,整天面对这这高达百丈的通天双塔,岂不是很无趣。
从刚刚这位老太监的答话中,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呆板之处了。这要是换做自己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一定会编出很多得道高人的故事逗自己开心了。
按照始皇帝的遗训,自己身为天子,是不能够和宗室子弟一样,在底下的二十层看看刻录的道书就算了。
他还必须爬到九十九层,对着始皇帝用生命的最后几个年头亲手写下的十来卷道书。
所以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他还得继续向上爬去。
不知是不是天气不是太好,一道霹雳之后,天空中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而在右塔的塔顶之上,一道漆黑的身影在那颗巨大的鱼目上傲然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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