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装作帮奶娘怀中的景哥儿整理衣服,眼波扫过一旁的邓氏。
只见邓氏笑意盈盈,垂在衣袖下的手指却不由自主抓紧了苏元美的小手。
众人依次给老翁主见了礼。
邓氏笑道:“瞧瞧,到底是老祖宗的亲孙女儿,一见到蓉儿,老祖宗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眼睛也不花了。简直比什么太医灵药都管用!”说完故意鼓着嘴道:“只是老祖宗也别忘了疼疼我们呢!”
老翁主大笑道:“就你这猴儿会吃醋!我自然疼你。”说完笑着让青蓝唤过苏元美来,搂在怀里爱抚了一阵子。又抱了抱景哥儿,还细细地问了苏芊芊,苏若眉一些日常之事。二人笑着一一答了。
老翁主今天心情大好,赏了姑娘们每人一把精美的镶嵌宝石的小刀。
景哥儿还小,老翁主另赏了一件金麒麟给他。
一时屋中的气氛热闹起来,苏元美恢复了往日的欢快,兴奋地把小刀拿给人看,邓氏生怕伤到了她,连声吩咐奶娘仔细看着。
此时苏霂蓉在老翁主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逗的老翁主笑得合不拢嘴。
柳氏按下心中的不快,忙含笑道:“不知蓉儿说了什么笑话儿,让老祖宗这么高兴,我也听听。”
苏霂蓉笑道:“没有什么,左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野史,今儿早上因见祖母用了糯米团子,那东西不消化,蓉儿便逗祖母笑一笑儿,省得在心里存住了。”
老翁主闻言大悦:“还是蓉儿细心,知道我这老太婆嘴馋!”
众人都笑了。
苏芊芊轻笑道:“大姐姐自然是心细如发,祖母的一举一动都在心里记着。只是上次祖母要姐姐往庙里送抄写的佛经,据普宁寺的小尼姑说,有些地方和经文有点子出入。不过姐姐别往心里去,我也不信她的,祖母交代的事情姐姐怎么会办不好,没准儿是她们师太老眼昏花,自己看错了,也未可知。”
柳氏疑惑地摇头道:“那些姑子常年诵经,怎么会错,许是蓉儿写经时困倦了,错了一点半点的,也是有的。只是经文不比其他,都是菩萨普渡世人之语,定要重视才是,否则倒不如不写了。”
老翁主听说得有理,便点头道:“说得是,蓉儿下次注意些便是。”
苏霂蓉不慌不忙道:“正是呢,大妹妹不说我差点忘了,上次祖母让我抄写的经文我共抄了一百张,本要即刻送去的,但是我忽然想到,这样手抄的经文毕竟功德还是有限,我便让小厮拿去印了一千份,在十字路口分发给行人了。”
说完看着老翁主道:“因为蓉儿听无尘师太说这样广布善缘能给家里长辈积福,蓉儿别的不求,只想求得祖母身体康泰,吉祥如意。”
老翁主听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苏霂蓉又接着说:“后来送去寺里的经文是蓉儿找了一百位花甲老人另外抄写的,这也是为长辈祈福的法子。无尘师太知道后还夸了蓉儿呢,只是那些老人有年纪了,难免眼花,但是只要心诚便比什么都强了。母亲你说是不是?”
柳氏颌首笑道:“说得极是,还是我们蓉儿懂事,芊芊你要多像你姐姐学着些。”
那边老翁主都笑成一朵花儿了,她难道要反驳不成?
苏霂蓉笑眯眯地看着苏芊芊,丝毫没有要谦虚几句的意思,苏芊芊见状只好起身应了声是。
柳氏心中暗暗诧异,这丫头今日怎么变得如此能说会道,难道是有人教了她什么?
忽然,门外丫鬟一叠声儿道:“爵爷和世子来了!”
只见苏怀远一步迈进来,后面跟着臊眉搭眼的苏哲。
苏怀远今日似乎心情不佳,给老翁主请了安,众人的问候只淡淡应了,便坐在椅子上。
柳氏温声道:“哲儿来了,前日金梅送去的参汤可服了没有?”又皱眉道:“哲儿今儿穿得倒少,现在节气反常,别看这几日热的很,却是说变就变的天气,切莫染上风寒伤了身子才是。”
老翁主慈爱地冲苏哲招招手:“哲儿过来。”
苏哲看了眼苏怀远,见他没有反对,才慢吞吞蹭过来。
坐在老翁主身边,苏哲稍觉安心。看见苏霂蓉盯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苏霂蓉眨眨眼悄悄笑道:“哥哥可是又惹父亲生气了不成?”
苏哲急忙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又觉得自己很幼稚,便放下了手道:“没有,不过是在来向祖母请安的路上遇见了父亲,父亲问我功课来着。”
苏霂蓉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细细端详着他。
此时苏哲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银白色袍服,腰间系着一条银珠累丝绦,正中镶嵌着一块翠玉,显得格外精神。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阳光的少年,在多年之后竟成为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并因此吃了大亏。
其实苏哲的本性并非如此。
作为康定伯府的世子,昌平翁主的嫡长孙,自己的接班人。苏怀远一开始对苏哲是寄予厚望的。
毕竟是亲儿子,模样又周正,看着委实很顺眼。
可这对于柳氏来说,就是个不太好的事儿。
苏霂蓉冷眼看着笑意盈盈,一脸慈祥的柳氏。
她还等着她的景哥儿当上世子的那一天呢!怎么能允许一个优秀的,被苏怀远喜爱的苏哲的产生?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可以!
所以,柳氏对苏哲的手段,是捧杀。
将苏哲身边的小厮全换掉,不能换的就花银子收买。
每日下了学,小厮们就带着他四处逛。
招猫逗狗,赏花蹓鸟。
乃至流连赌场,一掷干金。
正是少年轻狂之时,几乎无所不为。
没有银子,就向柳氏要。
柳氏也大方,苏哲要五十两就给一百两,有时还会主动送去点儿,根本不问这些银子做什么用,怎么花的。
苏怀远偶然问起苏哲的学业,柳氏便遮掩过去,于是苏哲便更加有恃无恐起来,更没心思读书了。
而且,在整日到处去浪的过程中,又结识了一批同样不务正业的贵族子弟。于是,洛城最贵的茶楼,最豪华的酒肆,苏大少都是常客。
苏怀远忙于政务,竟毫不觉察,只当苏哲在勤学苦读。
因此导致苏怀远每次考问起苏哲的功课时,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学这么久,还这个德行?
自己的这个儿子,莫非是白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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