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别来无恙

几人好容易站稳了，刚刚喘匀了气。忽然一位异族打扮的姑娘从人群里挤出来，这姑娘生得俊俏，眉目中隐隐有股英气。姑娘两手一边一个地牵着两只羊，一面四下张望着，猛地看见苏哲，便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苏哲吓了一跳，以为是那女贼的同伙来寻仇了。忙喊道：“流星，快，快，快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姑娘脚下生风，己冲到苏哲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牵羊的绳子放到一边手上，空出来的手一把抓住苏哲的袖子。

“多谢恩公！多亏您方才出手相助，否则我的银子己经被贼偷去了！我上有八十祖母下有十岁幼弟，今儿还未开张，这是我的盘缠！要是丢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原来不是寻仇的，苏哲顿时放下心来：“咳，咳咳……这位姑娘，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下始终牢记圣人训诫不敢或忘……内个姑娘你先把手放开，我这衣服是缂绣不经撕……姑娘有话慢慢说，这只公羊可否离在下远些……

……姑娘自重，男女有别……流……流星！”

流星飞身跳过去，一边的康君遥与苏霂蓉大眼瞪小眼，看着纠缠不清的三人……还有两只羊。

一番解释后，苏家三兄妹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这姑娘名叫卓玛，喀蒙人氏，家里以牧羊为生。

喀蒙人的习惯很像现代的蒙族，出了洛城往北一百里外有一大片草地，水草繁茂，是天然的放牧场所，吸引了很多喀蒙人来此放牧。

为了给弟弟赚学费，卓玛赶了一夜路，把羊牵来洛城贩卖。可她是头次进城，人生地不熟，好容易找到了集市，运气又不太好，一上午也没开张。

又累又饿的卓玛席地而坐，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的功夫，没想到就遭了贼。

幸好被苏哲一嗓子喊破，免了卓玛一场破财之灾。

卓玛当场就要将两只羊送与三人，还羞涩道：“自家养的，恩公们千万别嫌弃。”

三人哪里会受，百般推辞。谁料卓玛双眼含泪：“几位莫非看不起卓玛？”

苏霂蓉深知喀蒙人的性子最是直爽，爱憎分明。若再推辞反而不好，便上前接过了其中一只羊：

“多谢卓玛姐姐一片好意，这只我就替哥哥留下了，剩下的那只姐姐拿回去，还有小半天儿呢，没准儿能卖个好价钱。”

卓玛方笑了。苏霂蓉又反手从头上拨下一只簪子，送到卓玛手里：“我们洛城的风俗，远道的朋友第一次来访必须要送礼物，姐姐若不嫌弃就拿着，若是弟弟的学费还没着落，用这个去换，想必够了。”

卓玛脸红了，急道：“这么贵重我怎能要？”

苏霂蓉笑咪咪道：“喀蒙最重视牲畜，姐姐方才不是也把最贵重的东西给了我们吗？我们就当交个朋友，下次姐姐来时可以到我府上来玩。”

说完，不由分说把簪子硬塞给她。

卓玛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妹子好心，卓玛先谢过了。”

几人又叙话一回，别了卓玛。

康君遥打量着羊，颇有兴味道：“不错，是只好羊，今晚上可以大快朵颐了。”

苏哲听了忙道：“你疯了，真要带回府不成？”

苏霂蓉笑道：“为什么不？说起来还是你仗义助人，人家才给你的谢礼，又不丢人。”

苏哲搔了搔头，“这倒不错，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几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集市的尽头，路面逐渐宽阔起来，来往的马车也多了。正在此时，两架马车驶来，在街边停下，从一辆车上先下来一位穿着雀金呢披风的美貌小姐，被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搀着。

苏霂蓉忽然觉得此人身形十分眼熟，因为离得远只看到侧脸。正在苦苦思索，忽然从另一辆车上又下来一人。

此人是一位年轻公子，身穿水青色蛟丝袍服，头戴一顶紫金束发冠，目若朗星，眉如墨刻。

回首间风流倜傥，俊美无双。

在看到这人正脸的一瞬间，苏霂蓉如遭雷击，耳边都是嗡嗡的回响声。

是白子夜！她上辈子的夫君！

那个她爱了一辈子，却在最后将她置于死地的人！

苏哲见苏霂蓉呆呆的，不知道她怎么了，问了好几次。苏霂蓉却置若罔闻，因为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上一世，祖母把她搂在怀里的情景：

“我们蓉儿这么乖巧懂事，以后定要寻个好婆家才是。”祖母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她不依，撒娇道：“老祖宗，蓉儿要自己挑夫君嘛！”

祖母打趣她：“好不害臊，你想选个什么样的？“”

苏霈蓉歪着头想了想：“蓉儿定要挑个举世无双的郎君！”

也许只有在祖母眼里，自己才是“乖巧懂事”的吧？苏霈蓉苦涩的想。

直到在康王府的寿宴上，苏霈蓉见到了英俊无双，勇武非凡的武穆侯世子，白子夜。

一见倾心。

她回去便百般恳求祖母，将她许配于他。

他却回绝了，可是随后又传来他同意的消息。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当时他已有婚约，是青梅竹马的表妹，他顶不住父亲的压力，才退了婚。落得个不仁不义的恶名。

他是恨她的吧？

如果早知道此事，她说什么也不会逼他！

可是当时的苏霂蓉得知此事后，满心欢喜。认为白子夜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与他定了婚。

直到大婚前夕，柳氏告诉苏霂蓉，苏芊芊怀了白子夜的子嗣……

苏霂蓉痛苦的闭上了眼。

可是她中毒太深，竟听了柳氏的鬼话去向祖母求情。

祖母听闻此事大怒，一把掀翻了案头的玛瑙鎏金台。她一生最见不得这种苟且之事。而且还出在自己府中。于是，震怒的昌平翁主命人对苏芊芊贴身的丫鬟婆子用了家法！刑房见老夫人发怒，自是不敢放水。打得颇重。打完后，又将一干人等并怀孕的苏芊芊一起，通通关进柴房。

但木己成舟，再多的责罚也改变不了康定伯府的二小姐还未出嫁便已身怀六甲的事实。

苏霈蓉还记得祖母问自己，丫头，白家竖子欺人太甚，退婚可好？

而她是怎么说的？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威严的祖母。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让她后悔终生的话。

“蓉儿情愿今生今世只跟随白世子一人，否则宁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怎么办，她真的喜欢那个人！

她对白发苍苍的祖母说：非君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