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如今这天气就跟孩子的脸似得，说变就变，前个还是冬天呢，这一下就跳跃进了夏天。Www.Pinwenba.Com 吧可这天气再热，该穿的衣裳却没有人少穿的。

宫里头规矩重，这什么季节穿什么衣衫那都是有定数的，就连皇上都得守着规矩。可偏偏啊，这有人就是胆大包天。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唉，奴才给您磕头了，这外衫可不能脱了，”一个十七八岁大的宫女，一头的汗珠子，弓着身子别提多卑微。

这后头还站着一排宫女呢，就等着前面的人巴巴地将主子伺候好了。

就这时候那奶声奶气地声音就响起了：“都让开点，你们挡着本公主晒太阳了。”

原本拿着衣衫挡在面前的宫女，赶紧挪了挪身子，将里头那么点小人儿露了出来。小小的娃娃如同面团做的一般，细软的头发梳成花苞装，两边还拖着长长的流苏，乍然看去真的跟小仙女一样。

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两腮都是软软的嫩肉，让人真是想上去摸一下。可是这谁敢摸，这么个小人虽然声音都还奶声奶气的，可是生起气来，那小手一指就会说：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本公主打五十大板。

这小人哪知五十大板有多重啊，也就是偶尔撞见被惩罚的宫女，这才现学现卖上的。所以这伺候二公主的奴才挨了罚，也不用往慎行司去，就在后院里头搭两条凳子，乒乒乓乓地打一通，打完了歇几天，还接着再伺候小祖宗去。

好在公主年纪小，压根也不记事，见着你了还笑嘻嘻地和你说话。不过可千万不能拧着这位的性子来，哎哟，这年纪虽然小，可是摆的谱大着呢。

但是这阖宫上下也没人敢对这位说个不字的，人亲爹娘那是舍不得，至于旁人那是没资格说。

“我要母妃，”这外衫还没穿上去呢，她这小嘴就是一撇，眼看见着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奴才伺候公主将外衫穿上，这就带公主去找娘娘，”说话这宫女，是公主身边伺候着的大宫女，打公主一出身就伺候在身边了。

懿贵妃早早就把奶娘打发了，所以现在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就是这个婉翠了。

小公主虽然年纪小，可是主意却大地紧，她不喜欢的东西谁说都没用。婉翠将这外衫拿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颜色。

只见她小脑袋一摇，声音刻意加重：“本公主不喜欢穿。”

说完，小短腿就往外面直奔着去了。

二公主打小就活泼，去哪都不要人抱着。可下面伺候的奴才倒是宁愿抱着这祖宗，这万一要是磕着碰着，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公主其实就住在懿贵妃的侧殿里头，平日里吃睡都是在贵妃的殿内。不过皇上过来过夜的时候，她就得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睡觉。这不，昨晚闹了一通脾气，今早起来又闹了一通。

娘娘都派了三拨人过来问过了，可公主闹脾气谁都不敢去撸老虎的胡须。

等小短腿一路跑到殿内的时候，刚进去站着的宫女就是一阵请安，等有人掀了帘子请她进去的时候，她反而站在帘子后头，头勾着往里面瞧。

“哎哟，这外头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顾清河早就注意到外头的小家伙，不过却还是坐在榻上，只闲闲地问了句。

谁知小家伙还是躲在帘子后面不过来，顾清河摇了摇头，还是起身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顾清河将小人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顺了顺她花苞两边的流苏，含着笑问道：“我们公主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这时候握在亲娘怀里的小孩子，总算露出了真性情，小嘴一撇就是要哭出来，可是一碰到顾清河的视线，还是勉强又忍了回去，最后才要哭不哭地说：“我想和母妃一起睡。”

顾清河就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呢。旻珂是她的第一个女儿，更是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得来的，就算被人劫持时她都没有离自己而去，所以顾清河在对待她的教养上，总是如何宠着就如何来。

当然皇帝宠旻珂比起她来，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上这小家伙上说要月亮，给她的绝对不是星星。旻珂学走路那会，顾清河依照着记忆让工匠打造了现代的学步车。

可谁知皇帝知道后，没过多久就让人送过来一个。顾清河一瞧见还有些不高兴，只觉得宫廷工匠的手艺是不是退步太多了。于是她还和皇上吐槽了几句，连苏全海在后头给她打眼色都没瞧见。

等到了后面，苏全海才偷偷和她说，这东西是皇上自己亲手打的。顾清河这才恍然大悟，初学者嘛。

于是顾清河后面又拐弯抹角地开始夸这车做的着实是好，前轮如何地精致，后轴那叫一个契合，哟，就连这上面的花纹都别有一番心思。这才让皇上陛下的脸色好看起来。

“可是旻珂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该自己睡的，”顾清河虽然这么说，可是是哄劝的口吻说的。

其实阖宫上下也没见谁把孩子养成她这样的，别说几位皇子了，就连大公主长到这般大，也决计没有和自己的母妃在一个床上睡过。顾清河如今在宫中很多事情都是特例，皇上愿意惯着她们母女，旁人也说不上话。

更何况，明眼人也看出来了，这皇后的位置逃不过懿贵妃的手里。要不是之前碍着先皇后的三年守孝，只怕皇上早就册封了这位。

“我不要，”小孩子挤在她的怀里，又大又黑的眼睛湿漉漉地，就象之前皇上在围场捕到的小鹿。

顾清河摇了摇她的小身子，又轻笑地问了她好些问题，小孩子原本说话就有点不利索，回答的急了就连说话带比划的。

没一会她就想要吃糕点，顾清河赶紧让人拿了过来。不过她也不敢让她一次性吃太多，只掰了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我想要父皇，”等糕点吃完了，就又有新的要求了。

顾清河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亲爹现在正在上朝呢，她总不能抱着她去金殿上找他吧。可是你要是直接反驳她，估计又得哭鼻子。

其实有时候顾清河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将旻珂养的太自我了。可是回头一想，这孩子生来就是大富大贵，现在不会有人给她脸色看，以后就更不会了。至于日后找驸马，就连驸马都得看她的脸色。

顾清河不想将旻珂养的太小家子气，毕竟她可是慕容家的公主，最后她也就任凭这孩子自我发展了。反正只要她不祸国乱民，顾清河就无所谓了。

“母妃带你去御花园玩好不好？”顾清河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反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于是父皇迅速地抛弃在脑后。

顾清河带她去其实也不算御花园，不过是个种了些花草的小园子，里面还有个能坐的凉亭，这样的地方在宫中随处可见。不过对于旻珂这样的小孩来说，已经是非常远的地方了。

旻珂自小就好动，能自己跑的绝对不会让旁边的宫人抱着。顾清河不敢放任她四处跑，只得牵着她的小手。可她总是想往前跑，顾清河只得稍微迈大点步子往前走。

“母妃，我想那个花，”刚进了园子，旻珂就小手一指着园子里的花，开在枝桠上的粉色花瓣透着阵阵清香。

顾清河笑了，示意身后的小太监过去摘两朵。等接过手之后，她亲自给旻珂在两边耳朵上带着。结果戴完了，她打眼一看自己就先笑出来了，她点了点旻珂的小鼻子笑道：“你可真是个小花痴。”

旻珂反而抬起头，一脸迷糊地问：“母妃，花痴是什么啊？”

顾清河瞧着她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一时间没忍住，轻笑出声，不过最后还是说道：“花痴就是漂亮的小姑娘呗。”

说完，连她自个都觉得，她这个亲娘当的确实有点坑。可还没等她说话呢，就听旻珂又说：“嗯，那我就是个花痴。”

虽然旻珂年纪还小，可是却爱漂亮的紧，对衣服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但凡她不愿意穿的，底下的宫人根本不敢反驳。

顾清河笑完了，就将她牵到不远处的凉亭坐着，可是这孩子根本安静不下来，还没坐下呢，就要去旁边的池塘看小鱼。

宫里头的池塘里头都养着锦鲤，这东西比那些奴才的命都要值钱，要是死了一条上头管事的公公还不知怎么责罚他们呢。

这湖边最是危险的地方，顾清河当然不许她过去了，可是这孩子天生就会撒娇。顾清河觉得她倒是比自己强太多，不过她天生的公主命，这撒娇也就只能对付自己和她父皇了。

她就抱着你的腿，也不说话，眼睛巴巴地瞧着你，那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把你的心都给眨软了。

“那好，你答应母妃，不可以去靠近，在旁边看看就好，”其实光伺候她的人都有几十个，那么多双眼睛自然不可能让她掉进去。不过顾清河毕竟还是担心，又特地吩咐了伺候她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春天的缘故，她现在总是犯困，所以也不想去看什么鱼，就只是让宫人带着她去了。

婉翠牵着旻珂的手就一路走过去了，这要是平时她是绝对不让婉翠牵的。其实顾清河也没指望旻珂有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她天生就活在这个朝代，生来就比别人尊贵。除了她和皇上之外，她见了谁都不需要行礼请安，所以就算她现在的性子有些霸道，顾清河也觉得是正常的。

就算现在的熊孩子，只是家长宠着而已，都能矫情成那样。而旻珂这样真正的金枝玉叶，顾清河就不可能要求她去尊敬什么宫人，这不现实更不科学。更何况，在这宫里头刁奴太多，有些奴才你给点颜色给他，他就能骑到你的头上。

顾清河只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她不会刻意为难宫人，因为他们只是伺候她的人而已。顾清河没办法改变现状，她只能让她的女儿适应这尊贵的一切。

其实贫穷和尊贵都需要让人去适应，顾清河是从平民乍然成为贵族，所以她有一个适应过程。至于旻珂，她天生就是贵族，天生就是慕容家的公主。

等过了一会，顾清河就见旻珂一路小跑过来，婉翠也紧紧跟在后头，手上还捧着个东西。

她刚走近就高兴地说：“母妃，你瞧，小鱼。”

说着她就让婉翠将手里的白瓷鱼缸举到顾清河面前，顾清河就看见里面两条小鱼悠闲地游着，里面有片绿叶，偶尔就看见小鱼嬉戏地在绿叶底下。

顾清河看着也觉得挺可爱，便笑着问她：“这是谁给你抓的？”

“我让小九抓的，”旻珂一挺小胸脯骄傲地说。

听了这话，顾清河有些愣了，这北方少有人会凫水的。这个小九也是顾清河指派给旻珂的，平日总喜欢给旻珂找些逗趣的小玩意，顾清河也挺喜欢这孩子的。毕竟十来岁就进宫里的小太监，都是穷苦人家的老实孩子。

顾清河笑了笑，就问婉翠：“小九呢，让他过来，这两条鱼抓的不错。”

可谁知婉翠却是一脸的犹豫，顾清河一低头就看见旻珂还够着小桌子，看着上面白瓷鱼缸里的小鱼。

“你们先把公主带回去。”等顾清河吩咐了之后，就又看向婉翠。

这时候婉翠才说了实话，原来刚才旻珂过去看小鱼，结果就非要里面的鱼。可这谁都不会游泳，最后旻珂便指着小九让他下去捞鱼，大概也是小九以前总是帮她找好玩的。所以这次她也理所当然地让小九下去。

可这小九又不会游泳，但是他不敢拂了公主的意思，就硬着头皮下去了。结果鱼是捞上来了，可是人也喝了不少水，险些昏厥过去。

顾清河虽然知道旻珂这么小，肯定不是故意的，可是这时候还是气的脑壳都疼了起来。她平日对这孩子并不会太过管教，怕把她的性子束缚了起来，最后管成了小家子气。

可她也没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等回了宫，她就将旻珂叫到跟前，那么个小人站在她面前，堪堪只能到她的膝盖，这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抬头一脸不高兴地说：“母妃，我还在和小鱼玩呢。”

“是你刚才让小九下水捞小鱼的，”顾清河沉着脸问道。

旻珂不明所以，小脑袋一点，还笑着说：“是啊。”

顾清河当即便是火大，可是小孩子却又是一片迷茫的眼神，压根就不知道她刚才轻描淡写的一个举动，差点让一条人命没了。

可顾清河也不能对她乱教训一通，当即便头疼的有些晕。

不过她算是下定决心了，这孩子得管。

于是皇上晚膳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一阵奶声奶气地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

“再读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

“再读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

“再来。”

“呜呜呜，我不要读，我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