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短暂的宁静1

日落时分，老僧侣幽的醒来，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透过掀开的门帘他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门前，他想叫他们一声，可肺里好像被填满了泡沫，使他忍不住一阵巨咳。咳声让张丽和林洪知道，老人醒了。

“谢谢你们了！”就是在这种时候，老人的声音依旧飘然，带着僧人应有智慧。但他的话说的并不流利，而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林洪问道。

“我是个云游四方的僧人，长年跋涉在陆地之上使我的双脚饱尝艰辛。于是我就在一个临海的小镇出发，坐船沿着海岸线航行，直到有一次，海面狂风大做，船靠不了岸，被卷进茫茫大海之中。风刮断了帆桅，海水漫上甲板，我们无计可施。我坐在那里祈祷，希望神灵能来相救。我真的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很怪异，与其说那声音是来自上天，不如说是来自地狱，最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只是外面的风声。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真的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她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是那一双眼睛，是那样平静，仿佛外面那随时都可以使我们丧命的狂风与她无干。她说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忍受不了在孤独中老去的折磨，所以被罚永世在海面是游荡！”老人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林洪说：“您不要说了，等身体恢复了再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说！张丽，你给他弄点干饭吧，天晚了，我得回去了！”

张丽瞪着一双能把他吃掉的眼睛说：“回去？那我怎么办？”

“那我回去安排一下再来，可以了吧！”

张丽不说话表示同意了，她在心里挺感谢这个老人了。不管怎么说，林洪今晚会在这里陪着她。名正言顺的，她也知道林洪心里在顾虑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每天清晨在和上天最接近的地方监视着她的林洪，她拥有一切还不满足，年轻时曾放弃了机会，在年老时又想重新拾起。她想操控一切，但这只男人会让她大费周折，张丽想：“我才不会拱手相让，我可以等，你却不能等！”

林洪骑着马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回想刚才的想法，她吓了一跳“可以等”这名话好熟。好像就是在上辈说过这句话，所以才会在这辈子又相遇。

一个暖暖的午后，张娜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在橙黄的阳光中，大气如此清澈，一座座高楼像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院子草坪中的两棵白杨中间被黄建横搭了一根圆木，在圆木下垂着两根绳子，那是黄建为孩子们扶的秋千。自从上次为了在是否收留黄明轩的问题上，自已言语过激寸步不让，不禁有些内疚。但最终使黄建接受了黄明轩。想到这里，张娜不禁微微的笑了。黄建虽然没有在话语中道歉，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叽叽喳喳声从屋内传出，打破了午后这短暂的宁静。孩子们醒了，张娜起身向屋里走去。“别闹了，让姥姥躺一会儿！”看着两个孩子在母亲的房里用小手逗弄着母亲，张娜训斥道。自从黄建不再用那恶狠的眼光看待黄明轩，这个孩子虽说还是那么淘气，但却知道了分寸。他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喜欢一切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一样喜欢着黄明浩和姥姥。还是像以前那样，只要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绝不会在床上多躺一秒钟，他在家里像一个精灵一样窜来窜去。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黄明轩记住了家中每一个成员的称呼，在所有让他笑声不断的人里，他特别喜欢那个小姐姐。可她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每次都是星期二刚过，他就迫不急待的问，“明天是不是星期天啊？”

张娜一手牵着一个把他们从母亲的房间中带了出来，一阵门铃的响声把张娜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定过神，两个孩子就挣脱了她的手，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张娜拍拍了胸口，出了一口长气，然后也向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她就迎上了一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他一身浅黄色的休闲服，带着文质彬彬的迷人笑容向张娜介绍说道：“你好，我姓李，是黄莹的老师！”

张娜看着低着头站在后面的女儿，知道可能是她闯祸了。“李老师，进来坐。”

她把李老师安排在客厅坐定，转身去给他准备咖啡了。趁着这个空当，李老师打量着这个富裕之家的客厅。他所坐的真皮沙发正对着的是一扇巨大无的、有着玻璃推拉门的落地窗，阳台比他的单身宿舍还要大。落地窗左右悬着两幅色彩迷离的抽象画，一幅以灰色为主题，好像是想表达一种真实内在的孤独，一幅以金黄为主题，让人联想到的是激情四溢的裸体女人。一条有着暗红木制扶手的楼梯占据了客厅的一角，连接着二楼的卧室。这一切都让李老师艳羡不已。

张娜从正对着楼梯的厨房中走出，手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是不是黄莹在学校闯祸了？”张娜问道。

“没有，我们都知道黄莹的性格很活泼，也是都很喜欢她，最近几天，她好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饭也不好好吃，我们叫校医帮她看了，也不是有什么病。今天中午，另一个老师看到她又坐在餐桌前发愣，就想哄她把饭吃了。谁成想，她一把就把餐盘掀翻了，弄了旁边同学一身的菜饭，还好都不怎么热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学校就决定先把她送回来，看看是怎么了，你们开导她一下，等她情绪好点了，我们再来接她。”

本来在学校是挺开心的，老师的和同学们对她的喜爱，给了她在家中弟弟那里得不到的快乐，这使得她在学校找到了得到欢笑的途径，这种途径在黄莹心里成了一个平衡点。由于黄明轩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这个小孩子从那里来？他的眼睛怎么那么深？为什么他的头发是卷卷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困扰着她，使她无法像以前那样安心的坐在教室里。她想回家，想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玩耍。爸爸说他是个淘气的孩子，可黄莹一点也没感觉到，他在她面前是那么听话，有时还会因为他做错了事遭到自己的斥责而感到脸红，和天边的云是一样的红。她想回家，可总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前几天学校有个孩子生病了，老师就把他送回家去了。这件事让黄莹灵机一动想到了主意，可怎么才能生病呢？这可是个难题！她在自己的小脑袋里翻来覆去想啊……想啊，可以说是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睡觉的时间少了，因为她在想那个小男孩。饭吃的少了，因为她在想如何才能回到家里见到他！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别人，才几天工夫脸色就变得苍白了，这就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看来有效果了，于是她就不吃饭，好让自己早点得病。今天中午，当老师向她走来的时候，她觉得老师那双眼睛好像看透了自己的把戏，当老师走到她跟前时，她手忙脚乱的想拿起筷子来吃饭，没成想一不小心撞翻了餐盘，饭菜倒了旁边那孩子一身，他哇哇大哭起来，那哭声吓人极了，好像他爹死了一样，哭声一下子就把所有盯着饭菜上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老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好像受到了侮辱一样，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这下黄莹可为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子担心死了，可她没想到，她也在这件事之中，还阴差阳错的达到了目的。刚吃过饭，就被李老师送了回来。

在妈妈接待李老师的时候，她和黄明轩并排坐在杨树下。其实她本来想坐在秋千上的，可如果是那样就不能靠着黄明轩了。阳光透过树叶在草坪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黄莹心里高兴极了，她双手拉着黄明轩的胳膊，面对着他。天空依然湛蓝，空无一物的天空使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它太辽阔了，有种超脱了世间万物的深远之美，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是一种来自茫茫漆黑的宇宙的东西。只要人长时间的盯着天空，意识到这一点，就会感到这种来自一团黑暗的恐惧。这种感觉在孩子心里犹为突出，我们都乐于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好奇。恐惧是好奇的变种，是兴趣的起点。

刚才黄明轩还盼着星期天早点来。可现在黄莹回来了，不是在星期天。她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以往的规律，这让他有点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他的沉默和黄明浩的沉默是不同的，这是一种来自关心黄莹所引起的担忧，而黄明浩则是不为周围事物所动心的冷漠。“你怎么了？”黄莹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

“没事，你是不是在学校不听话了？妈妈说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也可以去学校上学了，就去你们那个学校，你要是不再那里了，我就见不到你了。”黄明轩急急的解释着。“你这样做，会让妈妈不开心的，我可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谁惹妈妈生气，谁就是个坏人！”

“我才没有不听话呢！”黄莹松开抓着黄明轩的手，撅着嘴生气的说到。她不是在生黄明轩的气，因为她也喜欢妈妈。她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只是为了能回家看到他。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所以她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