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张娜又弯下腰去找林洪的拖鞋,她看到那只拖鞋就在沙发下面。她用手往里捅了捅,做出够不到的样子:“有些话在到了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应该藏在心里。不管我们是否幸福,这都是我们用了将近一生的选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心理医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以为自己对一切都拿摄的恰到好处。但他忘记了一句在年轻时就读过的心理学名言‘每个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学家,她所研究的对像就是那个她倾注了爱情的男人!’。
王医生笑了,是感到被读懂的幸福的笑,还是对自己自以为是的讥笑?“我要说的是关于黄明浩的事。他昨晚和我说了很多,他目前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你去洗下脸吧,等下再说!”张娜看了看开始变的刺眼的朝阳,回过头眯着眼睛对王医生说到。
雨霁后的清晨有些微寒,湿气粘在玫瑰和杜娟的花瓣上,更让这些花儿显的娇艳欲滴。黄明浩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些花儿,对坐在桌子上晃荡着两腿的黄莹置之不理,对站在身旁的黄明轩也视若无睹。
王医生洗完脸出来,看到张娜还在那里弯着腰。“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啊?”
“黄建的拖鞋掉到沙发下面了,够不到。”
王医走过去,抬起沙发挪了一下,张娜抬头笑了笑。“你刚才想说什么?”
“黄明浩的病,并没有完全康复。幻想出来的人还紧紧的缠绕着他。他只是以我们无法想像的自制力在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他们。但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他对这个家的第个成员都持怀疑态度,如果有一天,她连你们的存在都不在相信,那就再也不会回到你们这里了。”
张娜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呆了。这怎么可能?“那我们怎么办啊?”
王医生到突然变得忧伤的张娜,也情不自禁的用伤感的语调说:“他是因为一本合订的日记才清醒过来的,对吧?”
“是的!”
王医接着说:“那本日记有一半记录的是他自己幻想中的生活,有哥哥,有姐姐,有你们,但这都不是真实的,包括你们在内。你们都是他虚幻出来的产物。但另一半让载的却是虚幻的真实。他需要那个人,也许写另一半日记人能彻底的消除他的幻想!”
“另一半……”张娜有点慌,话一出口觉得自己说错了。“哦,不,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是我姐姐。”
“我建议还是去看看她吧,带着黄明浩,也许对他有帮助。”这是王医生第一次听到张娜说她还有一个姐姐。不过他却显得很从容的说道:“越快越好,人的心智崩溃往往就在一线之差!”
张娜抱着黄建那只拖鞋坐了下来,一会若有所思、心怀顾虑的模样。黄建也在此刻走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噘着嘴巴看着他们,用含浑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在干嘛呢?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王医生和儿子昨晚谈了很久,儿子的状态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乐观。”张娜无力的说。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黄建望着心理医生,急切的问道。
王医生和他如实说了黄明浩的情况。
“那就带他去看看你姐姐啊!”黄建在这点上没有一点犹豫。“反正你每个月都要去看她,带上他不就行了吗?”
“可是妈怕姐姐再刺激到儿子。再说姐姐做过的事真的让我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她了。我不知道儿子和她见了面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张娜带着哭腔说。
王医生说:“要不你和你妈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我陪你们去一次,可以吗?”
黄建和姥姥说了一次,姥姥倒是通情达理。她只是担心,并不是歇斯底里的阻挠。听到黄建说外孙的状况不好,王医提议要让他去看一次张丽时,她没有反对。
王医生尽心竭力的帮助张娜她们家,也可以说是尽力的在帮助张娜。张娜和黄明浩坐在后排,王医生开着车带她们驶出了市区。郊外的景色很宜人,黛绿色的远山隐约可见。黄明浩显的出奇的光奋,这和他幻想中的蒙古草原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在风中跳动,是有生命的。而且他也不用幻想出一堆人物来填充它。他把头伸出窗外一点,让风扬起自己的头发,感受那份谐意。
王医生在一个橙黄的大门前停下了车,这个远离市区的孤独大院就是这个城市的精神疗养院。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做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经常义务的来这里辅导病人。可他却不知道,这个有个女人是张娜的姐姐。走进大门,两侧开着红、白、粉、紫花瓣的芍药夹道相迎。
在会客室中,黄明浩看到了姨妈。她脸颊削瘦,颧骨高耸。除了在眉眼之间还能看了母亲的影子外,其它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张丽穿着一身灰黄色的衣服,怀了抱着一沓纸。很显然,那沓纸被她翻看了很多遍,都已经毛边了。不过她的表情倒是很高兴。
“你好很长时间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张丽说。
“姐,日记你就不要再写了,刚才我们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过了。他说你的病情控制的很好,如果你愿意,可以出院观察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张娜说。
“其实我本来就病的不怎么重,我只所以愿意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赎罪。我对不起妈,对不起你!”在王医生看来,那娜根本就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她棱角分明的脸,漠然无情的眼睛,更好一个献身于上帝的修女。在这里长时间的生活,让张丽更像一个医生,不像一个病人。
“你就别再有这样的负担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母亲也老了,你必竞是她的女儿,她会原谅你的。”张娜说。
“可我自己原谅不了自己!”
王医生来到张丽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了她的肩膀。张娜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的心理医生,他姓王。”说着她又指着坐在长椅上的黄明浩说:“那是我儿子。”
王医生说:“即然这里的医生说你可以出院,那就出去一段时间吧。有什么问题,我多少可以帮助你解决一下。”
张娜叫过来黄明浩,让他坐在张丽对面。然后拉着王医生退回长椅上。黄明浩看着这个姨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已经非常了解她了,从她日记的字里行间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在与幻觉做斗争的人。他动了动嘴唇,叫了一声:“姨妈!”
张丽听到他的声音,也觉得这个男孩了解自己。自从得知林洪去世的消息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四年了,在他临死之前她都没能见上他一面。不过张丽也不生气,她也不想看到痴傻的林洪那付老朽的样子。她让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老去就已经足够了,她很知足。那一次,在张丽来到图书馆的时候,看到林洪手捧着《荆棘鸟》样子就让她心碎不已。她没有问林洪,在分别的三年中他是怎么过的。在她回家后就将所有鲜艳的颜色全换成了黑色,她失声悲恸,为林洪死去的爱情而哭。
擦干泪水,她在心里发誓要守林洪一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要嫁给他。当她看到林洪坐在沙发中割破自己的手腕时,她的痛到达的极点。
父亲坚决的反对张丽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在父亲决绝的眼神里,张丽看到了做为父亲不能触犯的威严。但她不屈服,仿佛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的强权。于是,她铤而走险,从她工作的研究所里还出的一点刚刚发现的病毒。
那夜,父亲离奇的死在厕所中。
从此张丽就和林洪一起躲在黑色窗帘的阴影中不再出来。只到母亲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才把实情告诉了张娜。一直以来,张娜都以为姐姐和林洪出去旅行了,不想到,她们就躲在房间中的角落里。
张娜问母亲,父亲的死是不是和她们有关,母亲一口回绝。“你爸老了,去世很正常,和她们没有关系,她们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
张娜没有再追问,但她拔通了医院的电话。经过医的确诊,林洪患有深度自闭症,一生都无法康复了。张娜患上了中度的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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