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宵一度

2018-04-15 作者: 木夜心
第三章 春宵一度

到如今,她是真的身不由己呵,若是在向家,任是谁,也不敢大声对她说一句话。Www.Pinwenba.Com 吧就算是出阁了,只要不是这个皇宫,她在夫家,也依然可以享受到在娘家的待遇。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皇宫,为什么她的男人非要是那个对她冷若冰霜的宋潇呢?

“哗”的一声碎响,一个和田白玉错金花瓶在她裙边碎开,细碎的玉瓷绽在她的裙摆上,明明没有碰及肌肤,她却感到层层针刺一般的疼痛。

“本宫在问你话,你笑什么?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本宫不敢治你吗?”

她脚尖轻移,粉白的裙摆泛起淡淡的涟漪,唇角一抹淡雅的笑容,“太子殿下既已认定向秀岚有罪,又有什么好问的?同样,向秀岚如今亦无话可说,只不知太子殿下想如何惩治向秀岚?”

太子眸中寒光乍迸,眼前的女子着实嚣张可恨,他怒视着她,她平淡地回望,好似她并不曾认识他,好似这只是他一人的无理取闹。

“来人!将太子妃带下去,面壁禁足三个月。”

一旁有侍卫上前,向秀岚笑道:“不用麻烦了,太子殿下,禁足三个月就够了吗?向秀岚今次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若是不严惩,晨妃醒过来太子殿下如何向美人交代呢?”她眸中水光闪烁,光华流转,“不如将向秀岚打入冷宫,也免得以后太子殿下与晨妃记挂。”

太子气极反笑,他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她,“你也配?”

向秀岚一怔,忽然有些微狼狈地笑出声来,“抱歉,我又忘了,在这里我是说不上话的。”

她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侍卫说:“走吧!”

太子没发话,那两个侍卫亦不敢动。

向秀岚径自往大门处走,抬头挺胸,脊背挺得笔直。

“站住!”太子冷冷道。

向秀岚转身,盈盈一笑,门外万千道阳光光芒璀璨,倒像是她周身都泛着光芒,太子微一恍神,这画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但这微小的感觉马上就被愤怒恼恨的情绪所掩盖。

太子脸上浮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带下去。”

向秀岚一怔,轻轻垂下头。

那两个侍卫走上前,“太子妃,请。”

她再次转身,跨过门槛,身影消失在阳光尽处,只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到如今,她是真的身不由己呵……

回到寝宫之中,刘惜梦立即向向秀岚请罪,她跪在地上,“娘娘,奴婢该死。”

“惜梦,你怎么了?快快起来,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呀?”向秀岚扶着刘惜梦的双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奴婢是您的丫鬟,晨妃这般对您,奴婢竟然都不曾知晓,事后也没有向太子解释,才还得娘娘被太子误会,都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责罚奴婢吧。”

向秀岚叹了口气,道:“不妨事,这不是你的错,晨妃既然有心害我,我自己尚且后知后觉,何况是你呢?再说了,太子的脾气暴躁,那种时候你要是再去解释,说不定还要惩罚与你。我是太子妃,我说的话他都听不见去,别人就更不行了。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吧,不然我倒要内疚了。”

刘惜梦没有想到向秀岚这般善解人意,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于是也想了想,也就起来了。看来,

禁足三个月,也许并不算一件坏事。刘晨羽来过两次,似乎是来请罪的,向秀岚一概不见,撕破脸也好,事已至此,她并不打算和刘晨羽或是和太子宋潇保持哪怕是表面上的和睦。

她资质蠢笨,虽然有时能看透别人的算计,但却不知如何才能像别人一样去算计。

想到这里,向秀岚不免苦笑,她的家族为了让她能做一个称职的皇后,从小便教习她史书后册、琴棋书画。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让她所学的都不过是装点门面的虚物而已,而在一个男人的后宫中,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懂得如何去算计别人、如何去争宠。此时宋潇身边只有一个刘晨羽她便不得招架,若是宋潇继了位,三宫六院,到时的后宫,估计会热闹得多。如若是想要安度一生,最好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心事太重,向秀岚竟然哭笑出来。

“太子妃为何苦笑?”刘惜梦问道。

“惜梦,你知道吗?其实这桩婚事实在是并非我愿呀!”

“啊?”

“我的家族为了让她能做一个称职的皇后,从小便教习我史书后册、琴棋书画。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让我所学的都不过是装点门面的虚物而已,而在一个男人的后宫中,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懂得如何去算计别人、如何去争宠。此时宋潇身边只有一个刘晨羽我便不得招架,若是宋潇继了位,三宫六院,到时的后宫,估计会热闹得多。”不知道为什么,向秀岚把这些话全都说了出来,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时,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

刘惜梦微微一笑,道:“娘娘请放心,奴婢是知道轻重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在娘娘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娘娘的事情奴婢看得清楚,知道您和宫中其他娘娘不一样,若是娘娘不嫌弃,以后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

“惜梦,我哪会嫌弃你呢?有你在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好了,至少有人陪我说说话。只是,我现在身在宫中,很多事情太无奈,说了也无用啊!”

“说了总比没说好,至少可以排解心中的苦闷。”

听到刘惜梦这么说,向秀岚眼睛一热,掉出几颗眼泪来,又想起太子身上的蛊毒,她不由得心事更重了。

“你知道吗?当年我的三叔怕皇家反悔,又怕向家的女儿嫁过去后不受宠会被欺负,故在当时还年幼的太子身上下了情蛊。”

“情蛊?那是什么东西?”刘惜梦吃惊地问道。

“情蛊又名合欢蛊。这情蛊原是一对,分雌雄,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害处,只一点——受了情蛊的人不易有嗣。雄蛊植于太子体内,雌蛊在我幼时植入我体内。”向秀岚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这世间除了太子,无人能让我受孕,同样的,除了我,没有人能怀有太子的子嗣。我孕不孕倒是无所谓,可是太子无嗣,却是攸关国体根本的大事。”

她的三叔这蛊下得着实妙,妙不可言啊!向秀岚不由得苦笑出来。

看着向秀岚,刘惜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个女人,虽说从小锦衣玉食,过着众人羡慕的生活,可实际上,也只比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即便这样,来到这宫中,还要被刘晨羽算计,未免太不值了。

她并没有被禁足完三个月就离开了引凤阁,因为皇帝的寿辰到了,当晚,太子偕一正一侧两位妃子至宣和殿为皇帝恭贺寿辰。

出门的时候太子坐上刘晨羽的马车,显然他并不介意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对新立的太子妃并不满意,他还是痴情于他所选择的女子。

车子经过喧闹的夜市,因是天子寿辰,普天同庆,夜市上人流如织,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她的心忽然有些痒痒,她自小在四川境内长大,在嫁入太子府之前从未踏及过京都,这一带的繁华自然与她自小看到的有所不同,如果可以,真不想去皇宫参加寿宴啊,如果三哥在的话,三哥一定会带她出来游玩吧!

其实又哪里只有这夜市与她自小看到的不一样,在这里她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和她自小所经历的不一样呵。

整个向家都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明珠,到了京都,原来只不过是别人脚下的贱泥。

可是自古京都的繁华便不一般,这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琼花玉树,宫灯高悬,穿着宫衣的少女们穿梭于皇孙贵胄之间。

刘惜梦多少有些觉得新鲜,以前只是在电视里面看过,想不到现在竟然能身临其境,果然世事难料。如果此时此刻,王礼在的话那就更好了,他们可以手拉手穿梭在人群当中,吃各种各样的小吃,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为了这样的幸福,刘惜梦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让王礼活过来,一定!

刘晨羽跪坐在太子身旁,亲自为太子布菜倒酒,脸上有着小女人的温柔与娇羞。

向秀岚自坐一隅,无视众人暗自打量她的目光,她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在这京都之中,她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大家不是在算计她就是在围观她,她一个江湖女子,没有任何背景和依靠,如何能坐上太子妃之位,将来又如何能母仪天下,大家都在等着看她闹笑话呢!

其实最让她难过的是原本应该被她依靠的男人,却视她如蛇蝎,对她厌恶至极。

她确实灰心了,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去做些什么,这京都像一个牢笼,她已深陷其中,不知如何是好。

在没有想到该如何破这个局之前,也许她这一生就会在这个局中度过了吧。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裘书一份淡定的表面,以后会怎样呢?

她并不做太好的设想。

宋潇饮着酒,不知为何,他竟然不自觉地朝向秀岚望去,自从那日罚向秀岚禁足三个月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这个女人,虽然只是好好地看过她一次,但是,他却感觉对那张脸已经非常熟悉了,尤其是那双眼眸,他不敢看,他在害怕。可是,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她一个人端坐着,不曾喝一滴酒,也不曾吃任何东西,她如同是这热闹中的局外人,冷眼看着大家。宋潇有些惊住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能如此处变不惊呢?但他更吃惊得是,自己明明对这个女人恨入骨髓,又为何会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呢?

他一定是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想到这儿,宋潇不由得将握住刘晨羽的手的力道加大了许多,他告诉自己,他最爱的晨儿在这儿,他又怎么会对其他的女子若看一眼呢?即使那个女子像天仙一样美丽,又如何呢?

呵,它们还真是情深义重呀,即便是君臣同庆的地方,他们依然可以不顾一切地执手相对。而自己呢?完全是个多余人吧!向秀岚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可委屈又有何用,她本来就是多余的,此刻的落寞,只能更显得她的格格不入,她应该和大家一样,喝几盅酒,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这样才是对当今皇上寿诞的祝福吧。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后和一群嫔妃拉着她到水上凉亭里话家常,宫中女子的家常,她也插不上什么嘴,只是保持合适的笑容,适时地夸赞和奉承而已。

皇后戴着金镶珍珠牡丹样护甲的小指慢慢拂过她的手腕及小臂,向秀岚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强忍着将手抽回来的冲动。皇后眸中幽光闪烁,转瞬即逝,她对身边的侍女说:“传哀家的旨意,今晚太子和太子妃就在凤藻宫里住下了,让晨妃先回太子府吧!”

向秀岚心下一沉,不知这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又想起那位矜贵的太子和那娇柔的晨妃,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子妃被皇后请走,紧接着太子也被叫走,最后就只剩下刘晨羽一个人独饮,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忍了片刻后,终于大声叫着刘惜梦的名字。

这个晨妃娘娘可不好伺候,刘惜梦赶忙跑到刘晨羽身前,道:“娘娘吉祥,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吗?”

“你现在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现在太子妃不在,难道你不应该去看看她怎么了吗?”

刘惜梦立即明白过来,刘晨羽是让她去监视向秀岚。其实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也想去看看向秀岚在干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召见太子妃,她一个丫鬟不好擅自做主。现在刘晨羽叫了她,反而有了理由,于是她立即道:“是,奴婢这就是。”

无奈宫里实在太大,走了一段路之后,刘惜梦竟然迷路了,她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房子外,听到里面的声音,是太子的,便立即停了下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子宋潇单膝下跪,若是往日里,还没等他的身子弯下去,皇后早就出声免礼了,但今日这凤藻宫内的气氛显然有些不一样。

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穿着一身正红银丝团团如意吉祥结的裙袍,精致的发髺插一支赤金凤钗,累累珍珠垂下,端庄高贵。

皇后接过贴身侍女容珍递过的参茶,优雅地轻啜了一口。她用丝绢拭了拭嘴角,手指轻轻动了动,殿内的侍女们便都下去了。

太子抬头,“母后,可是儿臣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您?”

皇后轻笑,“也没什么,只是母后今日有些体己话想和皇儿说罢了。”

“母后——”

皇后看着他微笑,“皇儿莫急,母后只是想问一问皇儿,常听闻皇儿已寻得一至情至心之人,可是如此?”

太子道:“儿臣确实与晨妃两情相悦。”

还真是两情相悦呢!刘惜梦总觉得对这两个人的爱情有些不屑。

“如此甚好,”皇后甚是欣慰地点头,“若是江山与美人,皇儿只能择其一,皇儿会如何取舍呢?”

太子眼中泛着疑惑,轻轻皱眉,“母后此话何意?”

皇后敛了笑容,淡淡地提醒他:“你四皇弟的小皇子已经满月了。”

太子脸上有一丝局促,“母后,可是那毒门女子对您说了什么?”

皇后的手掌重重拍在椅侧凤首之上,“皇儿你好生糊涂!太子妃嫁入太子府已两月有余,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你要置这江山社稷于何地?”

太子紧抿着薄唇不语,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愤恨之色。

皇后站起来,眸中有几分复杂与心痛,“潇儿,我知道你不满向门在你身上下蛊一事,自你成年来,无论是你还是我和你父皇都在找寻解蛊之法,可惜天不随人意,但这门亲事是你父皇亲自定下的,君无戏言,你这是要和你父皇作对吗?”

“儿臣已经遵守婚约娶了那女子不是吗?”若不是有婚约一事,他岂会让晨儿受这种委屈?

皇后深深呼吸一口气,“你莫忘了,除了她,无人能诞下你的子嗣。”

太子紧皱着剑眉,“我一定会找到解蛊的方法的。”

“潇儿,世事大多难以两全,从你娶她进门开始,找不找得到解蛊的办法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是我亲生的,我也不会为难你,如今太子妃就在秋水殿,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下还真是为难呢,哈哈!就算你是太子那又怎么样,看你怎么办!刘惜梦忽然觉得有好戏看了,这个自诩为痴情的太子,他会做什么选择呢?

跟随着侍女进入一栋金雕玉琢的画楼里,向秀岚的一颗心惴惴不安,侍女在香鼎里燃了香料,向秀岚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口问着:“这是什么香?”

“回太子妃,是百合香。”

又有侍女拿来甜羹,说是皇后的赏赐。

向秀岚用汤勺搅动着甜羹,她忽然想到,若是这羹里掺了致命的毒药,只因为一句“皇后赏赐”,她也是不得不喝的吧!

若是就这样弄死她,再宣告天下,太子妃身体娇弱病逝了,她便化为烟尘,消失在这世间了吧!

三叔,你原是想给我无上的殊荣,可曾想过是将你最疼爱的侄女儿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地方?

这里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让她害怕,这里衣着华丽的皇裔贵族让她害怕。

她忽然很想回家!

喝下那一碗甜羹后,身体在预料之中燥热起来,她躺在床上,额角滑落一行晶莹的汗珠。

体内翻滚的热浪,鼻尖萦绕的暗香。

难受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想她的爹和娘,想她的叔叔婶婶,也想她的哥哥们。

她的三哥,此时才干什么呢?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应该还在嬉笑吧,三哥一向是很爱玩的,即便开始打理家业,依然童心未泯。此时如果她不是在这富丽堂皇的宫中,三哥一定会带着她四处游玩吧。

虽然大家总在吵吵闹闹踢踢打打的,飞沙走石间不小心就会中招,那在世人眼中最危险的地方,却是她觉得最安全可靠的地方。

而这里,大家都说好,大家都说富贵无双,大家都说留名青史,可是她害怕,这里像洪水猛兽一样会将她吞没,连泡泡都不会浮起一个。

如果能让她回到三个月前,她一定收拾细软跟着三哥跑掉,决不会踏及这京都半步,她不该对大家都说的“好地方”如此好奇,她不该对大家都说的“贤太子”如此期望,她不该对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如此自信。

在这里,她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谁都可以不皱一丝眉头地砍上一刀。

眼泪越掉越急,她越想胸口闷得越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晨妃柔弱的容貌,太子冷厉的目光,皇后慈爱的笑容,他们每个人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抽筋拔骨地吃掉。

“她怎么了?”太子皱眉看着床上小脸皱成一团、痛苦得冷汗与眼泪宋掉的女人。

殿内的侍女宋宋跪下,皇后的贴身侍女容珍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母后这是……”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抿了抿薄唇,“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女们鱼贯而出。

容珍最后看了眼室内,将房门轻轻带上。

跟在太子身后,刘惜梦来到了向秀岚所在的地方,只是她不能进屋子里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没过一会儿,从无奈出来很多丫鬟,最后一个出来的还将门给关上了。刘惜梦立即上前去,笑着说:“几位姐姐,给你们请安了。我叫惜梦,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请问我们太子妃,她是在里面吗?”

“对啊,在屋里面呢。”年纪看上去稍大的容珍说。

“我刚刚好像看见太子也进去了。”

“你的眼力倒是很好。”

“那她们……”

不等刘惜梦问完,一个看着很活泼的丫头立即道:“皇后娘娘要让太子和太子妃圆房呢,看来我们很快就会有小皇子出生了。”

“啊?但是,妹妹听说太子他,他……对太子妃有些抗拒呀。”

“这个不用担心,皇后娘娘有办法的。”

“嗯?”

容珍马上在刘惜梦耳边说了几个字,刘惜梦立即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连这个办法都用上了,果然是心急了。

几个丫鬟很快就走了,刘惜梦则是在门外候着,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想到向秀岚那个弱不禁风的身体,忽然一阵担心。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太子,会好好对待他的揭结发之妻吗?

她看起来很痛苦,发髺微乱,几缕青丝贴着微湿的脸颊延伸到白玉一般的颈子,胸前的衣襟因为她轻轻的扭动挣扎而微开,露出里面暗红色贴身衣物的一角。

太子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忽然有些口渴,转身到桌前倒了一大杯凉茶饮下,初时得了几分清凉,可是很快就有更大一股热浪从腹中升起,他怒瞪着手中的杯盏,用力地砸向墙壁,阴鸷的视线停留在一旁袅袅而上的青烟那里,他大步跨过去,出掌将那香鼎击得粉碎,里面的香料在地板上绽开来,不仅没有熄灭,那香气反而更加浓郁了。

额角滑落一滴汗珠,黏在眼角上,使得他的视线有些微的朦胧,汗渍刺激眼膜带来丝丝疼意,可是他丝毫不在意。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走出这道大门,另一个选择是……他看向云丝如意的床单上轻轻扭动身体的女人。这一会工夫,她因为难受,一身装束更凌乱了,白晳的小腿在床单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这样能减轻一点她体内的痛苦,两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似乎极力隐忍克制着体内翻腾的波涛。她左手手臂上的绫罗滑下,白晳柔嫩的肌肤上,那一点代表处子的殷红如血,终于将他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生生扯断了。

他兀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粉白色绞纱如意帐顶,侧首,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少女裹着单薄的云丝如意被缩成小小的一团,如瀑的青丝洒落,如用水墨点缀盛开出的一朵凄艳至极的暗花。

他看见床上的那一抹红,比夕阳还要耀眼,比鲜血还要刺人。

昨夜身体与身体疯狂的缠绕在脑海中涌现,身体深处热情的余味还未散尽,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敢再看,他怕自己的心会动摇。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他翻身下床,马上就有随侍的宫女来侍候他更衣洗漱。

外面的声响渐渐消失,她知道他已经离开。

她用力地将脑袋埋进臂弯,一颗心不知道是揪得疼还是空虚至极而疼。

向秀岚,你要镇定。

他是你的夫,你们行周公之礼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难道你就想他一辈子也不碰你的身体吗?

出阁之前娘亲和几个婶婶都有来教她这些羞人的事情,她并不是不懂,也并不是不愿意将身体交予他。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伤人、伤心、伤情。

他不要她,他根本就不要她,他讨厌她,他娶她是因为当今皇帝的承诺,是因为他们长辈的约定。

他娶了她而不爱她,还轻视她、践踏她。

他心心恋恋的,是另一个女人。

昨夜?呵,昨夜……

夫妻之间的行房,需要借助催情的药物,那只是动物间单纯的交媾吧。

他只是想要他的子嗣吧!

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难过。

她忽得又想到了那幅画,那里面的人儿,是多么美好呀,如果可以回到五年前,她向秀岚是不是会像刘晨羽说的那样,猛然回头,来个惊鸿一瞥呢?说不定,说不定今天她也就不会如此凄凉了。

只不过,太子早已经有了那个温柔可人的晨妃了,那画中的可人儿,如今就在太子身旁,太子还会对自己多看一眼吗?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心揪得生疼,向秀岚躲在被窝之中,看着太子起身穿衣后决绝的背影,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拼了命的往外流。被衾湿了一大块,直到凉意拂上脸颊,她愣住了,这才注意到自己哭得有多么急。

刘惜梦靠在门外,她听见屋子里的哭声,此前又看见太子一脸阴郁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暗红色团花桌布被用力扯下,桌上的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刘惜梦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刘晨羽将室内可以砸的可以摔的全部都砸光摔光后,安静地坐在梳妆台旁,乌发上的象牙齿梳随着白晳如玉的手指滑下,一下、两下……

刘惜梦轻声叫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小丫头进来收拾,原本对着镜子梳发的刘晨羽动作一滞,“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那两个小丫头吓得跪下,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眸光卑微地朝下。

刘晨羽忽然走过去,“啪啪”两声,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婢女脸上已经挨了两巴掌,那婢女也不敢哭泣,忙磕着头,“请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一旁的刘惜梦一时居然也捉摸不住晨妃的意思了,晨妃虽然脾气不好,有时会责罚下人,但总是有因由的,这一次却……难道是这侍女什么地方得罪了晨妃?不过想想刚刚自己给晨妃带来的消息,也难怪她会那么生气,但把脾气发在下人身上,这性质也未免太恶劣了些。

刘晨羽轻轻吸了口气,“惜梦,去叫人牙子过来将这丫头领出去。”

“娘娘恕罪啊,娘娘恕罪啊!”那婢女哭着跪行上前,不停地磕着头,“娘娘恕罪啊!”

刘惜梦不敢求情,忙叫了两个人进来将那婢女拉了出去,那婢女还在哭求,一双眼睛红肿着泪流,好不可怜。

刘惜梦掌心忽然不由自主地发着冷汗,那婢女的一双眉眼,仔细看的话倒有几分像太子妃,不过仅仅只是形象,所以倒不大让人注意到。

是这个原因吗?

刘惜梦倒了茶,双手递到刘晨羽面前,“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晨羽冷哼一声:“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刘惜梦道:“娘娘,太子殿下对您的一番心意您还不知道吗?府里虽然上面有个太子妃,可但凡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哪一件不是先让您挑了再送到那边去的,那屋里的娘娘,不过就占个无用的名号而已,娘娘何必过多去在意?要奴婢说的话,娘娘既然已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又何必太在乎那个虚位。将来太子登基,封娘娘一个贵妃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者,以后太子登基,三宫六院都是免不了的,娘娘难道还一个个地怄气去?如今太子妃又是江湖出身,朝中无甚根基,你看太子殿下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她还能怎样?所以她虽然占了太子妃一位,但谁不知道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是您?这回是有皇后娘娘压着,才让太子殿下和她在宫中留宿,娘娘想想,若这太子妃之位换了其他的人来坐,太子殿下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吗?”

刘晨羽恨恨道:“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如若她有了皇嗣,根本就不会让太子娶那向家之女。

那是当然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怀孕的,这可是向秀岚手中的一张王牌呀!但是刘惜梦可不敢把这些说出来,相较于刘晨羽,她还是更喜欢向秀岚多一些的。再说了,她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挑起女人之间的战争的,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刘惜梦叹口气:“娘娘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的,可不就是操心操多了?要奴婢说,首先养好了身子是正经,那太子妃毕竟成不了大气候,娘娘要担心的,反而是以后……”

“你是说?”

“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但哪一代君王不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无数?这京都里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哪一个又不是巴望着把女儿送给太子殿下?且不说别人,就说王丞相的女儿,成将军的女儿,那两位小姐娘娘做姑娘时是接触过的,一旦真的入了宫,哪里又是省油的灯,哪一位又不比这太子妃难对付?”

刘晨羽紧咬着唇,双手难耐地拉扯着手中的丝绢,半晌,她眼睛红了一圈,哽咽道:“有时候真恨不得太子殿下只是平凡的一个男人。”

刘惜梦笑道:“娘娘这是糊涂话吧,娘娘这样天仙一样的人物,除了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这世间又哪还有男人配得起?”

刘晨羽破涕为笑,“就你这死丫头伶牙俐齿的。”

刘惜梦才松了口气,这时外面小丫头传话:“娘娘,绿陌有事通报。”

刘晨羽心中一喜,这绿陌是太子的贴身小厮,可见太子心里一直都有着她。

绿陌走进来,行了礼问了安:“晨妃娘娘,太子殿下嘱奴才回来告知一声,早上才得了圣上下的差事,因为就要入夏了,让太子殿下先行去碧霞山庄准备一番,今早就启程了。”

刘晨羽一怔,这碧霞山庄是皇家御用的避暑山庄,每年入夏皇帝都会偕后宫嫔妃前往消暑,但特地让太子先去准备还是第一次。

“太子妃呢?”

“太子妃也一并去了。”

绿陌走后,晨妃手上那一盏茶猛地重重砸在墙壁上,碎瓷和茶水四溅。

刘惜梦不敢多留,告别了怒气冲冲地刘晨羽,立即向宫中赶去,不然向秀岚看不见自己,恐怕会心生疑虑。但同时又恨这个消息,让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白费口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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