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孩子

将近黎明的夜深黑的连一点光都没有，罗颜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女人给自己准备的小床上。

小小的房间被一盏瓦数不大的灯照着，昏暗之间居然真的有一些家的感觉。她摸了摸身下垫着的软垫，觉得无比的舒服。

那个叫做曼莎的女人果真给她安排了一间没有人住的小屋，并且默许了罗颜使用这里的浴室和干净衣服。

她不是没有看出来，那个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都带着恐惧，难不成是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暴起伤人？

罗颜在心中嗤笑，这里虽然都是小孩子，但是从今天白天那个名叫丁丁的女孩子身上就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是什么一般的孩子。

哪有孩子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她轻轻松松的拖动起来的？

她不否认自己在大崩溃后因为无法正常的饮食，导致身体偏瘦，营养不良，但是也没虚弱到一个孩子就能随随便便拖动的程度。

这座岛，还有这个像监狱一样的孤儿院……不是长久可以呆下去的地方。

下午浅浅的睡了一觉，罗颜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要等的，就是那艘运送物资的船。

她坐了一会，视线就从窗外转向了门口。

“外面不冷么。”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动静，片刻之后，一个瘦小的人影蹿了进来。

真的是用蹿的，那女孩的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罗颜心中震惊，脸上却还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丁丁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朝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姐姐，被你发现啦。”

这女孩的动作其实很轻微，如果不是因为走廊的灯开着，而罗颜正好看见门缝下的影子，她绝对不可能发现。

“你来找我？”丁丁蹭到她身边的时候，罗颜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姐姐，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她所说的外面，应该指的是这座岛屿，下午的时候罗颜站在窗户边上亲眼看见女孩从院墙里的一个狗洞钻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又钻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什么。

这座岛，她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是啊。”她点了点头。

丁丁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她几乎是要坐在罗颜的膝上，小脸红红的，“那，姐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

罗颜一怔。

她想起了被污染的天空，和再也看不见的星子。

“什么样的……”罗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反正肯定没有这里漂亮。”

丁丁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靠在罗颜的腿上，皱着眉头说道，“没这里漂亮……那，姐姐你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曼莎阿姨从来不许我们离开院子，就连在这座岛上走走都不行……”

“这样啊……”罗颜低下头。

她描述不出来，那种遍布了所有人脸上的绝望是什么样的，她也说不出那种没有树木花草的世界有什么好。

但这孩子的眼神里写满了期盼，罗颜又不想叫她失望。

“姐姐你从大海上来？”像是明白了罗颜的犹豫，丁丁问道，“大海是什么样子的？我只从山坡上看见过一次，远远地……好像是一片小池塘。”

“大海才不是那样子的。”罗颜笑了，“你看见的只是海滩边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大海比这要大多了。”

她将大崩溃之前的一些见闻说了出来，孩子听得眼睛都有些发直。罗颜不由得有些脸红，她没有兄弟姐妹，当然没有讲床头故事的经验，但是丁丁却听得很认真。

丁丁知道这座岛上的很多事情，她是偶尔从一个狗洞钻出孤儿院的，那个狗洞院子里大一些的孩子爬不过去，小一些的又害怕，她就自告奋勇，每天趁着曼莎无暇分身的时候从那里溜出去，带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这是我今天从海滩上捡的贝壳，姐姐，送给你。”她眨巴着眼睛，小手抬了起来，罗颜看见她的掌心里躺着一个贝壳。

很常见的那种，她曾经在工艺品店里见过更好的，但是罗颜还是收下了。

“天快亮啦，我要回去了。”窗外的天色渐渐从黑变成了蓝，她打了个哈欠，从罗颜的膝边站了起来，“姐姐你以后还能给我讲外面的事情吗？”

罗颜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丁丁才心满意足的跟她道了别，离开了房间。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罗颜已经穿戴完毕，等待着海岸边出现那艘船的身影。

曼莎没有说谎，七点左右的时候，海岸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一座比较大的货运船。

“他们来了。”身后的门被推开，曼莎有些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你要是想上船，就去那边等着，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但是你的动作要快。”

罗颜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走之前我能不能再问你一句话？”

曼莎看着她。

“为什么要帮我？”

屋子里很静，所有的孩子还在睡觉，偶尔的窗外会传来一两声鸟鸣，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曼莎看着她，片刻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些无奈的，还掺杂着一些凄凉。

“大约是，我知道自己必须帮你吧。”

孤儿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码头，似乎是用来卸货的，罗颜就躲在附近的一片林子里，穿着来时的那件衣服，因为颜色晦暗，倒是起到了很好的隐藏作用。

七点半的时候，那艘船停在了码头。

第一个下来的人穿着罗颜熟悉的防护服，他们打开了货仓，准备卸货，曼莎早早就等候在了码头上，此刻迎了过去。

不知道那边的人在说什么，几个人装卸好货物之后就准备离开，曼莎却忽然脸色发白的说了句什么，几个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就扛起了身边的箱子跟在她身后。

离开码头的时候，曼莎朝着罗颜藏身的地方使了个眼色。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罗颜并没有立刻行动，只是耐心的等候那些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另一边，才快速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她知道拖延不了多久的时间，所以必须快速。

至于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自己都不确定。

货船很大，罗颜看得出来，这里的物资足够那所不大的孤儿院支撑半年，她挑了一个货舱躲了进去。

一个很小的窗口可以看见外面，罗颜踮起了脚。

这个窗口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小岛的，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岛上发生的一切。这个难得给自己安稳的地方，她想，或许离开的时候多看几眼，就不会觉得舍不得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却从岛屿的那边缓缓升起。

她看着那慢慢飘起的黑烟，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感觉，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捅破了她的心脏，鲜血即将流尽的恐惧，还有即将失去什么的空虚……

头上传来了响动，似乎是有人来了，罗颜不做他想，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坐好。

货舱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罗颜四下看了看，随手掀起一块防震的布料，把自己裹在了里面。

“那女人也挺会装。”一个人走进了货舱，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什么叫做没有符合要求的？一个个的拉出来看不就得了？”

“这种东西没必要跟他们讲道理。”另一个人冷笑道，“他们连人都不算，要什么直接拿就可以了，何况他们又不敢违抗我们。”

那两个笑着走了出去。

在确定门被关上了之后，罗颜掀开了毯子。

货舱里，多了一个人。

丁丁的小脸涨得通红，她被人反绑住了双手，嘴上还贴着一块胶布。

看见罗颜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罗颜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到了舱门前，把耳朵贴了上去。

“把这东西送到C区的训练所，动作要快。”一个人低低地说道，“之前损失了太多，我们几乎补不过来，老大那边有什么消息？”

“其他三个安置点都挑选了年纪相仿的，已经在路上了。”另一人说道，“我会叫这两个白痴注意防范的。”

“他们没问题么？”

“放心，他们蠢，可是系统不蠢。”

罗颜听得有些迷糊，但她大致可以知道这艘船驶向的方向。

C区。

她定了定神，看向了丁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