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起的风沙逐渐平息，佐克标志性威压感在柔软的空间里荡然无存。
我望着满地的碎肉闭上双眼，确定他已经完全死亡后长呼了一口气，收起了不断外泄的力量波纹。
脸上沾满硝烟的杰西卡坐在远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之情。
“我们终于做到了..”杰西卡有些热泪盈眶
两支乌黑的MP7A1冲锋枪躺在她的脚边，我将布莱斯特之剑绕到后背，也终于眯起双眼朝她露出了笑。
“是啊，你做到了。”我说
杰西卡鼻头一酸，两道泪痕唰得流下。
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我，热泪盈眶地在口中反复念叨。
“我们终于做到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杰西卡的后背，那番激动之情顺着她温热的瞳孔很快传递到了我的心脏。
回想起之前的那短短十几秒，佐克病毒的同化生物电流传递至我的大脑时，我也曾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他庞大的意识网络。
那千千万万的人生，尽管只是一晃而过，却好像真实地经历过了一般。
许多我从未了解过的人和事，以一种亲身经历的角度观察，仿佛真的在那十几秒里读遍了世界。
以至于布莱斯特之剑将他削成碎片时，内心里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竟是怜悯。
他算不上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魔，只不过是被病毒染黑了心脏。那些痛苦和戾气，是在逐渐融合了越来越多的人类灵魂之后，才变得像洪水一样不可收拾。
充满了过往的焦虑、偏见与无数否定打击让他暴戾，因此不停地复制自己，不停地同化其他意识，只为尝获一丝不属于他的情感。
强大的变异力量使他迷失了自我，善恶不过一念之隔，他却依旧选择让黑暗吞噬自己。即便世界已经关灯锁门，他仍带着他的僵尸大军在金戈铁马的世界里咆哮不已。
这个世界确不完美，仇恨与生命相互纠缠，光热的夹缝滋生了险恶的阴影。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就不得不将地球毁灭，那就等于否定了我们作为人类在文明上的一切努力。即使对其感到失望伤心，至少也要怀抱尊敬，因为他们一直在努力。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佐克永远不会为伍。
“谢谢你，叶莱尔..”杰西卡松开怀抱，咬着嘴唇说
我努起笑脸，伸出两根大拇指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说什么呢，搞的好像要分别似的，现在还没到说谢的时候，我们还得一起回去呢。”
“嗯！”
杰西卡也望着我笑了起来，结果眼眶一挤，两行热泪又落了出来。
这个时刻，她实在等了太久了。
黄铜色的弹头，只剩半截的钢爪，破损的GSG-9头盔，碎成几瓣的M4A1自动步枪金属枪身..
安静的环境里四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一块微微闪光的石子忽然暗下，就连之前投掷出的荧光武器也逐渐达到了使用期限。
我看了一眼眼眶发红的杰西卡，似乎理解了她流泪的原因。
为了这个结果，我们牺牲了太多太多。有人因为沾血内心变成荒凉，有人不断反覆在时间长流里迷惘，有人破碎了生命的意义，有人战死有人重伤。
对于我们而言，失败等于死亡，等于抛下一切焦虑心慌。可对于她而言，死亡不过是个开始。这场战役会在一片黑暗的未来里周而复始，历史只会越来越疯狂。
有人说过，活着其实比死去要难，因为你不光要背负烈者的鲜血，还要背负来自「明天」的压迫。
在这样的重压下不渝前进，就是一个战士所能拥有的最大善良。
“从今往后，我们的历史会变得有些不一样吗？”我问道
“会的！我感觉到了！”杰西卡坚定地说
她的瞳孔恢复了放着光的模样，而我也在那一刻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走吧，R4和库尔班斯该等我们很久了。”我说
“嗯！”
来时的楼梯口已经埋上了一层厚厚的沙灰，一只陆战靴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两人顺着脚印跨过了灰尘，最终走上了十几层台阶后停下。
墙壁上留着一串极不显眼的标记，推开标记下安全盖，隐约能看到一片水池。
“R4就是从这里撤退的吗？”我问道
“这里一直通到普因河底，也就是我们当初从直升机上坠落的那条河。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们是怕佐克同化后读取记忆，这条秘密出口可能就不通了。”杰西卡说
我点了点头，朝杰西卡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目光。
咚咚！！
心脏突然猛地一跳。
我被这股惊吓震得浑身一颤，进而立刻转身顺着楼梯跑回了第十层。
佐克之前早已消失的灵魂威压，突然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暴涨出现！
我心中隐约感到不妙，一边跑下楼梯一边用力从剑鞘里抽出了布莱斯特之剑。
跑回第十层时，那副场景不由得让我大吃一惊。
那是一股巨大的墨绿色黏泥，数十根藤须状的细条从那团肉泥里伸出，一鼓一鼓插入地底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不断放大的威压感是熟悉的气味，我能确定那一大团不断增长的肉泥就是佐克。
可我之前已经把他切成肉块，怎么可能会..
“糟了，佐克正在从反应堆里汲取能量！”杰西卡望着那团巨大的肉泥说道
“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怎么杀掉他的？”杰西卡突然呼吸急促地追问
“切成肉块了啊。”
“远远不够..”杰西卡紧张地摇头，“之前太激动忘了提醒你，佐克病毒的增生能力是特鲁斯病毒的几万倍，离开了宿主的特鲁斯病毒只能在空气中存活很短的时间，但佐克病毒即使只剩一个细胞，也能靠着有限的养分不断增生。这是我疏忽，都怪我把这事给忘了..”
“好了别说了，这事不怪你，”我冷峻着脸道，“任务已经完成，佐克失去了指挥权掀不起什么风浪，你立刻撤离去找R4。”
“难道你不打算走吗？”杰西卡不解
“这是我和佐克之间的事，今天他必须被终结。”
“可是..”
嘣！！！
地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股犹如地震一般的剧烈摇晃差点让杰西卡摔倒，我连忙稳住重心将杰西卡拉住。
“还有什么可是吗？”我问
不远处的人形肉泥还在增大，它的体积已经以可怕的速度超过了佐克恶魔形态时的高度。
杰西卡紧张地戴上了战术目镜，飞速运转的作战系统立刻对目前的战场环境做出了分析。
滴滴滴..
扫描身高：14.51米
扫描体重：约28吨
预测最高肌肉力量输出：无法统计
威胁等级：极度危险
正在对比数据库..
对比失败，威胁目标无数据库资料。
与此时同杰西卡使用R4提供的骇客程序连接到了REX安全协议传回的反馈，佐克的生物触须通过接触地底的聚变能源，已经让反应堆处于了不稳定状态。
眼下那团肉泥的体型已经达到了夸张的程度，如果佐克要继续膨胀自己必定会加大汲取能量的力度。如果那样，反应堆的不稳定状态将会越发严重，直至爆炸！
杰西卡飞速地拨动着按钮，计算得出的结果和她的预计几乎一样。
“不行！叶莱尔，你不能留在这里和佐克应战！”杰西卡情绪激动地喝道，“反应堆已经岌岌可危，马上就要爆炸了。记得柏林的UB大厦吗，这两颗反应堆是同一型号，你应该知道它的威力！”
“知道，上一次我没被炸死，这一次也不会。”我淡淡地说
“可这次你是站在反应堆正上方，即使是100%的特鲁斯病毒，也不可能..”
嘣！！！
又是一阵剧烈的地震从脚下传来。
“杰西卡，打住。”我转过身，凝望着她的瞳孔道，“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库尔班斯的直升机是否已经赶来，R4是否已经返航，如果就这么放任佐克引爆反应堆，即便深埋地底100多米，方圆十公里内恐怕同样无人能幸免。我们已经拿到了基因密码，佐克的失败已经板上钉钉，自己亲手拯救的世界，你一定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吧。”
“可你答应过我..”杰西卡刚刚平复的情绪，又要涌上眼眶了
“不用担心我会返回的，这一次，你是我的优先级。”我笃定地说
杰西卡咽了口唾沫，抿着嘴眼泪再次留下。
她用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那样的拥抱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你会活着回来的对吗..”杰西卡趴在我的耳旁小声地啜道
“当然，”我笑着说，“别忘了我已经拥有了100%的纯种特鲁斯病毒力量，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杰西卡吸了吸鼻子，松开手最后望了我一眼，那双眼睛已经通红地快要肿起。
我深吸一口气，取下了背后的剑鞘连同手中的布莱斯特之剑一并交到了杰西卡手里。
“带上它。”我说道
“你不用吗？”
“还有达克莱斯之剑，我可没办法同时使上两把。”我眯着眼说
杰西卡接过剑，望着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快走吧。”我催道
“再见..”
说罢，杰西卡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楼梯的阴影里。
我转过身，面朝着那团已经巨大得快要撑破天花板的肉泥，那股恐怖的威压已经将我死死地包裹住。
虽然人形肉泥没有口齿，但我分明能感到佐克的气势已经将我狠狠锁定。
嘭的一声，我释放出了体内全部的力量波纹。
完全成型的特鲁斯病毒刮起一阵狂风，瞬间将佐克的威压气势推回大半。
达克莱斯之剑躺在视野不远处，我顿时身形一闪移动到剑柄旁将其从沙石里拔起，抄起剑便朝着佐克的肉泥杀去。
扩散的特鲁斯病毒力量波纹刮起大片的尘土痕迹，我咬着牙大吼着爆发出浑身的力量，在佐克的气场中撕开一条凶猛的裂口。
哧哧..
哧..哧哧..
如影般的刀光疾速砍开一条条拦路的触须，仅仅一秒，达克莱斯之剑上便沾满了佐克的墨绿色血液。
正在汲取能量的触手被我砍掉一部分，佐克的身体肉泥增长的速度稍稍放缓。我抬头稍稍望了望这座肉山的山顶，那里依然在朝着20米逼去。
我用尽全力地调动速度力量疯狂斩断佐克的藤须，同时释放出巨大的气势，我以为这样能震住佐克，可他却完全不为所动。
看起来佐克的躯干已经坐稳了下盘，从容不迫地一边吸收能量一边同我作战。他真的已经不感到恐惧了吗，我拥有的可是已经完全成型的纯种特鲁斯病毒啊。
簌！
几束须藤突然软化合体，化作一条两米宽的巨大硬拳朝着我砸来。
我眼瞳一凝瞬间暴涨速度，躲闪了那让地面都产生震动的一击。
刚刚后撤数米，另外两条合体的巨拳又紧接着攻了过来。
不得已我只能继续闪避，同时调动着力量伺机发动致命的反击。
嘎..
高速移动中的我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巨大的身体惯性险些让我的脚踝骨折。
我试图挪动双脚，却好像沾上了强力胶一般无法移动。
低头一望，脚下居然踩中了憎恶陷阱。
“该死。”我咒骂了一声
身体失去机动的瞬间，无数墨绿色的藤须立刻朝我攻了过来。
我抬剑疯狂挥砍，但还是被如同蝗虫群般的藤须给缠住了身体。
先是大腿，后是腰腹，然后缠上胳膊，最后拧住了脖子。
力量越来越大的须藤像绞住猎物的蟒蛇，手中的达克莱斯之剑也被卷上的触须淹没。
几根须藤聚在我的面前化成了一团新的肉泥，那肉泥下一秒竟长出了人类的嘴和脸。
“喜欢这个吗，叶莱尔？”佐克怪异的声线从那张泥脸中说出
“停下，佐克..”我被须藤绞住，有些难以喘气，“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同化的时候我都看到了，现在回头我们还有机会..”
“有机会干什么！”佐克突然吼道，“你以为看到了我的意识世界就能懂我了吗，人类这种生物只配被毁灭，等我马上引爆反应堆，你们休想获得战争的胜利！”
“你已经不是僵尸王了..地球的创伤现在和你没有关系，回头吧佐克..”我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说罢，佐克再次加大了须藤的绞杀力度。
我发力支撑着身体不被彻底压垮，但脚下传来的隐隐震动已经越发地强烈。
那岌岌可危的核反应堆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了。
我咬着牙，从心脏内透支出了一部分力量注入四肢，接着双拳用力一握，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力量波纹。
嘭！！！！
缠绕住身体须藤被我瞬间炸成碎片。
我一脚踢开憎恶陷阱打算移动身体，一片阴影却突然印上头顶。
佐克那上百吨的巨大肉躯，突然朝我砸来了。
我瞪大瞳孔调起力量，打算强行接下佐克的脚掌。
只听见轰的一声掠起了大片的沙尘，我的身体便整个被踩得陷了下去。
...
站在普因河畔的R4脸色惨白，杰西卡的逃生通道行程出人意料的长，由于之前的战斗消耗过多，R4在抵达水面之前便已耗光了氧气。
凭借意志力强行浮出水面的R4将自己的生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也同时夺回了人类的战争希望。
笃笃笃..
天边钻出一架涂有G.S.G标志的火蓝条纹直升机，收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库尔班斯便驾驶着花豹9号火速赶来。
R4拄着当做拐杖的M4A1，朝着正在降落的直升机振臂挥舞。
打开舱门的那一刻，R4终于露出了绝处逢生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库尔班斯搀着R4走上直升机问
R4坐上座椅，取出了衣兜内的存储器。
“为了它，所有人都牺牲了..”R4闭着眼遗憾地说
“这就是能改写战争命运的基因密码吗？”库尔班斯还有些不信
“嗯。”
R4望着手中的超级U盘，那个小东西不禁让他的眼睛干涩得发疼。
“队长当年说的希望将骨灰洒进大海的愿望，恐怕实现不了了。”R4说
库尔班斯叹了口气，拍了拍R4的肩后走进驾驶舱。
他拨动着起飞前的准备按钮，逐渐加快了花豹9号的旋翼频率。
临到起飞高度，R4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
“等等，老一！”
“什么？”
R4不顾危险得挂着安全带拉开机舱，只见普因河底正有一片刺眼的金光直扑水面而来。
“看到那道光了吗，老一？”R4对着耳机喊道
“是杰西卡吗？”
库尔班斯握着操纵杆将直升机悬停到了水面正上方，只见那道金光在接近最刺眼的一瞬间突然浮出水面，R4望着那金发黑衣的家伙，立刻伸手将其拉进了机舱。
“快走！库尔班斯！”杰西卡的语气几乎像失去理智一般着急
“怎么了？”库尔班斯一边拉起高度一边问
“地底的反应堆，要爆炸了！”杰西卡惊呼道
库尔班斯双瞳一怔，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一口气将直升机的油门推到底，轰鸣的引擎声带着发震的机身便朝着夕阳的方向急速飞去。
身后的普因河越来越远，M市的轮廓渐渐随着距离变成了一副沙盘中的废墟。R4从机舱内找出一副望远镜，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普因河的河水顿时像被巨大的漩涡抽走一般全部塌入地底。
无穷无尽的炙热光能化作一道匪夷所思的能量，带着无数恐怖的高能粒子瞬间坍缩爆发。咆哮着的灼热光辐射瞬间撕裂了大地，刺眼的光芒让天地间所有的物体都黯然失色。
强烈的冲击波一直追上了飞出十几公里的花豹9号，整个机舱顿时当当当地猛烈震动。
巨大的蘑菇云随后在M市的边郊升上天空，无数被粉碎的岩石尘埃顿时化成大片的云雾遮蔽天地。
连根拔起的森林被整片吹倒，一间伫立在麦田中央的小屋也在这股爆发的冲击波下吹成碎片。
一块木板在树叶灰尘飘飞的空气中飞舞旋转，几个略显潮湿的字还刻在正面。
「叶莱尔要永远照顾杰西卡，直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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