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罗技

太灵生日宴会次日的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罗氏星球的实验室里，年轻的首席科学家罗技穿着一身白色的工作服坐在玻璃窗一样的智脑前观测数据，然而他根本就专注不了，只能起身去洗手间，而这是今天下午第十次。实验室里的助手都噤若寒蝉，没人敢上前。

罗技最近有些烦躁，先是数日前，罗氏的观测人员失去了一直在观察的一艘飞船的踪迹，遭到了罗氏长老的训斥。然后他120岁的姑姑罗莉因为护短和长老吵了一架，结果从实验室负责人被贬为实验室管理员，罗莉生气的关掉了所有的通讯系统，导致罗技不得不亲自向每日都要问候母亲的罗蒙解释状况。

罗技是罗震一和罗宁一的亲弟弟，三人的父亲罗波据说在罗技出生之后就失踪不见。罗技比罗震一小了太多岁，却和罗莉的老来得子罗蒙年岁相当，罗蒙是罗莉的老来得子，比罗技才小了十岁，他们虽然靠着催长液五岁的时候即有了二十岁的面貌、体力与智力，但是也还是需要人来养育，罗技相当于在罗莉家里受的教育，所以名字和罗蒙类似，不然他应该叫做罗技一。而罗莉在罗技成年之后就立刻把首席科学家的位置给了他。

罗蒙虽然不肯进实验室工作，堂兄弟两人平日里的感情却很好，而罗莉却是个暴脾气，可怜他堂堂的首席科学家夹在这母子中间好几天。

而今天上午，他的嫂子太雪儿从太氏回来，抱着罗权就闯进了长老会，提出了特殊药物研制的申请，根本都没通过实验室，也没和堂兄罗震一商量，这件事情让罗技着实生了一把闷气。他是一个科学家，他希望能够有做研究的自由，而不是在长老会或者统帅命令之下行事。

为了散心，罗技午饭之后的散步走的远了点儿，这在生活精确的像电脑一样的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他路过了平时根本不会去的人造人组装车间，整个地球的人造人都来自罗氏的实验室，甚至半人造人也是罗氏的杰作，但是罗技对于这种制造机器人为人类工作的事情一向很不喜欢，在他看来那些拥有人类外表、人类思维的人造人和人类除了出生来源不同，并没有本质区别。所以他的实验室里是拒绝人造人助手，他也不从事人造人的设计与制作，只偶尔参与人造人芯片的改良。

罗技看见还未启动的几个人造人躺在拖车上被退了出来，好像是堆在一起的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身就走。却听见后面两个推车的工程师正在商量，第一个人说：“最近地球上淘汰的人造人不多，编号没有空缺，是不是要申请扩大编号的边界？”

“被魔盗团劫持的那些人造人的编号应该都空出来了，暂时应该够用。”

第一个人又说：“好像有五个，我记得是55号、299号、1543号、2100号、7845号，怕记错了，还是查一下记录。”

罗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回头了，他问那两个工程师：“你们刚才说到的这几个编号都是哪个区的？”

两人没想到前面走着的人会突然回头，当他们认出问话的人是一向以严谨著称的首席科学家的时候，不由得心里直嘀咕，刚才的操作和闲聊里有没有什么违反程序的地方，被罗技听到了，两人立刻面如土色。这里是罗氏星球，顶级的科学家也拥有着顶级的地位与尊荣，何况罗技还姓罗罗技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耐烦的又问了一次，第一个人立刻反应过来，马上毕恭毕敬的回答：“报告首席科学家，这些编号都是1区的人造人。”

“1区。”罗技神色变了几变，“这些人造人怎么了？应该并没有都达到摧毁年限，有的被制作出来没有多久。”

第一个人不明白罗技的意思，他迟疑了片刻说：“太灵小姐成人仪式那天，这五个人造人被星际魔盗团劫持了，发现的时候，都被海盗遗弃报废，已经都送到人造人焚烧场了。”

第二个人又想起来了点什么，他也小心翼翼的回报：“听说里面有一个人造人不是被劫持的，是想要投靠魔盗团，被奥博下令摧毁了。”

“什么？”罗技的失态已经无法掩饰，“是不是299号？1区299号，芯片生产机器人，性别女？奥博他敢！”

没等那两个工程师回答，罗技已经跑向顶楼，他的大开间圆形单舱飞船就停在罗氏科研大楼的顶层，罗技自己一人驾驶着飞船正准备离开，却被罗莉拦住了。

罗莉敲了敲飞船的窗户：“首席科学家，你是想要翘班？到我这里来填一张请假条。”这是罗莉身为实验室管理员最大的权力，罗技知道这是罗莉在谴责他因为私事而放下实验室里的工作，从他第一天进入实验室，罗莉就告诉他，一个科学家需要绝对的自律。

罗技没有填请假条，他乖乖的回到了实验室，继续那枯燥冗长的实验工作，却表现大失水准。

罗技从洗手间回来，实验室的钟声响了，罗氏实验室原则上五点下班，而罗技通常会呆到晚上十点才离开。在下班人潮诧异的目光中，罗技踩着钟声登上了顶楼，他的自律已经到了极限，他第一次有了实验室之外的好奇心，他想去地球亲自问问奥博那299号的事情。

他就是洛霞口中那个创造了她的工程师，在他接任首席科学家的那一年，洛霞是他唯一亲手完成的人造人，连相貌也来自他最喜欢的一张老照片，最初，他是为了测试新型的芯片，然后，他对自己的人造人产生了复杂的情感，好像父亲，又好像爱人。罗莉及时发现了这一点，她迅速的将洛霞盖上编号，送往地球，她却不知道，罗技在洛霞的芯片里留下了追踪装置。这样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情感居然是对一个人造人，所以罗技无法面对自己。他知道了洛霞的编号之后就主动关闭了追踪装置，以至于他不知道洛霞的死亡或者说被摧毁。

知道罗氏，不，西星区的首席科学家来到了地球，奥博亲自出来迎接，罗技毫不客套，上来就问：“1区299号被摧毁之后的残骸在哪里？我要带回实验室。”

奥博是个长相白胖的小个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出身于铁血的奥氏，他对着罗技一摊手：“首席科学家阁下，我很抱歉，299号没有留下任何残骸，她被摧毁前就已经伤痕累累，然后她跳入了高温气体枪中，这种枪是去年罗氏实验室为奥氏研制的，你应该很清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剩不下来的。”

罗技觉得有一团火就在自己的胸口燃烧，让他很想上前一步抓住奥博的衣领，怒斥他们怎么可以使用高温气体枪这样的武器，但是罗莉的话还在耳边，是的自律，科学家的自律。罗技暗暗吸了口气，平静的看着奥博：“能不能给我看一下那天晚上的录像。”

“当然可以。不过这录像属于军事机密级别，你需要签字不得外传。”

罗技签字之后，奥博带他来到地球行政大楼的地下室，打开一扇门，带着罗技走了进去。

罗技坐了下来，奥博按了播放键，两人面前是巨大的环幕，监控录像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因为距离不算近的缘故。去年在罗氏的坚持下，罗震一签署了对奥氏加以限制的军事行动规范条例，其中一条就是所有的奥氏飞船、战斗机都必须安装罗氏提供的监控摄像头，并将军事活动录像保持十年以上，随时备查。罗技心里盘算着回去就安排一组人去负责提高这摄像头的精确度，然后他在画面里看见了洛霞，虽然遥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洛霞猛力撞击着黑色的飞船，飞船的舱门紧闭，罗技哼了一声：“星际魔盗团的隐形飞船？”

奥博点点头：“不错，是隐形飞船。我们之后追踪了三个小时，还是让他们消失在雷达上。”

罗技虽然不负责武器的研发，却对每一项罗氏的技术了如指掌，罗氏在隐形技术上依然没有突破，而这个海盗团体却拥有了这样超越罗氏的武器，这意味着什么？

然后，罗技看到了洛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地球上的战斗机使用的是最强的芯片干扰枪，而这个人居然毫无反应，他按下暂停键，又倒回去看了一遍。这真是奇怪的事情，就算他是人类，不需要携带芯片作为智慧中枢，但是只要他有芯片槽，就不可能毫无作用。这芯片干扰系统是罗技亲自研发的，因为他的科研领域就在芯片上，不然也不会有洛霞的出现。

罗技放开暂定，看到洛霞在高温气体枪下化为灰烬，不由得一拍桌子，奥博吓了一跳，罗技大吼：“她的芯片也消失了？那是目前为止星区最智能的芯片，能够自动进化，我还什么数据都没拿到，就这么没了？”

奥博以为自己知道了罗技生气的原因，立刻低头道歉：“抱歉，抱歉，我没有接到299号是实验体的通知，是我们疏忽了。”

罗技站起来：“我先回罗氏，你保留好这段录像，不得让任何人观看。我会申请统帅令，将这段录像调回罗氏。”

罗技刚刚离开行政大楼，奥加特就走进了那间屋子，原来他这几天一直在地球上。他对奥博说：“把录像马上送到我办公室里来，我倒要看看首席科学家想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此刻的他满脸阴鸷，完全不像和太灵跳舞时候的那个帅气的司令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