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妈的，起雾了！暴走者们全不见了。嗯！……等一下。”刘铭从夜视镜上抬起头来，他使劲地揉揉眼睛，又眨巴了几下，适应了一下自然光的环境，于是开始摆弄另一台仪器。“我要换用热像仪了。”他继续说道。

“听着刘铭！我们不能让暴走者再接近高网了，我们要使用那两个东西了。”高亮似乎下了决心，他沉着地说道。

“明白，长官。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再最后确认一下。”他眼睛紧盯着热像仪，里面充满了白亮的身影，从四周向居民点围过来。他左右移动着镜头，试图找到暴走者最初出现的方位，也就是这次攻击的源头。这么多的暴走者，不可能一开始就是四处散布的，他们肯定是先集结过，攻击开始后才分散开的。

他把镜头抬高了一点，向更远的方向搜索。在居民点西面，那些亮点开始汇聚成一片，再往后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亮点。渐渐地明与暗的界线开始清晰起来，不再有新的亮点向前聚拢。刘铭又把镜头移向了居民点的南面，居民点背山而建，南面与山下的平原相连，地势平坦开阔，处在这一面的暴走者也更加分散。但奇怪的是，通过热像仪，刘铭看到，南面的暴走者始终与远方保持一条明暗分明的界线，处于前面的暴走者虽然已经分散开，但后面的仍聚在一起，并且能看出他们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弧线。

刘铭蹙起了眉头，他按下一了按扭，将镜头向前推近了一些。然后沿着那条弧线，向东侧移动。他看到成群的暴走者，正沿着一道不高的山岗，向南面迂回。还有一些则直接向前冲过来。他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发现这时的镜头正对着东面。他又低下头确认了一下，仍有暴走者在翻越东面的山岗，看起来源头就在这里了。“终于逮到你了，狗杂种！……只是，奇怪，太奇怪了！这还是暴走者吗？太不可思议了！”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暮非的头被草草地缠上了几圈纱布，但还是很疼，他用手摸了一下，结果正碰到伤口上，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大多和二多躲在一旁，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他们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但又像是在争吵，还不时地互相捅上几拳。老烟嘴里塞着两根烟，点着了，将其中的一支递给了暮非。他自己狠吸了一口，靠在越野车上，好半天才把那口烟吐出来。

“真好！”沉默了一会，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什么真好？”暮非忍不住问。

“可能是最后一支了！”老烟回道。

暮非看不见老烟的表情，他只能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烟也看不清，只能看到燃烧着的一个小红点。他不太爱跟老烟聊天，因为无论开始时是什么话题，最后总是聊到死亡上去。暮非并不怕死，但他无法容忍一个人总是处在死的状态。老烟就是总是处在死的状态。因为他根深蒂固地认为，他已经死了。

“她不喜欢我抽烟！总说我的嘴像个烟灰缸，他妈的！每次听到她这话我就会发火。”老烟气哼哼地接着说道。

“谁？”暮非问。

“还能有谁！我老婆，一个爱叨叨的老女人。”停了一下，老烟忽然笑起来，“她说她一定会死于肺癌，……哈，她想错了！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

“她想错什么了？”暮非好奇地看着老烟的方向，老烟那张刀刻石凿的脸，绝少出现笑容。而且只要他一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不是死于肺癌！”老烟神经质地拔高了声音说道。

这声音惊扰到了大多和二多，他们紧张兮兮地问道：“什么又死了？”

“闭嘴！”暮非低声地呵斥他们。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到越来越沉闷了，他知道这场谈话，又要转向它必然要去的方向。他沉默下来，不想继续下去，他搜索枯肠，想找到另外的话题。

“是我，杀了她。”老烟轻轻地，淡淡地说道。

他用牙齿咬着烟蒂，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头猛地亮了一阵。紧接着就像得了疟疾一样，不停地抖动着。暮非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他清了清嗓子，艰难地说道：“这里不安全！”他指的是电网和高网之间的区域，“我们应该撤回到电网内，今晚来了一些‘新朋友’，看来，我们是招待不过来了！”

他一直戴着通讯器，听到了高亮和刘铭的谈话，他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而且枪声也一直没有停止过。伤痛和疲惫，折磨着每一个人，战斗了大半夜，这些守卫们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如果那些穿着护甲的和那些轻易就能翻越高网的新朋友，再来一波的话，剩下的活人可就屈指可数了。

暮非呼叫高亮，通知他自己打算把剩余人员，全部撤回电网内。缩小防线，以集中火力。高亮先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暮非还活着，这一惊讶令暮非极其气愤。但他知道，已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东西，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地行动。现在大部的守卫都集中在居民点的东面，而南面和西面仍有小部分守卫在巡视防守。暮非命令大多和二多沿着高网去东面，通知所有的守卫都撤回电网内。

这两个东西好像从来没有疲倦的时候，一听到命令，便生龙活虎地行动起来。他们像一阵风，一个追着另一个，“嗖”地一声不见了踪影。暮非和老烟上了越野车，车灯变换了一下，将远光收了回来。先是向后退了一下，然后调转方向，驶向了电网东侧的出入口。在紧贴着电网的地方停了下来，暮非从车顶上探出头，他握住车顶的机枪，调转了一下方向，然后拉了下枪栓。

不一会儿，从四处跑过来的守卫，通过出入口，进入了电网内。他们都显得很匆忙，仿佛屁股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得，仓惶地逃进电网里。暮非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恐惧是一种具有破坏力的情绪，它会使你丢掉性命，或要了别人的命。同时，它还能传染。尤其是在群体中，只要一个人产生了恐惧，很快就会传染开，如果不及时制止，整个群体都会葬送掉！

“太奇怪了，长官！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向你解释，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我认为，我已经掌握了局势。”刘铭开始向高亮进行汇报，他刚刚观测到，在东面稍远一点的地方，暴走者的数量正在逐渐变少，已不像几分钟前那样，源源不断地越过山岗。所以，刘铭判断这应该是最后一波攻势。

“东、南、西三面的暴走者仍在攻击，但重点在东面，我们应该优先打击那里。”他继续汇报道。

“好的，明白！”高亮回复道，“我们都忙了大半个晚上，也该让那帮懒东西干点活了。”

高亮开始呼叫炮位，很快位于电网东侧的1号炮位率先传来回复，但西侧的2号炮位回应的稍迟了一些。高亮询问了2号炮位的情况，才得知是从高网处撤回的守卫，挤占了他们的炮位，他们花了点时间才把他们赶走。

“刘铭，你来指挥，让那些该死的暴走者也尝尝厉害！”炮兵准备就绪后，高亮通知刘铭接替指挥权，引导炮火打击暴走者。

“明白，长官！我一定会把他们炸了稀巴烂！只是，负责收尸的弟兄们要受点累了。”

“不，他们越累就越感激你！好了，干活吧，小子！”

暮非听着高亮和刘铭的对话，知道他们要使用第51居民点的看家法宝了。居民点的这两门迫击炮，在赵大河眼里，简直是掌上明珠。为了这两门炮，他费尽了苦心，厚颜无耻地向主堡的联络官哀求了无数次。最后才以高昂的代价换回了这两门82mm炮，且每门炮只有半个基数的炮弹。这就成了赵大河的命根子，从那以后，赵大河的言语中就不自觉地把这两门炮和他的女儿，并列在一起。“我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和两门迫击炮！”他时不时地就会说上这么一句。

虽然还不太清楚，现在的局势危急到了何种程度，但暮非相信高亮不会胡来的。高亮应该明白，那两门炮对居民点来说，是多么地重要！那是居民点唯一的重武器，它应该被用在最危急的时刻。暮非向上探了探身子，头上的绷带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一把扯下来扔到了一边。迎面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凉丝丝的清爽极了，他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他什么都不想了，也不再关心任何事，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

“等等！刘铭，高亮……哦，我是赵大河……先别着急开炮！”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阵急促、慌乱，而又带点犹豫的话语声。

在宿舍楼顶层，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南面的大门，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居民点。赵大河就站在那扇窗子后面。屋子里漆黑一片，赵大河在窗前踱着步，两只手不安地交叉在一起。他在做一个决定，但他并不确定这一决定是对，还是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