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库存的弹药，经过一夜的激战，被消耗了一大半，而他最在意的迫击炮弹也所剩无几。他感到一阵阵眩晕，拿着账本的手不停地哆嗦着，目光不停地在账本和军需管理员的脸之间来回穿梭着，他期望这两者哪怕有一个稍微变化一下，给他一点、一点点好消息。可是他失望了，账本冰冷地面对着他，军需管理员的脸比账本还冰冷！

“你能再清点一下吗？”他向军需管理员恳求道，脸上甚至带出了讨好的表情。

“嗯，嗯！”军需管理员清清嗓子，并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谦卑一点，以免进一步刺激到这位行政官大人，“尊敬的行政官大人！您是知道的，鄙人的才能，一向为大家认可。而且，鄙人荣膺此职后，从未出过差错，所以，请您相信……”他用手点了点赵大河手里的账本，继续说道，“上面的每一个数字，和实际情况绝不会相差分毫！”

“只是，只是！”赵大河站起身来，来回地踱了几步，“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弹长！我也知道你从未出现过差错，这一点我和全体居民都会感激你的！你的工作很出色！只是，只是……非常抱歉！”赵大河的心百感交集，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相信弹长，但他还是忍不住走到那一排排货架前，逐一地清点着弹药的库存。因为在赵大河眼里，那不只是成箱的弹药，那就是命，是所有人的命！

弹长理解他，不过他还是感到很不痛快。他知道人要生存，就得使自己具有价值，而且价值越高，就生活得越好。所以，他不喜欢被怀疑和否认，因为那就说明你不称职，也就说明你的价值没那么高，也就是说你不配生活得这么好！这是弹长不能容忍的。他翻着白眼，看着弹药库的顶棚，等着赵大河来赔礼道歉。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赵大河像着了魔一样，来来回回地点了好几遍，最后他不是点清了，而是放弃了。因为他清点的每一遍，所得到的数字都不一样。他不能像弹长那样，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他在清点的时候，脑袋里却在想着其它的事情。他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用什么办法来弥补这个亏空！

“对不起！”最后他来到弹长跟前，把账本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低着头，默默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地，一大群人围在居民点南面的出口处，赵大河知道他们不应该聚在那里，而是出去收拾那满地的尸体。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愁眉苦脸地望了眼正冉冉升起的朝阳。

“这一晚上，消耗了不少吧！”背后忽然有个声音问道。

“那还用说，积攒了这么长时间，哼！一下子就快用光了。……真是世事难料啊！”他边说边走，忽然停了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每个人都这么闲吗！”

赵涵双手环抱胸前，背靠着墙壁，怡然自得地站在墙边。她毫不理会赵大河的责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朝阳的映照下，她的脸漂亮极了，柔和而又妩媚，半含着笑意。她的美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她的美是自然天成的。“你也该休息一下了，硬撑着，对身体不好！”她关切地说道。

“是啊，是啊！休息！难道我不想吗？可是你看看，”他用下巴指了指聚在高网处的那一群人，“如果他们能有点责任感，而不是糊里糊涂地混日子，我倒乐得长睡不起，哼！”

“我能帮上点什么？”赵涵问道。

“能，你离那个色鬼远点，就算帮我了！”赵大河气哼哼地说。

弹药库的门“咔嚓”地响了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弹长那颗漂亮的脑袋伸了出来。他冲着赵大河喊道，“尊敬的行政官大人！记得让换班的守卫交回枪支和弹药。我，还要进行统计。”

“知道了！”赵大河头也不回地答道。说完，他快步地向聚集在高网处的人群走去。

弹长微微笑了笑，满意地左右环顾了一下，猛然间，他看到了靠墙壁站着的赵涵，那颗漂亮的脑袋一下子矮了几分，满脸堆笑地说道，“啊！可爱的小姐，您好！”

“您好，色鬼先生。”赵涵瞥了他一眼，飘飘然地走开了。

正午时分，天气开始热起来。车窗紧闭着，暮非睡得满头大汗，从车旁经过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吵到了他。暮非对人并不苛刻，而且很随意，如果有人惹他发火了，他也不会跟人大吵大闹，他会把那人随意地捶上几拳，踢上几脚，下手也不会太重，只是让那人疼上个把月而已。

他熟睡的时候，大多和二多来过一次，他们贼眉鼠眼地向车里张望了好半天，最后用各种办法赌赛，也没决定下来由谁去叫醒暮非。无奈中二多想出了个主意，他们躲得远远的，向着军车投掷石块，等把暮非吵醒了，他们再假装凑巧从那儿经过。结果石头还没扔出去，就被老烟怒气冲冲地赶跑了。

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如果不是车顶上有个窟窿，暮非估计都要脱水了。他翻了几个身，但仍不愿意醒，极力地想使自己再睡下去。蓦然间响起一阵“咚咚”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望了望车外，发现有张脸正在对着他做着各种表情。睡意渐渐退去，他眨眨眼睛，终于看清了。赵涵皱着鼻子，冲着他竖起一个中指，看那样子，她正在发火。暮非想不通自己怎么又招惹到她，难道睡个觉也不行吗？他转了个身，不再去看她。赵涵的火气更大了，她不停地拉着门把手，又用手拍窗户，最后抬起脚，用力地在车门上踹了几下。

军用越野车是防弹的，有好几吨重，暮非偷偷地笑了笑，“女人就是缺乏理性，特别是发起脾气来，蠢极了！”他心里愉快地想道。车外安静下来，赵涵不见了，暮非伸了个懒腰，又继续做他的梦去了。忽然一阵冰凉从头顶上直冲下来，他打了个激灵，猛得挺直了身子。发现全身都湿漉漉的，就像刚冲过澡一样，现在他感到凉爽了许多，但他同时恼怒地发现，他再也睡不着了。

头顶上传来一阵极度愉快地笑声，还夹杂着水桶拍打车顶的声音。暮非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赵涵那张漂亮的笑脸，嘴唇微张着，露出几颗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柔滑的短发，垂了下来，半遮着那双笑弯了的眼睛。暮非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火气又蹿了上来，“我要杀了你这个女神经！”他大喊一声，挺身去抓赵涵，一不小心，头撞在车顶上，碰到了昨晚的伤口，他抱着头，连连呻吟着，又坐回座位，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怎么样！这回醒了吧？”二多兴冲冲地向着赵涵说道。没错，冷水灌顶，这又是二多出的主意！

赵涵伸出个大拇指，用力地向二多点点头。赵涵站在车边，倒背着手，昂首挺胸地等着暮非下车。二多躲在她的身后，大多又躲在二多的身后，三个人排成了一串。暮非终于拉开车门，极不情愿地挪下了车，他双手抱着头，一脸悲苦地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各位神尊，求求你们让我再睡一会，行吗！！”他眼睛里满含着真诚的祈求，声音也那么的恳切。

“开饭了！”二多躲在赵涵身后，笑嘻嘻地说道。

“妈的！王八蛋……”暮非腿一软，晕倒了。

矿区的宿舍楼在烈日的照耀下，傻呆呆地杵在那儿，遥望着远方的平原。不过底层现在倒是人声鼎沸，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桌椅被挪动的拉拽声，人们低声的话语和高声的喧哗声，还有炉火熊熊地燃烧声，都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组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画面。只是在现在这个世界，“平常”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你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当你想到那些食不果腹的人，当你想到那些为躲避暴走者的杀戮而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就更加体会到“平常”的难能可贵！

食堂就设立在一层，厨房位于西侧，在厨房的前面，一排排桌椅依次向东展开，现在已经坐满了人。暮非一路随意地捶打着大多和二多，他现在还怒气难消，这三个家伙，煞费苦心，千方百计地将自己弄醒，原来就是为了“开饭了！”这种小屁事，这真是太可恨了。他在这一个身上打一拳，在那一个身上踢一脚，但他并不太用力，他知道如果打得太疼了，这俩家伙会反抗的。

他们刚一进门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个个夸张地翕动着鼻子，吞咽着口水，由衷地赞叹着，大厨的手艺真是非同一般啊！他们排好队，跟在前面的人后面，极不耐烦地挪动着。“喂！你这个混蛋，能不能快点！”大多斜着身子，脖子伸得老长，向正在领饭的那人叫喊道。那人正和厨房的杂役吵得不可开交，他对自己餐盘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满意。其实，他只是想捣捣乱，多要一点。小杂役却不买他的账，没说上几句，就气得向那人吐口水。结果招来了一片喝骂声。后面的人等急，纷纷用餐盘敲打着流理台，震耳欲聋地响成一片。这种事情经常发生，矿工们留下来的餐盘，结实的很，从来也没有损坏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