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诚烈仍奋力地摆动着旗子，你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抱怨的表情。暮非有时候很羡慕他这份定力和执着，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诚烈的性格其实很简单，他讨厌复杂的事情，但又难以忍受无所事事。简单而又重复的工作是诚烈的最爱。

暮非有次告诉诚烈，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是没什么价值的，就算没有爆发灾难，也会被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所取代！基于这一点，诚烈之流，也许是灾难发生后为数不多的受益者的一部分，因为他们重新找到了存在的价值。诚烈听后不置可否，只是憨厚且发自心底的一笑。就像现在，你如果让大多或者二多去摇晃那破旗子，三分钟过后，他们肯定会把木杆子撅成十八节，把充当旗子的，也就是刘飞的上衣撕成一地的破布！

窗口的旗子还没动静，暮非眨了眨酸胀的双眼，一直盯着镜头，汗水和泪水全汇聚到了眼中，虽然暮非不知道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但刺痛感已经快令他无法忍受。这该死的差事，也许真该像大多说的一样，直接冲过去把人拽出来，塞进车里走人！暮非心里忍不住想到。他们在干什么？难倒要开个研讨会吗？

正当暮非的耐心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他看到窗子动了一下，不是旗子而是窗子，他能确定这一点。就像有什么东西或人撞在了窗户上。突然，一扇窗户被推开了，虽然没听到声响，但能清楚地看到，震碎的玻璃像雨点一样落向地面。一条手臂伸出来，猛得一把将旗子拽回屋内。这种情形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房子内的人产生了分歧。

“哦！哦！他们开始窝里斗了！”大多的眼力不差，虽然看不清细节，但他也大致猜到了发生的事。他兴致勃勃地直起趴在机车上的身子。

“等他们掐起来就省事了，不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会被吸引过去的暴走者干掉。我们就可以安心地回家了。也不知大厨这混蛋晚餐会准备些什么。”二多添油加醋地说道。他把手比成枪的样子，冲着大多比划了一下。大多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他，两个人像中枪一样，趴在机车上不动了。

“如果他们拒绝配合，”暮非看着所有人，这些熟悉的脸，他不想在回去的时候失去其中的一张或几张，“我们就撤！”

“对，我们有责任，但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刘飞第一个高声应和道。

离他们比较近的几名暴走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茫然而又期盼地张望着。“小点声，蠢货！”举旗子的诚烈见到暴走者的反应，下意识地一矮身，扔下手里的杆子，动作麻利地端起他的自动步枪。“真该缝上你这傻逼嘴！”

暮非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快要倒下的杆子。他即气愤又感到无奈，没有一个合格的战士。不是反应迟钝就是反应过激，没一个具备该有的素养。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他们能活到今天全凭运气，这运气简直好得令人吃惊！

他示意诚烈不要那么激动，并把旗杆重新递回他手里。虽然这是一个短暂的瞬间，但从远处看，白旗子还是从树冠间消失了一会。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举动竟给房子里的幸存者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以为救援者打算放弃了。这迫使他们做出了决定。人有慷慨赴死的时候，但如果有一线生机，没人会选择放弃。对方又把旗子从破窗子里伸出来，只是这次旗子被撕成了三条！

这样的旗子，远古时称为酒旆，现在则被称为“我们有三个人”。

“他们有三个人，”暮非满意地收起望远镜，并示意大家打起精神，“也就是说，他们获救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不是衰神附体，基本能活下来。”青峰补充说。

“也就是说，……”大多也想跟着附和一句。但他刚一出声，暮非就斥责道，“闭嘴！”现在可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了。他们得到了必要的信息，该行动了。

这个方案早就在暮非的脑袋里盘算好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甚至不用同暴走者战斗。由于地势开阔，围绕房子的暴走者虽然稀疏，但暮非大致数了一下，其实数量并不少。可能也是这个原因，里面的幸存者才没敢贸然冲出来。所以，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要使这些暴走者离开他们与房子之间的这片空间。第二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那栋房子，然后接上幸存者，并撤回出发点。第三步，会合所有人，并迅速与暴走者脱离接触！

计划并不复杂，这也是好计划的一大特点。最起码，他不用你花上一天的时间去记住！所以顺利的话，他们是用不着战斗的。而且说句心里话，与暴走者之间的战斗，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你永远无法获得胜利，杀了一个又来一个，杀了一批又来一批！他们毫无畏惧，嗯！更准确一点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生存的概念。人类的战争艺术，政治手段，一点屁用没有。如果你问，“什么时候能杀光？”那么，请参考愚公移山的故事，你需要优良的精子质量和愚不可及的遗传基因。

实用生存原则之一就是：尽量避免接触！命运惯爱捉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条阴沟里翻船。

引开暴走者是一件很具有风险的事，当然也充满了冒险的乐趣。也就是说，这活得由大多和二多去干，按理说派一个人去就够了，但这兄弟俩是打包销售的。为了快速行动但又要保证必要的安全，暮非、诚烈、刘飞，驾车前去救援幸存者。青峰则留下来监控整个事态的发展，并负责协调两组人的行动。这样做也是为了留下一个活口，不然都挂了，连个回去报丧的都没有。

“首先，把这该死的东西弄下来吧！”暮非看着车上用于遮阴树杈，现在这东西除了碍事之外，已经不具备半点价值了。

他们开始检查车辆和武器，这是性命攸关的一个环节，连大多和二多都不敢马虎。这两样东西在行动中是绝对不能出现差错的！因为一但出现问题，你根本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死掉的可能性接近一百。青峰麻利地爬上了一颗大树，在枝桠处坐稳后冲着暮非挥了挥手。他胸前挂着暮非刚才用过的望远镜。

“如果你改变主意，我马上就下去，用不了三秒钟。”青峰觉得留下来控制全局的应该是暮非，因为自己并不擅长干这事。

“可我不会爬树啊！”暮非无奈地摊开手。

“你不用担心为不遭我们鄙视而和我们一起去冒险！”诚烈很真诚地说，“本来就是各司其职的。”

“这话真让我感动，”暮非叹着气，“可我真的不会爬树！”

大多和二多完成了他们的检查工作，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他们将油门拧到底，突然松开刹车，两辆机车向抽风一样猛地蹿了出去。几乎在同时，他们分别开枪将挡在前面的暴走者爆头。很绚丽的一幕！

“开、开、开始行动了吗？”刘飞显然还没有进入状态。

“现在开始了！”暮非也用力踏下油门。

车子轰鸣了一声，却没移动分毫。暮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得先挂挡，头儿！”诚烈缓缓说道。

一直是青峰负责开车，显然暮非对于驾驶有些生疏了。“现在也还来得及！”青峰在树上不无关切地说道。暮非看了他一眼，边颇为恼火地挂上挡，边冲着他竖起左手中间的手指。青峰懒得再理他，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大多和二多的行动。

这两个家伙充分展示着疯狂的含义！按照计划他们应该穿过房子右侧的空地，并尽量与房子保持距离，吸引围在房子四周的暴走者，将他们引到远处的山脚下。等巡逻车接到幸存者，他们就可以立即返回。如果他们能很好理解行动方案的话，就应该明白，他们的作用是钓饵而不是鞭子！不过显然，他们理解错了。在干掉挡路的几名暴走者后，他们没有直奔房子的右侧，而是向左转，一路杀过去，四周游荡的暴走者很快注意到他们，杀戮的欲望重新点燃了这些奄奄一息的生命，全都发疯般地扑过去。他们发出嘶吼，虽不嘹亮，却足以令人胆颤心惊！

大多用衣袖擦了一把满脸的血水和碎肉，指挥着二多调转方向，因为他发现，本应该被引去右侧的暴走者，现在全跑来了左侧。左侧的空间要狭小得多，非常不利于他们机动。于是他们边开火，边向右侧冲去。青峰看着他们像蛇一样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扭来扭去，气得快要吐血。

暮非原本计划整个行动用时五分钟，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完成了计划的最后一步。“可他妈的事实是，”他心里想，“第一步的达CD还遥遥无期！”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保持镇定，应该看到好的一面，不管怎么说，行动总还没有失控嘛。或者暂时还没失控！

他闭上了眼，默默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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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